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玉珠峰之行,除了熊魚彙的一干XDJM,幾乎未向任何人提及。於父母親人,不想增加他們的心理負擔;於同學朋友,玉珠峰就像是生活很多中日常談到卻永遠無法深入的話題一樣,他人只看到成敗,因此結果常常令人乏味,然而個中甘苦滋味唯自知而已,私有化到講得再多都難以與人分享體會。可有的時候講述不是為了有人傾聽,僅僅是為了再次讓自己感動。
出發是匆忙間作出的決定,暴飲暴食似的鍛煉了5天,和22理了3個加起來超過50斤的包,偕同彙內兩對夫妻(加菲貓和小師妹,酒精和小驢兒),我們躊躇滿志而又忐忑不安的開赴格爾木。
一路秉承熊魚彙的一貫傳統,好吃好喝,抽空賭博(加菲貓和小師妹,收賭帳了先),甚至在因溫總理同車火車站對外不售軟臥的情況下搞到了6席軟臥。軟臥內多是溫總理隨行的當地官員,只有6個異類,每人T恤的前襟上一只對魚冥想的小熊,背上三個大字“熊魚彙”。熊魚彙就這樣自信滿滿的在到達格爾木的當天下午上了西大灘。
印像中的西大灘不過幾頂帳篷而已,沒想到FB的超乎想像。住在道班的大房間,吃在路邊的數家飯店,甚至還有電。歷次高反最嚴重的小驢兒同學因高反遲遲未到一直口中念念有詞,“我怎麼還沒頭疼呀”,言語中充滿了殷切的期盼。
次日一早是培訓課,攀岩高手老鐵給大家講器械。在這次培訓中我們認識了其後幾天和我們同悲共喜的山友們——老王、崔大姐、理查德等等,還有,老鐵。
大本營
5月1日下午4:00,一輛中巴車載著滿車的登山夢想到了大本營。33、小師妹和小驢兒背著手踱進了大帳篷,未幾,三只工蜂陸續把所有的行李馱了進來;然後大老爺們就地休息,小丫頭們疊被鋪床——這才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最好詮釋。收拾停當,大家紛紛帶上了那頂在未來120小時內、吃喝拉撒睡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再也沒離開頭頂的抓絨帽。大本營的生活正式開始。
大本營是我們的天堂:沒有難纏的客戶、沒有令人發狂的堵車、沒有沒完沒了的電話沒完沒了的會、沒有像山一樣日長夜大的任務指標,只有藍天、雪山、暖暖的太陽。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被窩裡捂夠了就起床吃早飯,懶懶的曬會太陽聊會天,出去走個三五裡遛遛彎,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鐘大廚手藝不錯,頓頓讓不敢吃的太飽的我們一個勁的咂嘴巴,吃飽了再走三五裡消化一下,下午玉珠峰定時起風,熊魚彙就在餐帳裡開起了賭局。33和小驢兒照例一邊端茶倒水殷勤伺候,一邊用“老公加油”等肉麻鼓勵讓對手從心理上先自行崩潰。這次的對手小師妹和加菲貓自己在十人帳裡慣演小電影,故對肉麻鼓勵的抗腐蝕性比較強,每天的賭局要開到大家頭暈腦脹才能分出勝負,如此激烈的賭博給青登協留下了深刻的印像——當別人被高反折磨的在帳篷裡難以動彈的時候,熊魚彙竟能用缺氧的腦袋算牌,弓雖!晚飯後無所事事,聊天,理東西,借著方便的時候抬頭看滿天的星鬥。
