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天山亂記(三)

作者: 風沙星空

導讀八、翻越東天山道路很好走,且這段路的翻越本身就是東西走向的天山北坡,而非南北穿越。我一直在研究絲綢古道吐魯番哈密跨南北越天山的6條古道,而我們這次走的303省道恰好有2條屬南北穿越的古道,雖因312國道和303省道拉近了天山南北城鎮的距離而使得絲綢古道已失去其作用,但至如今,仍有不少的大車及越野、徒步旅行的人冒險穿行這2條古道。前年有個朋友駕駛捷 ...

八、翻越東天山道路很好走,且這段路的翻越本身就是東西走向的天山北坡,而非南北穿越。我一直在研究絲綢古道吐魯番哈密跨南北越天山的6條古道,而我們這次走的303省道恰好有2條屬南北穿越的古道,雖因312國道和303省道拉近了天山南北城鎮的距離而使得絲綢古道已失去其作用,但至如今,仍有不少的大車及越野、徒步旅行的人冒險穿行這2條古道。前年有個朋友駕駛捷達和老婆2人從大石頭穿天山到了鄯善七克台,回來曾形容路途的艱險和他的心驚膽戰。2車道的303線,路上車很少,偶爾有內地的貨車往返新疆,一方面他們減輕走312國道的酷暑,二方面可以躲過高昂的高速公路過路費及超載。道路上的警示標志極好,由於是修在山裡的道路,路面不似國道寬闊,卻不斷有連綿10余公裡的路肩指示,以防止司機疲勞或夜間行車栽進路下的深溝裡。在大紅柳峽鄉段,我居然在限速80的情況下將車開到110,遠遠看見有警燈閃爍才急忙減速。公路邊星點的牧屋和遠處的羊群提示我們進入了木壘縣境。木壘與巴裡坤同屬哈薩克自治縣。哈薩克族從蒙古高原遷徙河西走廊西部、天山山脈、中亞大草原後,綿延2000公裡的天山裡到處有他們的氈帳,經年累月的牧放使他們極少有相互之間的來往,一座牧屋與另一座牧屋相距遙遠,生產的簡單和生活的平淡使他們的感情多寄托於氈房的四壁掛飾、冬不拉、阿肯彈唱、聽似簡單的語言發音和筆畫極少的文字以及宗教信仰和清-真-寺的建築風格上。沒有細究過哈薩克民族的游客,大致不會被散漫的草原人造景物有深入的了解,因為,哈薩克人就像天鵝,冬去春來(冬窩子與夏牧場的遷徙比擬)、翱翔藍天(孤獨牧放的比擬)。九、越出天山,進入木壘谷地。木壘的北境為蒙古國,從大石頭鄉向北,望不到邊的戈壁荒灘那裡,灰影的高天與大地連成一片,200公裡外,就是那個匈奴部落、突厥人種、蒙古民族的發祥地和征戰地。從巴裡坤的古戰場到木壘河的古烽燧,草原民族與定居民族多有征戰,最終,草原民族依然沒有守護住征服地,而定居民族也並沒有將他們的宗教文-化、生產生活方式融彙於草原民族,更多的,是相互之間的包容。就像成吉思汗,鐵騎西征,攻陷無數的城堡,踏平無垠的草地,最終,留到今天的,僅僅是一部外族人寫的《蒙古帝國史》、哀怨的長調、散居或被融入定居民族的融合後代。關於木壘,旅游一族的記載不多,多是因為木壘偏居於新疆的東部,且無多少令人走馬觀花景點。大約20年前,我到木壘工作,第一次看到這個天山北麓寧靜小縣城竟然如此安詳,一個十字路口,幾幢低矮的樓房,但我卻也是第一次在這裡享受了今天極少能在草原上見到的哈薩克人的巴塔儀式以及正宗的那仁、馬奶酒,還學會了一句佳克斯(好)的哈薩克問候語。