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在拉薩的日子5月21日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除了頭還有點沉沉的感覺外已沒有了其他不適的情況,我知道我熬過了最艱難的一關了。突然發覺汽車在兩堵綠色的牆中間行駛,狹長的道路在兩旁的高牆下直通前方天際。不禁大吃一驚,怎麼這樣?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那兩堵“牆”原來是公路的防護林!自己也不禁啞然失笑,也許是昨晚的高原反應的後遺症吧。清晨的拉薩已經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尤其是一進城就看到一塊巨大的“安利”廣告牌,告訴你,從某種意義上上,這裡已和內地的許多現代化大都市沒有多達的區別。但天空還是很藍,空氣還是很清爽,街上到處是轉經的人們,遠處的雪山連綿,雄偉壯觀,所有這一切又顯示,你確實已經置身高原,置身西藏聖城拉薩了。來到北京中路的八廊學旅館。這是一家背包客雲集的客棧,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北京中路,而裡面卻顯得安靜。住的是每床20元的四人間。這時還不是西藏旅游的旺季,所以客人還不是很多,我入住的房間原來就只有一個人在住著,而他也准備走了。和他聊了起來,他說來自鄭州,騎摩托車從川藏線進來,打算走青藏線出。我問他這一趟的感覺如何,他說,“累!非常的累。但現在要回去了,很開心。”我明白他的感受。我想許多人都會有這種體會,尤其是單身旅行者,一路上要經歷許多艱難困苦,尤其要忍受長時間的沉默和孤獨,所以出來久了,會感到很累,一種心力交瘁的累。但一旦踏上歸程,心情會截然不同。但這只適合有家的人。家是什麼?一位朋友說:有人等你的地方就是家!是這樣嗎?也許是,也許不是。我不知道。走出旅館大門就望見了高聳入雲的布達拉宮!沿著繁華的北京中路一直往西走,不久就到了它跟前。多少次在電視裡,照片裡,甚至在睡夢裡看過它的雄姿,現在終於真真切切地來到了它的面前。布達拉宮依山壘徹,群樓重疊,殿宇嵯峨,氣勢雄偉,有橫空出世,氣貫蒼穹之勢。“布達拉”是梵語譯音,又譯作“普陀羅”或“普陀”,原指觀世音菩薩所居之島。布達拉宮俗稱第二普陀山。布達拉宮始建於公元7世紀松贊干布時期,後經歷代重修、擴建,始成今日規模。布達拉宮是歷代達賴喇嘛的冬宮,也是過去西藏地方統治者政教合一的統治中心。從松贊干布到十四世達賴,在這1300多年間,先後有9個藏王和10個達賴喇嘛在這裡施政布教。站在廣場上,抬頭望著高聳山頂上的雄偉宮殿,你會感到卑微、渺小。最令我感慨的還是身邊那一群群前來轉經的藏民!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著各自不同的經歷,但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就是來朝拜心中的聖地。在廣場上,向著布達拉宮磕著等身長頭的身影此起彼伏,他們動作一絲不苟,神情莊嚴肅穆,迷醉!在馬路上,磕長頭轉經的人更是令人震撼!由於經歷了長途跋涉,他們風塵僕僕,衣衫襤樓,臉上黝黑,布滿風霜,但神情虔誠,目光堅韌!這些用身體長量的大地的人啊,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有信念,有目標,有心中的朝聖地!布達拉宮廣場的乞丐很多,有些是朝聖者,他們大多是一些貧苦牧民,靠沿途的乞討來完成朝聖之路;但更多的是職業乞丐,還有一些是假冒喇嘛化緣的。一些主動前來索取錢的人會讓你不厭其煩,但有一個好處就是一般只要給一毛錢就可以了。有些乞討者你給他一塊他還會找你九毛。拉薩也許是全國(也可能是世界上)一毛紙幣最多,流通量也最大的城市了。