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天堂之(二)活在八廊學的日子

作者: dream007

導讀(二)活在八廊學的日子 八廊學是拉薩市北京東路的一家藏式旅館,在拉薩市名聲很大,曾入選國外媒體評出的世界十大具有優質服務的旅館之列。我們和許多人一樣慕名而來,感受這家旅館的特色。旅館幾乎每天客滿,房間不預定,只有等到有人退房的時候才接納其他旅客。到達拉薩的第一天,我們住在輕工賓館,整個賓館死一般沉寂,老陳出去觀察地形,看看銀行、醫院 ...

(二)活在八廊學的日子

八廊學是拉薩市北京東路的一家藏式旅館,在拉薩市名聲很大,曾入選國外媒體評出的世界十大具有優質服務的旅館之列。我們和許多人一樣慕名而來,感受這家旅館的特色。旅館幾乎每天客滿,房間不預定,只有等到有人退房的時候才接納其他旅客。到達拉薩的第一天,我們住在輕工賓館,整個賓館死一般沉寂,老陳出去觀察地形,看看銀行、醫院以及飯館都設在哪裡。嚴重的高原反應迫使我一個人睡在房間裡,聽不到外面走路的聲音,聽不到來往過路人說話的聲音,甚至聽不到開門關門的聲音,只能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聽淅瀝瀝的雨,想像著八廊學旅館的情景。

很幸運的是,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定到了八廊學旅館的房間,我是拖著緩慢的腳步,從醫院打完點滴後搬進去的。當時雨已經停了,陽光溫暖的照耀著每個人的臉,純淨的藍襯著耀眼的白,空氣中飄著酥油茶的甜香,我永遠記得踏入房間那一刻的感覺,我傻氣的說:終於到家了。然後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活在八廊學是相對於沒死而言的。除了每天被老陳用自行車馱到紅山腳下仰望布達拉宮以外,連續三天我躺在旅館裡,哪兒都沒去。頭疼最多讓我靠在床上和長椅上,去趟衛生間也是那樣的艱難,不能吃東西,夜晚失眠,偶爾能睡著,也會被急促心跳的聲音吵醒,鼻腔時常被帶血的干痂堵塞,使得呼吸更加困難。生不如死的感覺像魔鬼般纏著我,我痛苦的說:我們回去吧,坐飛機到成都,我受不了了。老陳一臉堆笑地說:沒事的,適應幾天就好了,來一趟不容易,那麼長的路都挺過來了,躺在旅館裡還挺不過來?這裡的條件很好,醫院就在對面,不會有危險的。我為自己的脆弱感到了羞恥,口口聲聲嚷嚷著來西藏,卻落荒而逃?!想起朋友說過只有歷盡艱辛才能感受西藏的神聖,西藏的美。真的是這樣的嗎?

老陳把旅館搞的有滋有味,買回了電爐,不鏽鋼鍋,塑料飯盒,米,雞蛋,冬瓜,枸杞,油鹽胡椒味精洗潔精抹布一應俱全。我躺在床上看他有條不紊地淘米,切冬瓜,打雞蛋,煮粥,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一點焦急,甚至絲毫的不耐煩。當一碗香噴噴的粥端過來的時候,熱氣打濕了我的眼睛。我假裝不屑地說:買一碗不得了,費那麼大勁干嘛?他看著窗外的走廊頭也不回地說,陳氏煲粥最有營養了。想到他每次買這買那氣喘吁吁爬上2樓的樣子,我勉為其難強迫自己吃上半碗,生怕辜負了他的好心。

