早晨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把我從睡夢中叫醒。我起身撩開蚊帳,順手推開竹蔑窗扇,一股清冽的晨風撲面而來,幾個深呼吸吐盡了肺中的濁氣,又開始精神抖擻地迎接新的一天。九點鐘我們一行收拾停當出了門,3刀租了四輛自行車去東闊島小瀑布。順著林間村舍中的狹長小路一直往南,路兩旁排列著很多竹樓旅舍間雜著民居。院落前通常可以看到用木棍竹蔑搭起的鋪上泥土的小平台,上面栽滿郁郁蔥蔥的各種蔬菜。悠閑的母雞背著雙手在院中踱著方步,後面跟著一群步履蹣跚的雛雞。椰樹偉岸,竹枝搖曳,直把那份閑適的農家生活點綴得令人垂涎欲滴。
穿小村過木橋,再經過一座大石橋,就到了東闊島。沿河兩邊密布著高高的椰林,下面撒滿木屋竹樓。過了橋拐上一條石子路,行不多遠路邊右面空場上,停放著一輛上世紀30年代的老式法國火車頭。這是當年法國殖民時期為打通老撾南部連接越南的鐵路交通線,遺留下的物件。今天它靜臥在雜蕪的荒草叢中,無言地見證著老撾人民那段辛酸的殖民史。這種只能在博物館裡看到的機車,現在成了這裡的旅游景點。很多游客都對它津津樂道,尤其是法國人更喜歡到這裡來憑吊歷史,追憶那逝去的輝煌。
看完火車正欲上路,後面跟上一個法國中年男人。他頭上纏著一根紅布條,臉上掛滿油津津的汗水,上身一件汗漬斑斑的文化衫,前胸還印著兩個顯眼的漢字:富貴。一條松松垮垮的短褲隨意掛在腰間,沾滿灰塵的赤腳趿拉著一雙橡膠拖鞋,左肩右斜挎著個布袋。他氣喘噓噓地跟著我們,有一搭無一搭地寒暄對話。他告訴我們他有個中文名字叫:愛麗江,可我總覺得他叫富貴更合適。我們跟著這個自詡認路的富貴抄小路走進稻田,磕磕絆絆走了一程才發現自行車在這裡成了累贅。最後甩掉他走上正路,才算順利到了小瀑布景區大門。
老撾的門票也實行雙軌制,這裡的票價是本國人:3000K,外國人:9000K。一看這個票價,大家都後悔沒按照攻略上寫的,繞到小樹林趟水進去。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已經到了門口,只好故伎重演掏出遠東的導游證上去神侃。最後免了一張門票和一輛自行車寄存費,共用了30000K。進門走過一段土路,奔瀉的瀑布就出現在一片巨石之間。這是湄公河上的一個小斷層,嶙峋的岩石挺起堅硬的身軀阻擋了河水的去路,於是奔騰的河水便以誓不可擋的力量在岩石上切割出條條通道,一路咆哮著向前奔去。順流而下有條林間小路,河床的落差沿途造就了許多小瀑布。突然在下游河床中的巨石上有一點跳躍的紅色,定睛一看,是頭扎紅布條的富貴在向我們招手。
景區裡還有幾間簡單的茶棚餐館,土制冰箱裡放著各種瓶裝飲料,青椰子散亂堆放在角落。都說在老撾椰子可以隨便摘,可是誰有本事能腰插砍刀爬上那高高的椰樹?不過賣的椰子也很便宜,一只大青椰1000K就能拿到。店家會揮舞著砍刀,三下五除二砍淨根須,撬開一個小口,插上吸管,殷勤地遞到你手上。待喝盡椰水,還繼續幫著劈開椰殼,再取過一把鋒利的金屬小勺塞進你手裡,便可盡情品味椰蓉的清新。兩個小家伙是椰子的熱門追捧者,一路上她們總是不停地喝著椰子,還從不放棄最後的椰蓉。
從瀑布出來,下一個去處是沙灘。順著木牌上箭頭指引的方向,小分隊來到一個三叉口就迷了路。在灰灰的錯誤判斷下,大家走上了左邊那條石子路。在顛簸的小路上騎行,如同山地越野。總是期待著沙灘在一轉彎後就能不意出現,這期待使我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後還是曉鹿英明果斷,下令返回。於是後隊變前隊,立刻就撤退,排頭尖兵灰灰變成了隊尾收容。回到三叉口,走上右面的沙土路,漸漸路上有了人氣,一問,快到了。上了個大坡又下了土坎,眼前豁然開闊,沙灘終於到了。