大本營也是我們的地獄:起床穿衣服每穿一件要等氣喘勻了才有力氣穿下一件,每次起床耗時半小時;吃飯小口走路小步,方便起來得喘半天;無事可做,聊天發呆,缺氧的大腦裡一片空白,除了等待只有等待;上午等下午的大風,起風了等晚飯,吃完飯等天黑,天黑了高反就來了,小驢兒終於等來了遲到的頭疼和噴射性嘔吐,小師妹酒精腹瀉,22又拉又吐,33不拉不吐不頭疼但整夜整夜的睜著眼睛等天明,天亮之後開始又一天漫長的等待。每天晚上有山友因高反被送下山去,熊魚彙在白天笑著賭博著,在夜晚拉著吐著輾轉反側著,那些天我們只是在等待,在等待中痛著、快樂著,用自己的方式堅持著。
攀冰
攀冰訓練之前,就聽老王用切身體會講述了訓練的艱苦:非常非常耗體力、非常非常難、非常非常冷。這幾個非常讓33心裡打起了小鼓。
走到訓練地點,就已經喘做一團不想動彈,再穿上厚重的登山靴,33賴在地上再也懶的站起來。看著高級教練周老師如履平地的輕松上到75度的冰坡頂端,33羨慕的就恨出生時沒帶個風火輪出娘胎。
這邊33尚在“左手上升器推,左腳踹,右手冰鎬拉,右腳踹”的念念有詞,那邊小驢兒已經第一個上。驢蹄踹呀踹,就是踹不進去。雪化了,堅硬的岩石靠小驢兒的分量想把冰爪踹到岩壁裡看來有難度。王教練大手一揮,你們三個,把她托上去。工蜂們出動了,托腰的托腰,抬腿的抬腿,小驢兒輕輕盈盈的越過岩石上了冰面。工蜂們還沒回原地坐下,小驢兒腳下一滑,上不去了。
“那就下來吧”王教練發話了。
“上升器還吊著,下不來呀”,小驢兒擺弄著左手的上升器。
“你們把她托高點,別讓上升器太受力就能解開了”,工蜂們又應聲而上。
“還是解不開”,小驢兒有點急了。
王教練三兩步上到小驢兒的高度,小擒拿手出招,半晌下來,褲子濕透了,小驢兒還掛著,三只工蜂還頂著。
“有刀嗎?”,“有!”,“拿來”,“在大本營”……
看來只有把小驢兒的安全帶解下來這個辦法了。工蜂們迅速分工,22托著小驢兒,酒精和加菲貓解鞋帶脫登山靴卸安全帶。真是關心則亂,那邊加菲貓把一只鞋都脫下來了,這邊愛妻心切的酒精連鞋帶還沒解開,又是拉又是拽的,看得旁邊的人干著急。還是加菲貓經驗老道(讓人懷疑平時小師妹自己是不系鞋帶的),三下五除二接替酒精脫了另一只鞋,22咬緊牙關,小驢兒內疚的檢討道“看來回去我該減肥了”!
總算營救順利,小驢兒的衝鋒褲都進水了,工蜂們也紛紛癱倒。33突然想起相機還在山坡上小驢兒的包裡,如此精彩鏡頭居然沒有記錄下來。穿著沉重的登山靴,踩著松軟的碎石路,33一步一滑的上了山坡,拿回相機就一起加入了大喘氣的行列。
第二個上場的是加菲貓。到底人高馬大,連蹬帶踹很快到坡頂。酒精也很順利。輪到22,只剩了把禿頭的冰鎬。33正想提議換把冰鎬,22已經揮動冰鎬上了岩石層。33放心的坐回原地,誰知還沒坐穩,22的禿頭冰鎬一滑,整個人就吊在上升器上了。“當心呀”,33又站了起來。22在冰上伏了一會,腳一蹬,繼續向上,就是手裡的冰鎬怎麼使都不順,扎又扎不進冰,拉又拉不住人,拿在手裡還是個累贅,這不,沒走幾步,22一腳踩在冰鎬長長的帶子上,摔倒了。冰鎬使不上勁,人掛在繩子上,22連蹬帶踹還是沒辦法讓自己在冰上站起來。33玩過幾次攀岩,知道這番掙扎是非常費體力的。盡管22終於調整好姿勢,又開始慢慢向上攀登,可是走走停停的非常辛苦。