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你競如此美麗

作者: 老凸

導讀凡是遙遠的地方,對我們都有一種誘惑,不是誘惑於美麗,就是誘惑於傳說, 即使遠方的風景,並不盡人意, 我們也無需在乎,因為這實在是一個迷人的錯。 ------汪國真《旅行》 自打張局打來電話說要帶我去湖南和貴州,我就努力地想像著那裡的神奇、雄偉和美麗,但苦於了解得太少,腦中只留有韶山、馬王堆、張家界、黃果樹等抽像詞句,別無印像,於是決定上網搜一 ...

凡是遙遠的地方,對我們都有一種誘惑,不是誘惑於美麗,就是誘惑於傳說,

即使遠方的風景,並不盡人意,

我們也無需在乎,因為這實在是一個迷人的錯。

------汪國真《旅行》

自打張局打來電話說要帶我去湖南和貴州,我就努力地想像著那裡的神奇、雄偉和美麗,但苦於了解得太少,腦中只留有韶山、馬王堆、張家界、黃果樹等抽像詞句,別無印像,於是決定上網搜一搜,如今的網絡真是太神奇了,大千世界無所不包、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也正是這一搜,使我找到了一個美麗的名子--—鳳凰,她的清幽、恬靜、散發濃郁湘西風情的景致不斷爆出於網文中,以往只知道有個天下聞名的麗江古城,卻不知鳳凰也如此美麗。

對於美麗,不外乎有兩種,一種是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美,一種是巧奪天工的人工美,童話世界般的九寨溝、奇山秀水的桂林、險峻偉岸的張家界屬前者,曲徑通幽的蘇州園林、宏偉壯麗的北京故宮、氣吞山河的兵馬俑則為後者。然二者有時又不是截然分開的,“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自然與人文的完美結合方為人間佳境,鳳凰是也。鳳凰的美麗不止其縈繞山腰空靈飄渺的迷朦暮靄,也不止清溪河畔錯落有致的吊腳樓群,更有那幽靜恬淡悠然而居的淳樸民風和積澱千載濃郁芬芳的濃厚文化底蘊。

人們大多是從沈從文老先生的小說《邊城》中熟知鳳凰,我則是從鳳凰才知熟沈老先生,如今的鳳凰與沈老已經完全溶為一體,提起沈老,眼前就浮現出薄霧繚繞、淡施彩墨的古城小鎮。走進鳳凰,無處不洋溢對沈老的崇敬和愛戴。沈老學界泰鬥的地位更使小城增加了無盡的文化氛圍。“水在雲中蕩漾,雲在水中流淌,水繞四面青山,山間鳥語花香,天下美鳳凰……”伴著湘西辣妹子宋祖英的甜美歌聲,我們走進了鳳凰。

鳳凰是個很值得一游的地方,尤其是青年男女,因此來這裡大多是年輕人,有好多還是獨行客,他(她)慕名而來,悠然而居,馨然而醉,悄然而去。單身貴族在這裡守候最後的寂靜,與旅友一起沉醉;熱戀情人在這裡享受甜蜜與溫馨,雙雙墜入愛河;同床異夢者在這裡鴛夢重溫,兩人和好如初;更有一些網絡男女相約而至,共渡浪漫,抒寫一夜情緣。

鳳凰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忘記現實的地方,身居其中,仿佛置身於世外桃源,沒有了爭鬥,沒有了虛榮,沒有了煩惱,甚至沒有了大喜和大悲,有的只是安散的庸懶的閑居。那清悠悠的沱江水,竹竿撐起的岸邊吊腳樓,充滿小街小巷的姜糖叫賣聲,和清晨推開窗時晨夕灑在青磚墨瓦上的寧靜……留在記憶中的,都是那麼清閑,容不下丁點兒城市帶來的浮燥。恍忽間你分不清是身居城市還是在鄉下,是在遠古還是現代。

鳳凰是一個很容易懷舊的地方,千年的青石板路歷經細雨無數次的清洗,除去的是浮塵與污濁,積澱下來是厚厚的風情畫韻。行走於狹長幽深的小巷,眼前是裹著纏頭、墜著銀飾、身著蠟染的苗族婦女,千年不變地坐在家門口納著那永遠納不完的鞋底;身後是翹著飛檐、白牆青瓦、高聳蔽日的民居老宅,百年滄桑依然佇立在那裡。街頭巷口的姜糖作坊裡,飄蕩著香甜中夾著微糊微辛辣的味道,泛黃亮銀的大塊糖漿在老師傅的手中不停地折回拉長,你的思緒也隨之變得綿長……

