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揚州,一些著名的詩句便紛紛踏來,如李白的“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杜牧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張祐的“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且不論揚州的風景究竟如何,光是這些名家的詩句,已令我對那片古老的繁華之地浮想聯翩,心弛神往了。我收拾好行囊,早早地睡下,明天便和幾位朋友去揚州。
翌日凌晨五點,枕邊的手機按時響起,我從夢裡猛然驚醒,盡管腦袋仍昏昏沉沉,但還是立即起了床。片刻後,梳洗完畢,便整裝上路。天蒙蒙亮,半空中一輪明月懸掛著,卻不似前夜的圓。風輕輕地拂來,感覺有些冷。路上沒什麼行人,顯得空空蕩蕩的。做小吃生意的個體戶卻已在路口點火扇爐,准備早晨的買賣了。
在車站等了許久,卻不見公交車來,我生怕遲到,誤了旅程,便叫了輛出租車,直奔“九五二”終點站而去。上了“九五二”,一看表,時間還來得及,這才心安。“九五二”在高架上飛弛,車窗外的天色明亮了些,但仍舊烏雲滿天,不見一絲陽光。我向遠處眺望,到處張燈結彩,國旗飄飄。忽然頓省,今天正是“國慶節”。四十分鐘後,“九五二”到達人民廣場,下了車,我便去乘地鐵。當我出現在上海體育場的時候,幾位朋友已在路口等我多時了。我們便說說笑笑地上了旅游團的大巴士。
在去揚州之前,我已打聽過:坐汽車從上海到揚州需四個多小時。載著四十多人的大巴士很快便出了上海,徑直朝北而去。沿途的景色風光不錯,不見了鱗次櫛比的高樓,入目是一片綠色的曠野。只是天公不作美,漸漸地飄起了雨,風也隨之大了起來,遠處的白樺被刮得呈四十五度角,倒向了一邊。走了三分之一路程後,交通開始堵塞,沿途不時有轎車追尾的場景。過了江陰大橋後,更是看見一起重大事故,一輛集裝箱大卡車一頭栽在路溝,而一輛大巴士頭部被撞得粉碎,周圍站著一群人,一位中年男子正把一位滿身是血的女子拖下車門。我們的車繼續往前開著,幾分鐘後便有一部救護車呼嘯而過。滿車的人議論紛紛,都為那輛出事的巴士惋惜。我不由想起了那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揚州,是一個以香艷繁華聞名的城市,但我清楚,它的過去並非都是繁盛光輝的,隋朝開鑿運河時民夫們的苦難;清朝“揚州十日”的血火交融;民國年間的特大水災......不也是在那裡發生的嗎?過去的揚州,似乎更像一個青樓女子,人前無限風光,背後卻暗藏淚痕。
原本四個多小時的路,居然走了六個多小時!入揚州時,已是下午一點半了。感覺這是一座整潔幽靜的小城,路人不多,和杭州、無錫也無多大區別。揚州的氣候比上海要涼,陰天,不見太陽。
導游領著我們去一家飯店吃中飯。我和幾位朋友被安排在第三桌,同桌的還有一對中年夫婦和兩位耄耋老嫗。兩位老人胃口極佳,手腳靈便。相問之下,才知頭發花白者七十八歲,未盡全白者也有七十五歲。如此高齡,仍相攜同游,若在古代可稱奇事了。席間之宴,卻不見揚州特產,皆是日常菜肴,雖然如此,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畢竟肚子餓了。飯畢,便去瘦西湖。
瘦西湖原稱保障河。據說,南宋時期,有一個叫汪杭的文人來到揚州,觀賞了此處的風景後,寫下一首詩,“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紅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這便是瘦西湖的由來。既然,古人把此處景點和杭州的西湖媲美,說明瘦西湖風光是不錯的。