33在下面就有些急,幾乎可以感同身受22沉重的氣喘、手臂的酸痛和小腿的顫抖。有心想讓22下來,可知道22的性子是無論如何不會向下的,只好大聲的給22加油。小師妹和小驢兒也不停的給22鼓勁,還有三步了,還有兩步了,最後一步,耶!33和小師妹小驢兒一起為22登上冰壁歡呼,嘴角笑著,眼圈卻有些濕:他若不是如此事事要強事事堅持,我也不必總為他擔心為他牽掛;可他若不是如此事事要強事事堅持,也就不是我心裡那個多年來總心心念念的人了。
輪到我了,放下來的居然還是那根充不了武器只能當累贅的禿頭冰鎬。算了,反正也沒打算上去。33張牙舞爪的揮著根禿頭冰鎬向冰壁撲去。冰鎬居然扎進去了,冰爪居然踹進去了,33居然沒費什麼勁就上了岩石層到了冰面。繼續踹,繼續上。好景不長,禿頭冰鎬原形畢露,33一使勁,右手的冰鎬滑了出來,33也同樣被吊在了繩子上。“教練,我要下來”,33很干脆的放棄了。沒想到還有個更干脆的——只見小師妹雄糾糾氣昂昂擺好姿勢,蹬了一腳,“教練,我可以下來了嗎?”!
暴風雪
終於等來了出發等頂的那一刻,熊魚彙已在大本營苦挨了整整三天。
出發的前一個晚上,收拾完行李。我們拿出了印著熊魚彙LOGO的登頂旗。小驢兒變戲法似的拿出支口紅,暈,這恐怕是大本營有史以來出現過的最為FB的東西。用小驢兒的FB口紅,一干人鄭重的簽好名字。討論了一下,保險起見,沒事先寫上登頂日期。繡完紅旗,心滿意足的沉沉睡去。那是33在大本營睡得最好的一晚。
5月4日上午,一片晴空。周老師和老鐵為了一天登頂已於早上4:00出發。熊魚彙也摩拳擦掌只等開拔。
吃完中飯,起風了,天陰了,還飄起了小雪。營地裡的人登頂的登頂,下撤的下撤,送病號的送病號,自己稍稍商量了一下,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出發。
酒精小驢走在最前頭,2233居中,加菲貓小師妹斷後。出發前3個女同學曾經悄悄商量過,走不動了就自己下撤,不能像以前那樣一對對行動,免得耽誤了男同學們的登頂。33把商量結果告訴22,22輕輕回了句“再說吧”,33知道22的“再說吧”其實是婉轉版的“誰理你呀”,就知道這次要麼是兩個人一起登頂要麼一起下撤,暗暗下了決心一定得好好走,不能偷懶。
風越走越大,好在狀態還不錯。一直走,沒怎麼休息,一小步一小步的,每邁一步就離C1更近一些。路上遇到登頂下撤的老王,告訴我們太危險了,上面的風吹的人站不住。匆匆告別,看看飄雪的天空間或露出的太陽,我們繼續向上。這幾天小師妹總在念叨這前人的經驗之談“走呀走呀,走到累死了,C1就到了;再走呀走呀,走到快死了,頂峰就到了”,我們走呀走呀,等著快要累死的時刻的到來。
走到5300多米的地方,一陣大風,吹的人有些站立不穩,男同學們紛紛拉住了我們的包帶,我也在慶幸還好背了個20斤重的大包,否則很有可能就變成風箏了。看看風雪實在太大,我們找了塊背風的石頭在岩石後暫避。剛坐下,身邊的22說“我的手凍僵了,你快搓手,看有沒有事”。我才發現手套被雪打濕了,五根手指像冰一樣。急忙蹲在石頭後面搓手,想看看22,風吹的根本偏不過頭。濕的手套越搓越冷,我鼓足勇氣才迎著風雪站起身,風雪打在臉上,幾乎無法呼吸。