我掏出2元前,要遞給一位磕長頭轉經的老人,但令我吃經的是,他並沒有接受!他暫時停了下來,對著我很友善地笑了笑,擺了擺手,接著又繼續拜了下去,向著前方。他的前面是一位年輕人,和老人做著完全一樣的動作,一樣的一絲不苟,一樣的虔誠。我想他們可能是一家人吧。我的心裡充滿了感動,暗暗祈禱他們能完成他們的心願。在以後的旅途上,只要看見磕著等身長頭趕路的,我都會拿出一點錢布施給他們,因為我對他們充滿了敬意,我希望我能對他們完成朝聖之旅提供一點點的幫助。但是,我發現,很大一部分真正的磕長頭朝聖者都不願意接受我的布施。我不知道他們一路上的生活來源是什麼,但我可以肯定,他們已將錢財看得極輕極淡,朝聖本身,已經占據了他們的幾乎整個靈魂!布達拉宮的門票要100元。我沒有買票進去。在西藏,如果不是當地藏民,幾乎每一座稍有名氣的寺院都要買門票才能進去參觀,而且價格不菲。對於絕大多數外來的朝拜者而言,門票,是進去的唯一通行證。在西藏,當地藏民去寺院朝拜一般是不用購票的,可在布達拉宮,我見到了“當地藏牧民購票處”,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地人進去也真的要買票,但布達拉宮給我一個很強烈的感覺就是:它確實很雄偉,但它離芸芸眾生太遠了。它高高在上,傲視天下蒼生,藏民只能對它頂禮膜拜而不能靠近。對於西藏其他的寺院,無論是大昭寺,小昭寺,色拉寺,哲蚌寺,還是扎什倫布寺,它們都不是我們的,他們都只屬於藏人的。因為只有他們才能夠毫無障礙的進出,而對於我們,如果沒有錢,要想進去,門都沒有!但事實上,除了布達拉宮,其他的許多寺院,我最終還是沒有買票就混了進去,但是,一種外來者的身份還是由始至終困擾著我,我始終不屬於這裡。今天的太陽很猛,曬得人的腦袋有點發暈。隨著浩浩蕩蕩的轉經人群轉了一圈布達拉宮。布達拉宮山下的轉經道很窄,一邊是長長的一排轉經筒,一邊是密密麻麻賣雜貨的小攤位。轉經筒咿咿呀呀的聲音、朝聖者喃喃的念經聲、雜貨攤位嘈雜的叫賣聲,構成了一幅宗教與世俗和諧共處的景像。從布達拉宮回來,去了大昭寺。首先到了八角街。八角街給我的第一印像不是熱鬧而是安靜!八角街是拉薩最具當地特色的一條街,繞大昭寺而建,街的兩旁是頗具藏居建築風格的藏樓。街上店鋪林立,商品琳琅滿目,行人如過江之鯽,熱鬧非凡是毋容質疑的,但並不吵雜,整條街很安靜,轉經的人們只是默默的走著,也聽不到什麼叫賣聲,你甚至可以聽到轉經者的腳步聲和他們手裡搖著的轉經筒發出的聲音!這是一種很特別的安靜,一種置身於茫茫人海中的寧靜,讓你也不知不覺間放輕了腳步,放緩了呼吸。不久就來到了大昭寺的正門前。大昭寺又名“祖拉康”、“覺康”(藏語意為佛殿),始建於唐貞觀二十一年(647年),是藏王松贊干布為紀念尺尊公主入藏而建。公元7世紀,太宗李世民文治武功,出現了“貞觀之治”,大唐帝國成為亞洲第一強國。當時,西藏雖處邊陲,但在13歲便繼位的松贊干布的統治下國力強大,在亞洲除了大唐外,無人能敵。富有政治遠見的松贊干布先是迎請了鄰國尼泊爾的尺尊公主為妻,後派其得力大臣祿東贊攜重聘前往長安請婚。幾經周折,正值青春妙齡的文成公主被許配給松贊干布。公元641年,16歲的文成公主攜使臣、伺女、大量陪嫁物品及一些先進的文化知識和技術前往西藏,一路上風塵僕僕,於公元643年達到拉薩,嫁給了苦待三年已經29歲的松贊干布。已不能想像一千多年前一個年僅14歲的少女踏上一條“不歸路”時的心情。當時的西藏對於繁華的長安來說無疑是荒蠻險惡之地,而丈夫長得怎樣,脾性如何更是一無所知,西出陽關無歸路,當她一路上不斷回頭凝望故國方向時,雙眼一定噙滿了淚水。我想,她大多會是以一種赴難般的心情離開長安的。但我又想,她未必就是不幸福的,作為一名公主,她名垂青史,而作為一名女人,有愛的地方,就是最好的歸宿。尺尊、文成兩位來自信奉佛教國家的公主,入藏時各自攜帶了一尊珍貴的釋迦牟尼像,作為最珍貴的陪嫁。但是,當時拉薩尚無宮室,也少固定的房屋,人們皆住於帳篷之中,如何安置佛像便成了問題。