這個沙灘比東德島上的沙灘大多了,沙子又細又白,被太陽曬得滾燙,要想赤足踩在上面只能跳躍前行。沙灘上靜悄悄的,只有三個老外在水中的岩石上躺著曬太陽。我們順著沙灘來到一處漂亮的水灣,遠東又開始不失時機地更衣下水。河水在這裡像碧綠的玉帶,溫柔地纏繞著岩石的腰身。淺水裡總有小魚倏然竄過,逗得大家手忙腳亂。
曬完太陽抓完魚,旁邊歸來一條小船,船老大正在收拾家伙。眼尖的曉鹿一下發現浸在水中的魚護裡有個游動的東西。示意拎上來看看,原來裡面是一大一小兩條魚。曉鹿指那條約2斤重的大黑魚問賣不賣呀?船老大痛快地說:13000K,加工免費。揣好了銀子,船老大開始下手抓魚。知道大限將至的大黑魚拼命掙扎著,卻終究難逃厄運。船老大拎著魚邊走邊回頭對大家說:Barbecue , 聽了船老大的話,她們幾個歡呼雀躍,只有灰灰一頭霧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趁著兩個小家伙緊跟船老大的工夫,我偷偷拉住遠東的衣角小聲問:什麼是 Barbecue呀?遠東趕緊解釋:是燒烤。
船家經營著一個餐廳,坐落在沙灘進口不遠處,我們坐在涼棚中喝著冰鎮可樂,等待著我們的美味烤魚。前面是一個大場地,幾個村民正在打沙灘排球。大學時期就是文體積極分子的曉鹿坐不住了,率先上場參戰。在她的感染下,我們紛紛加入了兩軍對壘,兩個旁觀的鬼佬也赤膊上陣。二十幾年沒摸排球,開始連發球都觸網,一傳墊球也經常放炮。友好的老撾人民總是盡量把好球傳給我們,給我們創造進攻的機會。隨著對球的逐漸熟悉,也偶爾能打出個小高潮,一時間沙灘上響徹著各種語言的呼叫聲。
玩了半晌,魚烤好了。大家早已飢腸轆轆,聽到叫聲立刻奔回餐桌。大黑魚已經身首各異被分為幾段,被摸上調料,刷上食油,魚皮冒著泡,烤成焦油色,撲鼻的香氣招來數次深呼吸。只聽曉鹿遺憾地說:這麼少,也就夠我一個人吃,要是咱們當時把那條小的也賣來就好了。大家剛拿起筷子正埋頭准備下手,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問候。抬頭一看,唉,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那個邋遢的富貴突然出現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貫熱情的遠東趕緊招呼他落座,客氣地把裝魚的盤子向他面前推了推。富貴顯然已被熱得頭昏眼黑,一坐下就招呼老板娘來瓶冰鎮啤酒,一連來了四瓶,並頻頻邀我們共同舉杯。
老撾只有一個牌子的啤酒,叫:Beer Lao ,這個牌子也作為旅游產品重點宣傳。老撾買的旅游文化衫上一般都印著:Beer Lao的廣告。大家開始還沒習慣,有時不注意給念反了,就變成中國一句很難聽的罵人的話,說完之後自己都會不好意思。我們又各自要了份湯粉,邊吃邊聊。遠東指著富貴胸前的兩個字一板一眼地解釋道:富,就是:Rich Man ;貴,就是…………我看遠東抓耳撓腮半天沒想出個合適的詞來,趕緊上前解圍:貴,就是VIP。聽完這個中文解釋,富貴低頭仔細端詳著自己身上那件淌著汗跡泛著黃色的文化衫,露出得意的微笑。
黃昏時分我們告別了沙灘和富貴,踏上歸程。夕陽早已隱去,天地之間還剩下僅有的一線暗紅。孤獨的棕櫚悄然佇立於曠野,粗壯的根緊抓著大地,高舉的冠昂首天際。我被棕櫚在天空中勾勒出的剪影感染,用鏡頭把這畫面做了記錄,為自己留下一個永久的回憶。兩個小家伙在遠東的帶領下,一路歡歌飛奔而去,歌聲伴著笑聲余音裊裊環繞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