我踉蹌著拿出包裡的防水手套,重新蹲下才重重的長出了一口氣。坐著只會越來越冷,失溫的後果是可怕的。站起來想走,風吹得我們東倒西歪。等了一會,風越來越大,三個男人商量了一下,下撤!邁出步子,我才發現右腳的兩個腳趾一點感覺都沒有,匆匆和前面的小師妹打了個招呼,連背包帶都沒扣好,我就拼命的向下跑。我知道我必須動起來,必須熱起來,否則我的腳很有可能會凍傷的。碎石路很滑,我跑的飛快,腳踝震的隱隱做疼,包壓在肩膀上,像背了座山。我不敢停,呼出的熱氣在口鼻間幾乎結冰,耳邊只有風的聲音。漸漸的腳趾有些麻,有些癢,有了感覺。我也下到了攀冰訓練的地方。暴風雪沒我跑的快,終於可以在風小一些的地方歇口氣了。
回到大本營的時候,暴風雪也接踵而來。坐在餐帳裡,帳篷被大風吹的如驚濤駭浪中飄搖的小舟。6人相對無語,本就稀薄的空氣愈發沉重的令人艱於呼吸。
正在商量是否要等天氣,帳外閃過一個人影。小師妹出門打探,帶回來兩句話“周老師問老鐵回來沒”,“聽到沒回來,周老師說——老鐵出事了”。
其後的幾個小時裡,周老師一再地重復事情的經過,已不僅僅是講述,更像是無奈的囈語:成功等頂後艱苦的下撤、暴風雪來了、只看得到自己的腳、5800米的地方迷路了、走出去找路、大岩石邊、老鐵不見了、尋找不獲、C1營附近滑墜、被營地的協作救援、滿臉是冰地休克、回來報信……周老師的臉上、身上有輕微的凍傷,可誰都看得出,周老師真正的傷不在自己,在老鐵。
老鐵?那個昨晚還和我們相談甚歡,互留聯系方式的老鐵?那個技術在國內數得上的老鐵?那個說要到上海找我們吃飯的老鐵?那個一直在笑的陌生的朋友,就這樣,不見了?
大本營的協作們冒著暴風雪上山搜救,我們紛紛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食物,酒精還掏出一包煙,對年輕的協作們叮囑一番、祝願一番,但聽著帳外呼嘯的狂風,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叮囑和祝願在風裡是何等的虛弱,一陣風就吹得掉的。
無論接下來天氣如何,我們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再上山了。為了不給大本營添亂,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下撤。成功登頂下撤的第二組已經在門口的中巴車裡等著我們,我們匆匆收拾好行李准備撤回格爾木順便報信。
上車前回頭想再看一眼玉珠峰,風吹的我一個趔趄,眼前一片混沌,雪花劈頭蓋臉的把我打進了車裡。車內一片寂然,只有司機轉動鑰匙的聲音,點火、發動——半個小時前才發動掉頭過的車居然發不起來?!再點火、發動,還是不行!下車推,狂奔500米,還是沒發起來!我們拋在遠離大本營的河灘上,不一會,車窗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四周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風的咆哮。司機總在念叨,怎麼莫名其妙就發不起來了呢,是老鐵留車吧?老鐵,你在讓我們等著你嗎,我們等著你就會笑著出現嗎?