在文成公主的建議下,松贊干布下令為其修建小昭寺,此寺大門朝東以示面向公主的娘家。文成公主一建小昭寺,尺尊公主自然不甘落後,也想建一寺廟,安置自己帶來的佛像。但是,白天建好,晚上便被湧出的湖水衝毀,只好向德才兼備的文成公主求助。文成公主深諳風水,通易經八卦,一經占蔔,發現整個西藏的地形如同仰臥的羅剎女妖,極不利於藏王立國,而拉薩的臥塘湖正是女妖的心髒,湖水乃其血液,需填土建寺以鎮之。她提出只有填平池塘,在上建佛殿,才能鎮住妖魔避免災禍。據說當時是用成群結隊的白山羊背土填湖,在藏語中山羊叫“惹”,土稱“薩”,所以寺廟最初稱“惹薩”。後來惹薩有成為這座城市的名字,並衍化為今天的“拉薩”。從外面看,大昭寺很不起眼,但大昭寺卻是藏民心目中幾乎是最重要的聖地,無論是來自西藏,還是青海、甘南等藏區的朝聖者,最後的目的地一般就是大昭寺。 寺門外有一空地,地面所鋪的石塊由於千百年來朝拜者的磕拜磨擦而顯得光滑發亮。一群朝聖者在大昭寺外向著大殿的方向磕著長頭,他們中的很多人衣衫襤縷,滿面風塵,看得出是經過了長途跋涉,經歷了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裡,到達他們心中的聖地;他們向著大殿磕拜,臉上滿是虔誠和滿足。其時夕陽西下,煨桑裊裊,經幡飄飄,眼前磕拜的身影此起彼伏,寺內傳來的頌經聲、信徒們喃喃的念經聲以及擦手板擦過地面的沙沙聲彙集在一起,我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看了一會,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接著狂風大作,卷起陣陣沙塵,吹得人睜不開眼,遠處雪山白霧彌漫,街上的人群變的有些匆忙起來。看樣子是要下雨了。我急忙往回走。回到旅館,感冒症狀又出現了,而且還伴有發燒。我不敢大意,趕緊找出感冒藥吃了,並立刻臥床休息。我並不怕病,我只是怕因為身體狀況不佳而不能完成這趟西藏之旅,那將是我最大的、也是無法彌補的遺憾。一覺醒來,看看窗外,竟然是天空蔚藍,陽光刺眼,雨早停了。看了一下表,已是晚上的8;30。高原天黑得遲,一般要九點以後太陽才完全下山。而這時的廣州,早已經是華燈初上,霓虹閃爍了吧。也許是感冒藥發揮了作用,感覺好了許多。走出房間,來到旅館院子裡看了一會留言板。原來打算是一個人走阿裡的,但綜合了各方面的信息後,還是覺得約人走好一點。對幾個看似有點合適的帖子發了幾條信息,但大多石沉大海。也就打定主意,在拉薩這幾天約得到人就結伴一起走,實在不行就一個人上路了,至於是好是壞,路上會遇到什麼意外情況,已不管那麼多了,決定了就不後悔。走出旅館,來到街上,漫無目的的逛著,一拐,就拐進了小昭寺街。很快就來到了小昭寺。小昭寺與大昭寺同期修建,據說是由文成公主從內地帶來的建築師修建的,所以早期的小昭寺系仿漢唐風格,崇樓峻閣,金碧輝煌。後幾經火焚,最初的模樣已看不到多少了。如今這裡是西藏僧侶修習密宗的上密院。寺內原供奉的釋迦牟尼12歲等身像,系文成公主由長安攜帶入藏,是西藏最寶貴的歷史文物,後移至大昭寺,而將尺尊公主攜帶的另一尊釋迦牟尼8歲等身像移至小昭寺。可惜我來得晚,沒有親眼看到。這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暮色漸濃,小昭寺大門外的售票處早已沒有了人,徑直就走到了大殿前。主殿重門緊閉,旁邊一通道通往後院。裡面已見不到什麼了了,在大殿前的空地上,仍有七、八名朝拜者在磕著長頭,其中還有一些是僧人。他們用繩子把自己的雙腿綁緊,手套擦板,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寺院裡很安靜,除了擦手板在地上擦過的聲音,聽不到其他的一絲聲響,只偶見三三兩兩的喇嘛進出。走出小昭寺,外面依舊熙熙攘攘,與安靜肅穆的寺裡相比,仿佛就像是兩個世界。兩個小女孩在寺門口的空地上悠然自得地玩著毽子,全然不理會裡面的肅靜和外面的熱鬧。