我傍河而行,河畔楊柳婆娑,雖已入秋,但仍舊綠意盎然。不一會,便來到傳說中的“二十四橋”。少年時期,我便讀過姜白石的《揚州慢》,其中一句“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記憶猶新。可惜,我來時是白天而非夜晚,無法欣賞到二十四橋上的那輪明月,只好把他的詩句反復咀嚼,悟其意境了。河水從二十四橋下緩緩流過,說不上渾濁,但絕非清澈,比起岸上的風景,這水要遜色多了。自古揚州出美女,而這美女和水也有莫大的關系,成語“水性揚花”,不就說的是女人嗎?只是這一路走來,委實沒見著什麼美女,相必和這水有點兒關系吧!在揚州住過十三年的朱自清先生好像曾撰文說過,從來不曾在街上見過一個出色的女人。可見,“揚州出美女”這話,如今是名存實亡了。相比之下,上海街頭的美女卻很多,這不光是化妝品的功勞,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上海的女孩的確有一種大都市的氣質和自信。
正走著,抬起頭來,便看見一座白塔。我覺得有些詫異,北京的北海不是有座白塔嗎?這裡怎麼也有一座白塔?便問身邊的一位朋友,這位朋友在揚州住過幾年,對這裡的環境和典故十分熟悉,他告訴我,傳說,乾隆初次來揚州,覺得這裡的景色很像北京的北海,但少了一座喇嘛塔,於是,地方官把皇帝的話傳給了地方上的大鹽商,幾個大鹽商為了巴結皇帝,立刻召集能工巧匠,一夜功夫,造了這座塔。揚州的鹽商,我早就耳聞,金庸先生的《鹿鼎記》裡就有揚州鹽商的描寫。但對這個傳說,我是抱懷疑態度的,一夜工夫造一座塔,即便是現在,也很難。
等我把瘦西湖轉了一圈,時間也差不多了。導游招呼著大家,上了巴士,去吃晚餐。晚餐比午餐豐盛得多,我看見了名聞遐邇的“清燉獅子頭”。揚州的名菜,其中有“三頭”,一拆燴鰱魚頭,二清燉獅子頭,三是扒燒整豬頭。我能吃上其中一味,也算有口福了。朱自清先生曾以“滋潤,利落,決不膩嘴滑舌。不但味道鮮美,顏色也清麗悅目”來概括揚州菜,所言非虛,單是那道“清燉獅子頭”,的確入口鮮美,利落爽口,和上海的“紅燒獅子頭”大不相同。吃罷晚餐,便被送至賓館休息。
翌日起來,天光大亮,是一個好天氣。
“富春茶社”是一家久負盛名的百年老店,小吃中以包子最為有名。一大早,我們便去那裡吃早餐。一桌人入坐後不久,服務員便端上一盆酒釀圓子,接著幾籠包子接踵而來。有菜心的,豆沙的,也有豬肉的,其中,以蟹黃包最為昂貴,需另付價錢,一只賣十圓。兩位老嫗各要了一只,將麥管插入,吱吱地吸起來。這頓包子宴,吃得熱鬧,經過一天的相處,大家也熟悉了,不再拘束,很快便消滅得干干淨淨。
揚州的鹽商名播四海,他們的府邸自然也成了一道景觀。導游帶我們參觀了一個大鹽商的府邸。據說,這座府邸的主人當年是逃難來揚州的,後來時來運轉,成了地方上的一富豪。房子是由青牆、黛瓦、木欄等構成,各個院落都有名稱,有主人的書房,小姐的閨房,還有客廳,正堂等,裡面陳列一些舊式的家具,據說都是民間征集之物,原來的已不知下落。宅院闊大,結構緊湊,只是屋內昏暗,遐想當時缺乏電力,雖有兒孫從西洋帶來的吊燈掛在正堂,但其余各室卻難以惠及,艷陽天還好,若是陰雨天,恐怕室內早早地便要點上蠟燭了。室外院中有假山翠竹,綠樹成陰,環境幽雅,景色怡然,雖占地面積不大,卻錯落有致,別有一番風味。想那鹽商不過是地位低下的商人,卻有如此豪華的府邸,可見當時揚州的經濟還是十分興旺的。
從鹽商的府邸出來,接著去了大名寺,個園等處。奈何時間匆忙,下午兩點便要起程返回上海,一天多時間裡,只對揚州有了些許印像,即便如此,也不枉此行了。
揚州這座古城,在我看來,還是有一種別致的韻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