我們都在祈禱,可一寸寸黑下去的天讓我們的祈禱越來越渺茫。我們開始回憶老鐵,當種種溢美之詞環繞在老鐵的名字上,誰都意識到再見老鐵的希望已離我們越來越遠。
其間,幾件事記憶頗深,而且令人感動:其一是小師妹獻寶,小師妹像是那個有著神奇大口袋的機器貓,在大家襪子濕透兩腳冰涼的時候變出過期、未過期的暖寶寶數個,香、臭襪子各N雙,可惜小師妹畢竟不是機器貓,在冰天雪地裡,小師妹的暖寶寶凍得沒用了先;其二是廚房大師父冒著暴風雪長途跋涉給我們送來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方便面,盡管大師父一再抱歉說太簡單了,可誰都清楚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天氣,簡單的方便面是何等的珍貴;其三是協作們在黑夜裡再次上山搜救,需要頭燈、電池和手套,年齡最大的崔大姐說了句擲地有聲的話“這時候你們要什麼就說,只有我們有,什麼都可以拿出來。”。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時間車裡都靜悄悄的,偶爾有聲音,說的也都是老鐵。
坐在前面的小驢兒很內疚的回頭對33說:“以後不玩這個了。咱們去年去了趟四姑娘,半年後三哥出事了;來了次玉珠,老鐵又不見了。咱們這不是害人嗎?”。33沉默。
小師妹又回頭:“以前咱們只是好朋友,現在咱們是生死之交了。”,33狠狠的點頭,依然沉默。
除了沉默,能說什麼呢。都說登山最重要的是經歷,誰也沒想到經歷的代價是如此的殘酷。都知道登山必須承受,原來還有一種沉重如此的令人難以承受。
33側過頭去看22,22對我微微一笑,握緊我的手。他溫熱的手心讓我覺得溫暖,暴風雪中唯一能夠握緊、不會失去的溫暖。在徹骨的寒冷中,33總算感到一絲心安。堅持,讓我們一起堅持,即便堅持的結果最終竟是最壞的,至少我們還有彼此,我們的手還始終握在一起。22有些凍著了,精神明顯不濟。33在心裡對自己說:“我一定不能睡著,一定不能讓22睡著,一定不能讓周圍的人睡著。只要我們醒著,天就會亮的。只要天亮了,什麼都會好的。”可是,天亮以後,老鐵,他還會回來嗎?
半夜12點,眼看車發動無望,為了自己休息好也騰出地方讓別人休息好,熊魚彙一干人背著包頂著風雪走回數百米外的帳篷。短短幾百米,走的格外艱苦。33至今猶憶當時風雪的冷,背包的重,還有,心的沉——沉到底,只剩冰冷,只剩滯重。
一夜無眠。早上起來,太陽出來了,一絲風都沒有。除了刺骨的寒冷和倒塌的餐帳,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33看著重新變的溫和的玉珠峰,突然想起,來了這麼多天,唯一一張與玉珠峰的合影居然是老鐵照的。玉珠,我們竟無緣至此,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
奇跡
這是一個神奇的早上,8:00,車居然神奇的發動了;9:00,閉著眼睛都認識路的司機居然迷路了;9:30,開到青藏公路邊的時候,最大的奇跡發生了——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在距離大本營18公裡之外,有一個人,穿著登山靴,扛著冰鎬,遠遠的衝我們笑,老鐵,居然是老鐵!
一車人歡呼著奔下車,圍在老鐵的身邊,笑,流淚,七嘴八舌的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信號急忙向青登協報喜,昨晚三點收到老鐵失蹤的消息已啟動緊急預案的青登協同樣不敢相信。遇到進山路上的李主任,看到老鐵,作勢要踹,一下撲倒老鐵,緊緊擁抱,然後是長時間的熱淚長流。西北漢子的熱淚讓每個人眼圈都濕濕的。車上的每一個人都在說,奇跡!奇跡真的發生了!!