九點多,天黑了下來,街燈一盞盞的亮了起來,我也回去了。隨便吃了點東西,已是十點多了。來到旅館對面的一間叫“拉姆拉措”的小酒吧。酒吧裡的客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坐著幾位旅行者。一位年輕人在撥弄著他的吉他。我選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叫了一瓶拉薩啤酒,點燃了一支煙。感冒還沒好,本來不應該喝酒的,但一個人的夜晚,又怎能少得了酒?啤酒,香煙,柔和的燈光和低回的音樂,陪伴著我度過在拉薩的第一個晚上。十一點多,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問是不是就結伴去阿裡的事情聊聊。我說好啊。不久,阿朱和阿劉過來了,他們也住在八廊學。他們一共三人,都來自廣西南寧,正找人一起包車去阿裡。原先已找到兩個女的了,但那兩個女的沒有最後決定是否跟他們走。聊了一會兒,覺得時間、線路都還吻合,最主要的是,他們都是經常出來旅行的人,關於旅行的許多想法和理念也頗為相近,於是我告訴他們,如果那兩個女的放棄,我就和他們結伴一起走。心裡打定主意:如果那兩個女的和他們一起走,那我就不再約其他人了,自己走。定下來了以後,他倆先回去了,我又坐了一會才回旅館。5月22日。早上去哲蚌寺。哲蚌寺不遠,就在拉薩城郊,坐車十幾分鐘就到了山下。我在上山的路口下了車,沿著一條泥土公路往山上走去。已有不少的信徒在路上,也看到了一些下山的喇嘛,只不過他們全都是坐出租車下來的,看來西藏的寺院還是挺富裕的,僧人出門辦事也坐出租車了。沒多久就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往左是去哲蚌寺,往右是去乃窮寺。我打算先去哲蚌寺,但沒走大路,選的是一條小路。我跟在幾名朝拜者的後面,向著寺的方向走去。與鋪了瀝青的大路相比,這條路無疑要泥濘崎嶇得多,越過山澗小溪,穿過森森密林。我很喜歡這種跋涉的體驗,我對行走有著一種近乎天生的愛好,在我多年的旅行中,如果可以的話,總會舍棄車馬而選擇徒步行走,直到精疲力竭。在一處平坦而陰涼的地方,我停下來休息。不久也有一對老夫婦和一個年輕人停了下來。我先和老人打招呼,但他們都不會說漢語,於是和那年輕人聊起來,才知道原來他們是一家人,就住在拉薩,每個月都會來這裡朝拜一次。年輕人叫米瑪,那對夫婦是他父母。我問米瑪今年多大了,他一開始說31歲,但轉過頭和他夫婦交談了幾句後又告訴我他實際上只有30歲。許多藏人對自己的年齡不太敏感,但他們卻一定記得自己的屬相,因為起名、占蔔等等宗教儀軌都需要用到當事人的屬相而不是實際年齡,所以米瑪要問他父母才知道自己的確切年齡,這也是正常的。我問米瑪有沒有見過班禪、達賴,他說他父母都見到,但他自己就只見過班禪而沒有見過達賴,“達賴走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他說。在我和米瑪聊天的時候,他們父母坐在一旁看著我們,搖著手中的轉經筒,面露微笑而目光慈祥。和米瑪一家一起走到寺前廣場上。他們還要買一些朝拜用的貢品,我們就此別過。廣場上聚滿了前來朝拜的信徒、游客和乞丐。十幾個4、5歲的小孩在廣場中間一字排開坐著,手裡拿著一張明信片,衣服破舊不堪,臉上既黑又髒,惟有一雙眼睛清澈明亮。他們揮動著手裡的明信片,望著每一個在他們面前走過的行人,眼睛流露出企盼的神情。我心裡突然掠過一陣難言的心痛,匆匆在他們的身後逃了過去,直接就進了寺門。拉薩眾多著名的寺院裡,哲蚌寺的門票管理最為松散,當然也設有售票處,但如果你不買的話,也沒有人攔著你不讓進。在我看來,這才是宗教真正的本質和意義所在,它視眾生平等,只要你是有心人,有緣人,你都可以接近“佛”。哲蚌寺沿根培烏山勢而建,是藏傳佛教格魯派三大寺之一,也是西藏最大的寺廟。該寺是格魯派祖師宗喀巴的徒弟絳央曲傑扎西班丹在大貴族朗噶桑的資助下,於明代永樂十四年(1416年)動工興建的。