鳳凰是最讓人忘卻時間的地方,每一個置身其中的游客,一踏進古城,心就立刻放得松松的,思就變得悠悠的,好像被水浸過一樣清亮透徹。懷抱著夢想日出三竿時起床,推開木格窗欞對著寧靜的屋脊伸個舒服的懶腰,屐著拖鞋到小吃攤花上3、5元錢吃上一碗純正的米豆腐,然後買來一岶印滿碎白花藍色小頭巾裹在頭上,嘴裡嚼著姜糖,漫無目的的在小巷裡閑逛,小巷窄得容不下兩張雨傘並排撐開,卻能撐住太陽的辣辣直射,帶著一身的清爽,瀏覽街兩旁琳琅滿目的扎染、苗族銀飾、熏黑蠟肉和印在T恤上的卡通漫畫。小城的閑適不因你的到來而驚擾,不因你的離去而暗淡,跨進店門時的那淺淺的微笑,足以讓你溫馨半晌。走累了,撿一塊江邊的石階坐一會兒,掬一捧清水涼爽一下心情,看一看河面跳岩上過往穿梭的游人和頭戴尖梭身著粗布肩擔竹筐的當地苗民,講著故事的船家撐著竹竿駕著小舟順流而下,兩岸古樸而又錯落有致的吊腳樓群;聽一聽,近處水車攪動河溪清亮亮的流水聲和遠處伴著牛皮大鼓飄來的苗家妹子的甜甜山歌。不知不覺夜色闌姍,通河掛滿紅紅的燈籠,滿江飄蕩著歌聲,你混然不覺自己已在夢中游,成畫中仙,時間在這裡永遠的凝固。每個走進鳳凰的游人都情不自禁地放慢腳步,推遲行程,來細細品味這難得的湘西美景。

鳳凰是最讓人不想回家的地方,夜幕降臨,沿江的客棧挑起紅紅的燈籠,將一江碧水籠罩在五彩斑斕之中,虹橋倒映其中,這是漿聲燈影裡的秦淮河絕沒有的清新舒意,且充滿小資情調,河岸上幾個小伙子輕彈吉它,哼唱著民謠。一些來游玩的漂亮女孩,穿著鮮艷的苗族服飾,在岸邊的碎石上跳來跳去,不時有閃光燈劃破夜空,留下美麗的倩影,吉它的哼唱和姑娘歡快的笑聲隨著江水流淌。江邊酒吧的霓虹燈光映入江中,撲朔迷離,“一頁情”“守望者”“流浪者”等,這些現代的娛樂場所為旅行的青年男女提供了一個自由交流的空間。其實我是十分想領略這迷人夜色的,客居酒樓,倚欄平眺,欣賞滿河漂游的紅紅綠綠許願燈,該是件很愜意的事。但因老婆走得太累,蝸居閣樓不肯下地,而未能如願,實乃我的一大遺憾。然這遺憾並未絕對,起碼黃昏臨江晚餐時的景像叫我領略了一二。

晚餐我們選定了虹橋邊上一個“高老莊餐店”,並不是我的老家叫高老莊的緣故,只因對一排的“潘長江飯店”“翠翠飯店”“沱江酒樓”不曾了解,只信步進入而已,面對一堆堆青黑的不知是海鮮還是土特產和干敗殘葉的幾味青菜,我們竟無從下手點菜,權衡了半天點四五個菜,特別強調老板少放辣椒、不要大油。上到二層木閣樓上,我們坐在臨河桌邊,呷著甜酒、輕啖著美食,斜倚窗欞,欣賞河岸上的美景,不時有抱著吉它的女孩、 提著鮮花的男孩或是掖著二胡的老者上樓來請求,都被我們一一拒絕,因為我們喜歡安靜。

