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啊,布達拉1,
我第一次走進拉薩的時候,以一個驢子和建築師的愉悅心情說:布達拉就在眼前,無比端莊。
第二次,布達拉底部的圍牆上飄掛著一條五十多米長的廣告,因為極其刺眼這幅廣告自然是很成功的。把這一片格格不入的紅色過濾之後,布達拉依舊端莊,端莊地變成了一個背景。
這一次,布達拉的前廣場一片狼藉,人們正在拆除那些亂糟糟的腳手架。這些腳手架幾天前支撐過一個中心舞台,同布達拉一起俯瞰著如過江之鯽的游行隊伍,共同向西藏自治州的四十歲致敬。布達拉依舊端莊,端莊地變成了一個符號。
2,
從符號的角度而言,布達拉是不可替代的。
我第一次看見布達拉的心情,就像是知識青年到北京看見了天安門一樣,興奮。
即使單純從建築角度而言,布達拉和天安門也有著一些異曲同工之妙。
先說古建築所言的收分,也就是從建築底座到頂部的逐漸縮小,應該算是古建築的抗震規範之一。麗江的山地民居、藏區的藏式民族、山南的雍布拉康等同布達拉、天安門一起都在執行著這一收分規範。
再說視覺效果。天安門地處平坦區域,在建築高度有限的情況下,收分是一種可以從視覺上營造出雄偉高大感覺的建築手法。這使得從近處看天安門的感覺高度比建築的實際高度要“高”。布達拉在這一點上就更成功了:托體於高山而建以拔高建築高度,再加上多層次的收分,視覺上的雄偉高大自是更輕易地被突兀出來。
3,
我第一次看見布達拉時興奮,是因為我覺得嚷嚷了幾年要來西藏轉悠轉悠的願望終於達成了。
願望被達成之後,願望就貶值了。剩下的就是從“達成”之中抽取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從此我有了一些游記,可以扔在網絡世界同形形色色的驢子們互通有無,唧唧歪歪。
從此我有了一些照片,這些以三腳貓水平托底拍出來的雪山聖湖,居然可以在某個酒吧給那些男女小資們辦個風景講座。
從此我有了一些談資,在三裡屯那個亂糟糟的世界裡可以有效地勾引住一些眼球,並順便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我可以把“達成”裡的一些東西添油加醋地描繪出來,滿嘴跑火車,以顯示我在城市裡的某些與眾不同。有時候,這些與眾不同可以把一個你鎖定的城市美女蒙的兩眼放光。在她們眼裡,同城市裡的現代文明比起來,西藏肯定還是個茹毛飲血的地頭;而你,竟然跑過去茹過毛飲過血,真他媽的酷。
從這個角度而言,我不得不對西藏心存感激。
從這個角度而言,走過西藏也被變成了一個符號。
4,
眾所周知,一棟建築成為城市的符號,絕對是建築的升值。
走過西藏變成符號,不知道是一種升值,還是貶值。
5,
布達拉是拉薩的符號,西藏的符號。
事實上布達拉表征不了西藏,更不用說拉薩。
如今拉薩的民族風格建築及城市骨骼味道同布達拉一樣,慢慢地變成了一種背景。漂浮在這個背景之前的是數不清的廣告牌。這一次我發現,它們終於成了氣候,變成了這個城市的視覺主宰。
溜達在拉薩的街頭已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
走過西藏如果變成符號,也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
要麼我們指著那個符號說:看啊,布達拉!
要麼我們只能低下頭,看是否能夠一頭扎進西藏的骨骼。
非一狼 2005,09,08於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