寺名為“白登哲蚌寺”。在藏語裡,“白登”是祥端莊嚴的意思,“哲蚌”意為堆積大米,後來簡稱“哲蚌寺”。哲蚌寺建成後,很快發展為格魯派實力最雄厚的寺院。從正門看去,供殿輪廓逐步升高,殿宇相接,群樓聳峙,規模宏大。這也是黃教六大寺之中最大的寺院,當年的編制為7700人,解放前這裡的僧侶多達10000人,是西藏地區規模最大的寺院。我順時針繞寺拾階而上。這是一條古老的石板路,左側是山澗,流水孱孱,右測是哲蚌寺雄偉而古樸的圍牆,不遠處的半山腰上的幾塊大石頭畫著幾幅巨大的彩繪佛像,後面有一很大的像廣告牌似的鐵架,那是雪頓節時的曬佛台,可是現在不是雪頓節,不能一睹曬佛盛況。游客們主要集中在寺的大殿,這裡一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名游客,只偶爾碰到幾名前來轉寺的信徒。在半路,遇到一個磕等身長頭轉寺的年青僧人。他皮膚黝黑,身上披一件單薄的僧衣,腰上圍著一件編織袋,在石板路上磕著長頭上山。趁他休息的機會,我上去和他聊起來。他說他叫撒木旦(音),今年25歲,是甘肅拉蔔楞寺山下的一間小寺的和尚,花了兩年多的時間,磕著等身長頭一步一步走到這裡。昨夜凌晨四點開始轉寺,還差幾十米就轉完一圈了。我看了一下表,這時是早上十點,也就是說他至此花了6個小時。我問他辛不辛苦,他憨笑著說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晚上有點冷。我看著他身上穿著的那件露單肩膀的僧人,想像著這裡晚上接近零度的氣溫,很是感動。我拿出2元前遞給他,但他笑著拒絕了,說不用。我問:“那你一路上靠什麼生活啊?”他說:“吃的都是從家裡帶來的”“家裡帶來的?你家在哪?”我有點驚奇。他用手指了指寺裡面。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他的家人住在裡面,還是說他的家就是哲蚌寺,但我的心裡充滿了感動,為他的虔誠,也為他堅韌不拔的精神。告別了撒木旦,我繼續沿著轉經道繞寺上山。一路上碰見的都是來轉經的藏民,還有一些喇嘛。終於來到了最高處,整個哲蚌寺一覽無余,寺的周圍溪流繞行,綠樹成蔭;遠處卻是砂石荒山,草木難覓。放眼望去,五色經幡漫山遍野,瑪尼堆和白塔隨處可見。從寺的東側下山,快到寺門時從一個側門進了寺裡面,來到措欽大殿。殿裡供奉著宗喀巴大師、釋迦牟尼及歷代班禪、達賴的佛像。大殿的四壁,繪有許多精美壁畫,有釋迦牟尼的百行轉圖、生死輪回圖、人間形成圖等。從大殿出來,我信步而行。寺裡牆高巷深,層層疊疊,百折千轉,有好幾次我都走回了原處。不知走了多久,感覺很累,停下來,在一個很大的樓台上坐下,背靠在圍攔上,前方大殿金頂用金輪、寶幢裝飾得美倫美奐,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輝。太陽曬在身上很舒服,風很涼爽。四周很安靜,偶爾有喇嘛經過。我眯著眼睛,望著閃閃發亮的金頂,和頭頂上的藍天白雲,幾乎要睡著了。突然間,我心裡閃過一個很強烈的念頭:能來到這裡,我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從哲蚌寺出來,沿著另一條路下山去乃窮寺。路上碰到幾個拿著鏟子裝模作樣在修路的人,然後伸手向你要錢。不知這算不算是買路錢,不過即使是那也是世界上最便宜的“買路錢”了,因為一毛錢就可以通過了,當然不給也可以。還看到路旁用石頭壘了些僅容一人的“小屋”,裡面有一人盤腿而坐,“法相”莊嚴。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苦修者,走近仔細一看才知道是專給人占蔔算命的。不久就到了乃窮寺。乃窮寺是是歷史上西藏著名的佛教高等學府,現在也是西藏佛學院。我是從後院進去的。只見庭院深深,古木參天,安靜極了。令人感到意外而且費解的是在院子裡的一棵樹上竟然還拴了一只猴子!