老鐵明顯還處在亢奮狀態,一遍遍講著奇跡的全過程:下山時已經疲憊不堪,周老師找路去了,在那塊岩石後面等了很久,幾乎快變成了雪人,只想快快下山,於是順著雪坡利用冰鎬做舵向下滑行,滑行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煩,但總體上還是有驚無險,下午三點半就下到了冰川腳下,但判斷錯了位置,於是連續行走了十八個小時,其間幾次睡著又及時醒來、幾次迷路又馬上找到車轍、唯一的飲料竟是搭車時老鄉給的一瓶啤酒……
說到這個奇跡,大家都在總結,有人說老鐵體力超好、有人說老鐵意志超強、有人說老鐵技術超棒,這些都沒錯,但毫無疑問,老天是厚待老鐵的,它給了老鐵這個創造奇跡的機會。
玉珠峰的“非典型”生活
揮別玉珠已經1個多月,其間小師妹作為熊魚彙“新聞發言珠”已作了若干場“熊魚六珠登山報告會”,老鐵來上海小聚順帶還開了場玉珠峰看片會,其余時間,生活又回到了典型的軌道如常滑行:一大早就在鬧鐘的逼迫下痛苦的睜眼起床、在車流中掙扎突破以保證准時上班、開會且被人施加壓力或向人施加壓力、對著好說的難纏的體諒的無理的客戶永遠巧笑倩兮,空下來的時間都給了裝修隊和建材市場,偶然和22一起吃頓晚飯一起靠在床上看會電視都是莫大的幸福;除了在熊魚彙六珠之間,已很少談到玉珠,唯一透露我們關於玉珠峰及再次登山的狼子野心的是2233的電腦桌面,22的桌面換成了老鐵給拍的那張2233在玉珠峰前的合影,也是2233唯一一張與玉珠峰同時出現的照片,33的桌面則換成了六珠攀冰途中襯著冰川冰湖的全家福。不談起並不意味著忘記,每天打開電腦的時候,坐在辦公桌前的33總有那麼一瞬間魂不附體。
曾經有朋友問過33,怎麼愛上這麼個又辛苦又花錢又危險的運動,怎麼每一個假期都火燒屁股似的忙不迭的四處奔走。33偏頭想了想,卻仍然沒有充足的理由,只能說是這些“非典型”的生活讓自己著了魔。
33是個典型的好孩子好學生好青年,像典型中國的家長期望的那樣好好學習認真工作並嫁給了同樣是大好青年的22,過著典型的日常生活。33從小是個乖巧的孩子,除了對22使使小性子之外很少抱怨,盡量滿足大家對自己的期望。有時候33不由得都會迷惑,不知道33是那個“典型的”33,還是33自己。只有在每個假期,33會劍走偏鋒的選擇一些地方四處走走,這些地方不是大家覺得33會去的,而是33自己想去的,這個時候,33是自己的主人。33對每一個目的地的選擇都出乎內心那個清晰的自我,這個自我讓33心安。
找到目的地僅僅是看到了那個清晰的自我,整個旅途中則是對自己的不斷發現:在與人的24小時晝夜相處中學會體諒和關心他人,在艱苦的跋涉中學會執著堅韌,在環境發生變化無法控制時學會理智的放棄,在那些耳熟能詳的名字的生死傳奇中學會尊重和珍惜生命。22曾經和33開玩笑,走了那麼多地方、看了那麼多不同的生活後,即便哪天遇到天大的挫折也決不會放棄生命,大不了找個偏僻的小鎮開家小飯店,怎麼樣的生活條件都能讓人活下去。雖說是玩笑,卻也是這麼多年四處游走後的一些感悟。平時工作的接觸,看多了人一夜暴富,也看多了人在很短的時間內一無所有,身家上億的不少,身陷囫圇的也不乏其人。雖然自己一直都還算一帆風順,但他人的起落看多了,知道了平安是福命運無常,也知道了物質條件與生活的幸福感並無多大的聯系。回想起來,看到過的那些發自內心的快樂神情不是身邊這些非富即貴的成功人士,更多是在旅途中遇到的:放羊的小姑娘、小飯店的老板、賣酸奶的大爺……盡管每日為大房子為車為今後埋頭工作,但總算還明白,無論在哪裡、用什麼方式都能夠活下去,都能夠快樂的活下去。
玉珠峰的“非典型”生活還沒走遠,阿尼瑪卿的召喚又讓人蠢蠢欲動。33想起了多年前和22轉完山走完大北線回到拉薩後在瑪吉阿米的一段留言“從此以後,我和22間不舍的,除了共同經歷的那些歲月,還有一起走過的那些路……”——從此以後,熊魚六珠的共同回憶中也多了那些山、那些人、那些一起經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