說木壘是蒙古語“馬頭”、“大草原”、“河灣”,我都相信,因為這三種表述在木壘隨處可以印證:西域三十六國的蒲類後國形似馬頭,北部是少人涉足的幽靜草原,發源於天山的木壘河在縣城這裡形成了一個河灣。關於木壘,我還想簡單說說。東城鎮的四道溝氏族公社遺址反映的人類生活方式大約是4000年以前戰國到西周時期;出土的石雕男性生殖器反映的是那個時期人類對生命繁衍的祈盼;北塔山神秘的石球陣和與她接壤的蒙古國戈壁阿爾泰省、新疆青河縣的鹿石甚至獨目人岩刻無不印證著這個地域是遠古人類的發祥地之一。十、下午5點,我們到達木壘縣城後,在農貿市場隨意吃了涼面涼皮子後,又駛向了偏離省道的鄉村公路,向西漢以前的車師後城國、今天的老奇台鎮行去。20年前,這段天山山前衝積扇平原的路簡直就不是路,20多公裡要走近1個小時,如今,我們只用了20多分鐘就穿過了高低山脊路,看遍了麥黍、野花。西吉爾鎮取名自這裡先前的一座軍事營地,現在,這座營地早已被農戶的耕種之犁翻了十多個世紀,建築泥土變成了田作泥土。從西吉爾鎮向西即進入老奇台鎮。老奇台鎮的歷史比今天的奇台縣城更古老,這裡在漢前是和師後城國的核-=心,而清朝這裡更是軍事征戰的前方。現在,老奇台被奇台城的發展制約著,破舊、落敗,除了農牧業,這個古老的草原城邦王國誰家丟失一個人都不會有人關注。我們沒在老奇台多呆,徑直去了半截溝鎮。十一、吸引我去半截溝鎮的原因有2個,東漢的疏勒城和刀條嶺。似乎疏勒城就在半截溝鎮中心不遠處。這座古城不大,為東漢耿恭與匈奴征戰的歷史遺跡。疏勒城地當車師前國(今吐魯番高昌古城)越天山到庭州(今吉木薩爾縣北庭鎮)的要塞。東漢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匈奴2萬騎兵攻占車師後國(今吉木薩爾縣南的天山中)及金滿城(今吉木薩爾北庭鎮),耿恭率不足千人在疏勒城固守近一年,城中糧草絕斷,兵食革囊,最後,耿恭部僅剩26人。隨著20年前在半截溝對疏勒城的依稀記憶,我們駕車衝上了半山腰的麻溝梁村,遠見另一山脊平地上有破舊的小方城堡,低矮坍塌。路遇一老者,問及疏勒城的歷史,老者硬是搖頭慢語,我在這裡住了一輩子,沒人說過這破城子。草原上的歷史往往會被泥水湮沒於凄離牧草中。近20個世紀過去了,誰還會記得遙遠的的這段歷史呢?耿恭堅守的疏勒城最終也沒被匈奴攻下,但這段歷史卻被人們忽視了。十二、由黃、綠、青、紅相間的山脊向刀條嶺去的路是艱難的盤山土路,麻溝梁村就坐落於山脊的陽坡上。刀條嶺的得名是因這裡的山脊像刀劈斧砍,又因常年的雨水衝刷似刀背光滑。山脊不高,兩脊之間由雨水帶下的泥土形成漫溝,脊與脊之間被歷來就精耕細作的農人種有農作物,坡地間闊葉的榆樹散布於各色作物間,與遠山半腰間的青松構成呼應綠意。刀條嶺的北面是奇台林場,現在是江布拉克旅游區。我不大喜歡綠色而更喜歡金黃=色:月光下陽光下的沙漠、金秋時節的胡楊等等。看著他們散於黃花綠葉中,我則一直還在想著那疏勒古城。清爽的天空下,刀條嶺上渡假的人們也許根本就看不到那座古城。十三、半截溝鎮刀條嶺至奇台縣城,60公裡。奇台的衰敗應該歸結於她的交通。在絲路新北道讓位於北道(即今天的312國道)後,她就處於一個封閉狀態。