沱江分為三段,從跳岩向上為上游,一座高大的公路大橋矗在其上。從跳岩向下至沙灣為中游,這是沱江最繁華處,鳳凰美景集中於此,幾十座樸素的石墩微微裸露出河面,百年默默地承載著古城居民的腳步,一座古樸的廊橋“虹”立於其上,續接著被斬斷的龍脈。泛舟由跳岩開始順流而下,兩岸吊腳樓鱗次櫛比,萬名塔倒映婆娑。下游直到刻著“照我所思,可理解我,照我所思,可認識人”字句的沈從文墓地。

沱江之於鳳凰,就像漓江之於桂林。很難想像沒有沱江的鳳凰是何等的枯單,然你若用平常的肉眼去審視、觀覽她,你無法發覺她的魅力,你需停下匆匆的腳步,靜心去傾聽,慢慢去咀嚼,細細去品味,用心去感受,方能感受她絲絲入懷的清新恬淡、安閑舒意。

老實說,鳳凰吸引我的,不單單是她的山水,還有她的人。古巷門前閉目安坐的八旬老婦,沱江邊石階下的搗衣少婦、江中泛舟的老艄公、船上婉轉歌唱的苗家女孩,穿短腰牛仔邊鼓邊舞的性感阿妹,城門樓下吹葫蘆絲的苗家阿哥……都是鳳凰美景不可或缺的部分。

鳳凰不僅風景優美,且人傑地靈,名賢輩出。山水的靈氣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才俊。昔有怒斬洋妖的貴州提督、欽差大臣田興恕,有血灑定海的三總兵之一的抗英名將鄭國鴻,有屯邊安民的邊疆大吏湘西鎮守使田應詔,有號稱“神童才子”的中華民國內閣總理熊希齡,有著名南社詩人田名瑜、田星六。小小一個地方,僅僅清代末年就出了總兵、提督以上將校85人,一品大臣2人,三品大臣5人,從二品7人。民國時期少將以上國民黨軍政人員38人。建國以後,有號稱黨內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原中宣部副部長劉祖春,有頗具儒將風度的武警總部政委、全國政協常委李振軍,有軍事科學院院長朱早觀將軍,有冶金博士肖紀美院士。更有著稱於世讓鳳凰人為之驕傲的著名文學家沈從文和畫壇怪才黃永玉及他的弟弟、國畫家黃永厚 ......

沈從文故居在鳳凰古城中營街,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古四合院,一座火磚封砌的平房建築,鏤花的門窗,小巧別致,古色古香。整座建築具有濃郁的湘西明清建築特色,院內現有一座盛滿雨水的大缸,被稱為太平缸。沈先生在這裡度過了他充滿傳奇色彩的童年。故居裡的陳設簡陋而古樸,通體墨色,書桌上擺著筆硯、草紙,還有幾頁手稿,牆上掛著沈老先生與夫人的合影,溫馨與幸福。熊希齡故居與沈從文故居差不多少,黑色的木制結構,處在狹窄的小巷裡,稍不留神就會擦肩而過,瀏覽的時候正是大雨滂沱,嘩嘩的雨水從屋檐斷線般落下,大粒雨點砸在傘上滾落地下,順著腳下大塊石板的空隙流走。透過亮亮的雨水看故居,如同隱在水簾洞後一般,朦朧而神奇。鳳凰的雨來的疾去的快,雨過天晴,青石板不留半點水滴,空氣中散發淡淡的濕潤,整個古城用水洗過一般透徹清新。

我們入住在鳳凰行賓館,這是一個眺過城牆望到江的三層閣樓,處在東門、北門、商業街、吃街的中間,與楊家祠堂毗鄰,裝修得比較新,三樓是三間小木屋,給人溫馨的感覺,若不是油漆味還未完全散發盡,我們是不會下到二樓居住的。店主人是一老一青的男人,很熱情,聽說我們要去吃飯,告訴我們江邊的飯店很貴,因為那是外地人經營的,本地的飯館則便宜多了,都在街裡的沈從文廣場一帶,見我們遲疑,就帶著我們穿過小巷直到巷口,那裡的飯菜果然物美價廉,每人三五元錢下來,吃得正宗又實惠。

鳳凰行賓館的對面,門口整日坐著一位八九十歲的老婆婆,雙目微閉,好像是在回憶著小鎮的過去,好像是在幻想小城的未來,又好像什麼都沒想,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安詳至極。每餐白米飯炒青菜,老婆婆微微顫抖的手一粒一粒地將米飯撥到嘴邊,像是在數落著滄桑的歲月,干癟的雙唇慢慢蠕動著,好像是在咀嚼漫漫人生。