來到前殿,卻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而且進主殿還有人過來要買票。沒有進去,在外面逛了一圈就回去了。晚上還是去拉姆拉措酒吧。去到每一個地方,如果可以,我都會找一家酒吧,叫上當地的一瓶啤酒靜靜的消磨一個晚上的時光,這已經成為我多年來的一個習慣。印像最深的是許多年前的一個冬夜,我在九江一個叫“可可西裡”的酒吧,一杯酒,一支煙,一個人,默默地坐了一整晚。事隔多年,當時想起了什麼事,思念了什麼人,已全然沒有印像,只記得酒吧的那位歌手用吉他彈起Hotel California 的前奏,只記得他還唱了我那時極喜歡的“大約在冬季”。今晚的“拉姆拉措”依舊燈光溫暖,音樂舒緩。我坐了下來,叫了一瓶拉薩啤酒,點燃了一根煙。酒吧和酒,仿佛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酒吧裡有一個小書櫃,裡面擺滿了主人的藏書。我一眼就看見了周國平的《各自的朝聖路》和《安靜》。想不到在這裡也可以遇到同樣喜歡周國平的書的人。我抽出《各自的朝聖路》,回到座位,很容易就翻到了那一頁,那一段曾經強烈震撼過我心靈的文字又呈現在眼前:“在最內在的精神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愛並不能消除這種孤獨,但正因為由己及人地領悟到了別人的孤獨,我們內心才會對別人充滿最誠摯的愛。我們在黑暗中並肩而行,走在各自的朝聖路上,無法知道是否走向同一個聖地,因為我們無法向別人甚至自己說清心中的聖地究竟是怎樣的。然而,同樣的朝聖熱情使我們相信,也許存在著同一個聖地。作為有靈魂的存在物,人的偉大和悲壯盡在於此了。”見我一個人,酒吧的主人過來和我聊天。這是一個慧質蘭心卻略顯憂郁的女子,叫蘇菲。從周國平的文字聊起,說到了西藏,說到了人生。我也知道了她的故事。。。。。。。。。於是就有了現在的拉姆拉措酒吧。(出於對事主的尊重,此處有刪節)今天是酒吧開張的第兩個月零一天。拉姆拉措是西藏的聖湖,有著最神奇的力量,歷代達賴和班禪活佛的轉世靈童的尋找線索都要在在這裡占蔔觀湖影得出,而信徒們也相信通過聖湖可以看見自己的前世、今生和來世。可惜我這次進藏由於某些原因沒能朝拜拉姆拉措聖湖,看一看自己的前世今生,至為遺憾。但正如有一首外國詩寫的:“yesterday is history,tomorrow is secret,today is a gift.”和羅大佑唱的:“不忘記過去,不相信未來,如今才是唯一”,前世已不可追,來生更是虛幻,過好今生的日子已不容易。蘇菲說來西藏的不外乎兩種人:一種是商人,另一種就是病人。我不是商人,所以只能是後一種人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許她是對的。我轉過頭,透過玻璃,看到了酒吧門前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女子,從背後看可以知道她是一名外國人。我看不見她的面容,但我想像一定不會是快樂的。她的身邊放著一杯紅酒,長時間一動不動地望著街上的車流和行人,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蘇菲說,她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我問蘇菲:“有沒有想過要在這裡呆多久?一輩子麼?”她說:“不知道,三年吧。”我說:“於西藏,我們都是過客,無論多麼的喜歡這裡,但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屬於這裡,我們總要回去的,不是嗎?”“那你能告訴我,在哪裡我們不是過客?”她反問。我無言,唯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