奇台史稱古城,當年是新疆乃至西北一個萬駝彙聚、商業繁華之地,駱駝客們載著西域的皮毛、玉石等穿天山、走戈壁、渡沙漠到達天津海港,再把中原、北方的絲綢、原鹽等物運回草原,他們走的道路幾乎就是現在人們所說的草原絲路,路線大致是:奇台,過東天山,巴裡坤,哈密,酒泉、額濟納、呼和浩特、張家口、北京。蘭新公路(312國道)繁華後,絲路新北道便被置於極其次要的地位,以至於直到西部大開發才有了一點氣起色。奇台也是老216國道的必經之地,原有的阿勒泰-青河-奇台-吉木薩爾-烏魯木齊這條東北疆的要道在新216國道穿越古爾班通古特沙漠的公路修通後,又一次將她甩於偏僻一隅,成為天蒼蒼、野茫茫、籠蓋四野的千古戈壁和荒漠以及山前衝積扇的小片綠洲。新北道上的古城,在明末清初時期曾經是新疆的重要經濟中心,這裡最發達的應該是她的酒業,在縣城的一條小巷中至今還有新疆第一酒窖,出產的古城老窖酒曾霸占新疆酒市。我曾多次進入這家酒廠,濃郁的酒香味彌漫全城,這次是我多年後再來奇台,我便奔著酒廠的味道進了曾經熟悉的街巷--北鬥宮巷。盡管我對酒沒有愛好,但我喜歡聞酒的味道,尤其是在酒廠,有種被侵浸的感覺。酒廠已經不如以前那麼紅火沸騰了,15年前這個叫“古城大曲”的酒曾是新疆的品牌酒,沒有人不知道它,沒有男人沒喝過它的。但現在,酒品牌的增多,喝酒人口味的變遷,“古城大曲”漸漸被人們淡忘而只有附近幾縣的人知道並沒有忘記它了。其實,北鬥宮酒廠是有名氣的地方,明永樂初年陳誠的《西域番國志》中就有奇台一帶“間食米面,稀有菜蔬,小釀酒醴”的記載,到清朝乾隆中期,奇台市場繁榮,釀酒業生機勃勃,產量大增,暢銷天山南北,更好酒者在北鬥宮的瓊泉附近栽種杏林,稱之為杏林泉。因此,奇台逐漸被人們稱為“酒鄉”,現在的酒廠也更名為“新疆第一窖古城酒業有限公司”。奇台縣城是我見過的新疆最破敗的城市,三角形的城市格局,到處是老舊的街道、陳舊的房屋,商業顯得極其凋敝,人的精神看起來也不清爽。我不喜歡這個縣城。十四、由奇台縣到吉木薩爾縣途中,有個全國惟一的塔塔爾民族鄉--大泉鄉,能夠感受到塔塔爾族民族特色的僅僅是公路邊的一座有歐俄特色的尖頂藍色建築--鄉醫院,更多的鄉村風俗則掩映在成排成行的白楊林間。塔塔爾族史稱“達旦”、“韃靼”、“達怛”等。15世紀中葉,韃靼人建立了喀山汗國,居於伏爾加河、卡馬河一帶。20世紀初起,部分塔塔爾人遷居新疆,成為我國少數民族之一。塔塔爾族目前僅有4000多人,多居住在城市,以維吾爾語和漢語為交流工具,鄉村的塔塔爾族主要在奇台、布爾津縣等地,語言交流主要以哈薩克語為主,大泉鄉的塔塔爾族因地處綠洲平原地帶,周圍又都是漢族,因此以漢語為交流語言。塔塔爾族本民族的母語是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克蔔恰克語組,有以阿拉伯字母為基礎的文字。由於較早接觸西方文明,塔塔爾族的文化程度很高,即使農村裡的孩子也都受到良好的教育,城市裡的人多從事教育、翻譯和商業。



(木壘縣郊外的農民正在收割燕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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