古城隨處可見一些寫生的學生,三五成群地在小巷裡,在虹橋上,在沱江畔,支著畫夾,塗著水墨,記錄著小城的一草一木、一景一色。

旅游是把雙刃劍,熙熙攘攘的人流改變了小鎮的貧窮,但也打破了她原有的寧靜,我總在想,如果這狹長的小巷少了摩肩擦踵的紅男綠女,街頭店鋪沒了南腔北調的生意小販,沿江食街短了粵食川菜,該是多麼的清靜與安閑、古樸與舒適。

對於鳳凰周邊的景色,印像似乎不深,南方長城建於明朝原全長三百八十二裡,被稱為“苗疆萬裡牆”,但現在只殘存幾裡,大部分是重修的,與北方長城相比,有種微縮景觀的感覺。黃絲橋因為有雨道路泥濘而沒能去成,據說只是個的殘破的城堡而已。奇梁洞倒是很大,但剛看過黃龍洞,也就沒有吸收力了,景色相比要遜色得多,只是印像深刻的是有一條自外向內流經洞的暗河、洞口處倒掛著一巨大的滴水漣漣的蓮花狀石鐘乳和獻給2008年奧運會的封存有100多噸酒鬼酒酒窯。

自打湘西歸來,張局一路上都在琢磨一件事情,就是“趕屍”,照常理說人死了就不能動了,可為什麼“趕屍”卻能將那麼多的死後的人從遙遠的地方趕回家鄉,且站立著排成隊一跳一跳地走?他百思不得其解,也詢問過幾位當地的導游,都認為神秘而無法解釋。據說現在到湘西旅游的人還有機會到苗寨一睹“趕屍”表演,因我們的行程中沒安排這一項,只能從導游的描述中領略那份神秘與恐懼。

讀了幾份關於“湘西趕屍”傳說的資料,我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種莫名的悲哀,現實社會中上班一簇的自己不就是一個僵屍嗎?與眾多僵屍一起被捆成一排,在趕屍人的指揮下一跳一跳地沿著固定路線一程不變地走下去,沒了思想沒了靈魂沒了情感,只知道不停地跳動,不知道遠方有多遠,終點是什麼。

高大的辦公樓如同高壓的蒸籠,悶在其中的便是可憐的上班一族,每天忙忙碌碌地上班下班,尤如螞蟻出入洞穴,姑娘小伙就在這進進出出中變老。爬行了三十年後亦或到了耳順之年,隨著一紙下令和幾個同事的酒酣耳熱,便悄然遠離了這個洞穴,回到了那先前如同旅館的家,雖然天空豁然開闊,心情豁然松遲,精神豁然解脫,但這驟然的轉折,顯然很難一時適應,總覺得隱隱的有種失落感,是什麼失落了?是青春?是活力?是自由?也許都有,但我覺得最悲哀的是失去了思想,這緊固的蒸籠吸噬了人的靈魂,凝固了人的思想,板結了人的欲望,凍結了人的熱情,扼殺了人的創造,麻痹了人的情感,人,成了行動著的空殼。

在這鋼筋水泥的林立中,喧囂和擁塞讓人窒息,人就在這窒息中苟延殘喘,間或一縷稀疏的涼風吹過,打個暢快淋漓的噴嚏,算是人生的最大快樂,旅游,就是這難得的一個噴嚏。

於是我想,旅游,游的就是一種心境。有的人,風景再美,他也不會感到快樂,而有的人,給他一草一木,他也能怡然自得。所以說,難得的旅游,一定要懷揣著一顆輕松的心,放下該放下的,忘掉該忘掉的,不要以為自己對於工作很重要,其實沒有布什,沒有普京,地球照樣轉動,何況我們。放下沒完沒了的牽掛,因牽掛太多使我們的心很累,只要有機會就上路吧!不要非得等孩子放假,他未來有的是機會,也許他以後會留學歐美,周游世界;不要說在等好朋友一起游,世間總是陰差陽錯,很多機會就在等待中錯過。背上行囊輕輕松松地上路,尋找快樂,回歸自然,返樸歸真,還一個原原本本的自我。人難得一種好的心情,一年之中你有一二十天的放松,能換來一二百天的快樂!

老凸於2005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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