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被困山城
前一天晚上吃完晚餐散步回旅店，一路上的書店、網吧、咖啡店、工藝品鋪子還一幅熱鬧非凡、生意興隆的光景，當我們第二天睡個懶覺起床，POKARA的游人似乎一下子都蒸發了。太陽暖暖地照著這個依山傍湖的可愛山城，路邊的小花依然開得熱鬧，然而所有的餐廳和店鋪都突然變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由於政府禁止機動車出行，空蕩蕩的路上只有幾頭老牛悠閑地散著步，不遠處的FEWA湖兀自美麗，系在湖畔的幾枚小船因為沒有了游客，輕盈而寂寞地在水中蕩漾著。於是我們想起了昨夜旅店老板的忠告，估計村裡的游客們大多當機立斷連夜進山徒步去了，也不會再有新的游客到來，只有我等執迷不悟者留在了這空城之中。有一點慌。但是此處風光明媚，又難得有如此清閑寧靜的好時光，一時我們倒也並不特別後悔被困在這裡。
回國以後，才知道當時事態頗嚴重。強悍的國王賈南德拉因不滿政府對毛黨的軟弱態度，再度重演2001年血洗全家的鐵血風範，一夜之間兵圍內閣，解散政府，逮捕高官多人，囚禁首相。為免有漏網之魚逃匿出境，又下令切斷所有通訊，封鎖公路，關閉機場，軍隊戒嚴。而毛黨也宣布大規模罷工，揚言要發動新的武裝進攻，雙方張弓拔弩，衝突一觸即發。各國要求保護游客的外交抗議對固執的國王毫無作用，尼國對全世界封鎖了消息，滯留尼泊爾的游客都被報道為生死未蔔的“失蹤人口”。
聽說因為失去聯系，家中親朋好友都急壞了。賣機票給我們的“行家”旅行社倒是義薄雲天，安慰我父母說他們正在聯系中國大使館設法營救，而旅行社也已安排 “張經理”帶著衛星電話等裝備從印度冒險入境尼泊爾，前來尋找我們一行。雖然我們並未遇見“張經理”，但事後得知心裡還是十分感動。我們只是在“行家”買了自助游的機票，正價RMB6000/張，“行家”只賣4000，還加送一晚加德滿都五星級賓館的住宿，幾乎就沒什麼利潤空間，我們也不以為“行家”賣了2張特價機票就必須對我們的安全負責；但“行家”卻不止負責，居然甘冒風險前來營救。回國後我還接到了旅行社的電話，原來險情解除後他們尚不放心，一一與此行所有36人確認平安歸來，心中不由覺得溫暖。
然而當時我們對緊張的局勢卻是一無所知。電視裡整天放著熱鬧的美國動畫片和印度歌舞片；當地的英文報紙也只說一些“我國經濟快速增長”之類粉飾太平的話。尼國的頻繁罷工我們早有耳聞，路口的士兵和鐵絲網也已司空見慣，因此並不特別緊張。當地人神態依然悠閑從容，笑容也仍然熱情友好。跟他們聊天，誰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政府不允許開車上街。現任國王在尼國人民心目中口碑倒是不錯，“他是一個好國王，決心要對貪污腐敗進行整除改革，所以才殺了前任國王；他是真正想為老百姓做事的人。”旅店老板為國王辯解。看得出來，他對國王頗為信任支持，但也感嘆現在世道混亂，游客越來越少，旅游業是尼國唯一的經濟支柱，當地人本就不多的收入也大受影響。我暗想一個動不動就搞政變搞封鎖不允許媒體體報道實情的國王能好到哪裡去呢？晚上我和LG坐在花園裡吃飯，舞台上照常上演著熱鬧的民族歌舞，紅紅綠綠演員站了一台，看客卻只有我和LG兩個，老板在一旁悄悄嘆氣。
除了每天夜裡想到不知何時才能離開不免憂愁，POKARA的生活似世外桃源。既然哪裡也去不了，倒不如安心享受這悠長假期。我喜歡這裡的柔軟時光。沒有要去的地方沒有要趕的時間。早晨聽著唧唧喳喳的鳥叫醒來，感受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臉上，翻個身繼續香甜的好夢；與LG在FEWA PARK 吃早飯，風光如畫：湖光倒映著浮雲遠山，水鳥在湖面上低飛，湖岸系著三兩小船，馬兒在低頭安靜地吃草。點一個120盧比的早飯（合15塊人民幣），老板在陽光下笑容可掬地一樣樣端上來，紅茶一杯，一盤嫩嫩的的煎雙蛋，厚厚的烤面包，果醬，炸薯條，蔬菜色拉，鮮榨果汁。陽光寫意地灑在身上，不時有小鳥飛來啄食桌上的面包屑，而整個花園，只有我和LG兩個人享受可口的早飯和無邊美景！花園裡有秋千，吃完早餐要一杯咖啡坐在秋千上曬太陽，找不到什麼語言來形容我們的幸福。
我喜歡這裡隨心的生活。與LG騎著車（當地有借，20盧比/小時）在山腳下飛馳，一路掠過藍天白雲，掠過湖邊的老樹，掠過開滿油菜花的田野，耳邊的MP3播著老歌 I Believe I can Fly，喜馬拉亞山風迎面溫和地吹來，撥開雲卷浮出壯麗的雪山，心兒好似在風中飛翔；午後,要一杯紅茶坐在樹蔭下靜靜地看書，LG在花園裡跟當地人玩橄欖球，笑聲嘈雜，而我卻沉浸到書中的故事裡。偶爾抬頭看見LG拼命奔跑防守很投入的樣子，微微一笑心裡會有溫馨的感覺；黃昏，一個人租條木船在FEWA湖獨自慢慢搖槳，看船槳在碧水拖出長長的波紋，帶出串串晶瑩的珍珠，落在湖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圓暈。青山如黛，FEWA湖寂靜無語，心無一物，簡單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靈魂。唯願生活如此清澈寧靜，永無盡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