睡不著的時候,我躺在床上聽走道外面有趣的各種聲音,漢語、藏語、英語或許還有其他語言。旅館免費提供洗衣曬衣取衣服務就設在東頭一個小閣樓上,每天早上九點我准時能聽見服務員用婉轉的聲音用不同的語言和旅客交談,提醒客人填寫房號以及衣物的數目和種類。十一點後,停止接受衣物,我聽見洗衣機嘩嘩轉動的聲音,聽到服務員輕松唱歌的聲音,還聽到她在我的頭頂走來走去把洗好的衣物平鋪在我房頂的鐵皮上晾曬的聲音。一頓飯的工夫,在明晃晃的日頭下衣服就被她從頂樓甩到過道的長椅上,她一件件按房號將衣服疊放整齊收在走廊旁的大鐵櫃裡,三點半准時等客人來取頭天的衣物,六點半將鐵櫃上鎖准時下班。值得一提的是,旅館所有客人的衣物清洗都是她負責,面對這麼繁重的工作,她總是笑眯眯的,說話,聊天,哼歌,聽不出有半點的不耐煩。即使有客人的衣物被拿錯了說要投訴她時,她也只是慢慢解釋,實在解釋不清楚了,只好邊嘆氣邊搖頭:誰會把別人的衣服拿錯呢?她最喜歡和老外聊天,喜歡賣弄自己的英語,音調老高,最後還會冒出長長的拖音,引的老外不停拍她的肩膀,然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有次老外擔心的問她:會下雨嗎?衣服干不了怎麼辦?她會幽默地回答:下不下雨我怎麼知道?只有天知道。你去問老天好了。所有聽到這話的人全笑起來。老外出門回來總不會忘記給她帶一點小禮物,我從她很溜的牙齒抵著舌頭的一聲‘THANK’中就能感覺到她的快樂。拉薩城是否都充滿了她那樣的快樂空氣呢?

更有趣的一次對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有一個旅客將內衣也拿到她面前,她立即說:不洗內衣。客人問:不是免費洗嗎?她說:免費也不洗內衣,否則我們成什麼拉?現在是社會主義社會。客人笑了:難道洗內衣就成資本主義了?我要告你反動。她居然回答:好呀,你告我呀,最我把我關起來,有得吃有得喝還不用做事,我一心一意念經多好。這話裡充滿了快樂的矛盾,不僅是她,我們都有這樣的無奈,被身體束縛並勞苦一生。

睡不著又躺不住的時候,我會慢慢挪到走廊上,找個長椅曬太陽。困在旅館裡哪兒都去不了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看見那些興匆匆走又風塵僕僕回的游客生出許多羨慕,以為整個旅館就我一人這樣窩囊。沒想到長長的一條走廊擺放的椅子上也坐了不少人,有人看書,有人對著天空發呆,有人打著噴嚏還東張西望,老陳邊磕瓜子邊說:那些人和你一樣都是反應重出不了門,我來來回回多次了他們還一直在走廊休息。呵呵,這話比什麼都有效果,我精神一下振奮起來,原來像我這樣的不止一個呀,還有許多年輕力壯的男同胞呢。我壞壞的笑起來。

安心的坐著,我們不說話,仰頭望著天空,白的雲灰的雲淺藍的雲在眼前飄啊飄,風輕柔的吹過,將旅館屋檐的彩色經幡波浪般舞動,空氣中彌漫著酥油茶的甜香,對面餐廳有玻璃般干淨清脆的鋼琴聲傳出,陽光金子般投射下來,溫暖著我們這些寂寞人的心,什麼都不想,此刻的現實和彼時的夢相吻合,分不清誰是誰。現實與夢第一次零距離接觸,怎麼感覺還是在夢中?尤其是現在回想起來更覺遙遠。靜靜的呆望著,拉薩天空的色彩是最豐富的,單單天空的藍就會讓你昏眩,湖藍普藍湛藍深藍灰藍以及深深淺淺的藍紫,更有說不出色彩的混合的復雜藍。單單是雲彩也讓你驚嘆,只要世間上存在的色彩那雲也有,流動的色彩變換流動的形狀,怎麼看都不厭,一直看到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就這樣,黃昏悄然而至,黑的雲灰的雲澄色的雲金色的雲還在眼前飄動,突然,從雲裡鑽出一只老鷹,看!城市上空的鷹,我驚呼起來,到底是這樣的地方啊!老陳仔細用他那飛行員般的牛眼仔細觀察了半天,才壓住了我的感嘆:是風箏。一只老鷹風箏。果然,我看見了旅館對面頂樓上放風箏的人,還有手裡的線,一抖一抖的,老鷹在他的手中翻飛自如,我有點失望,總覺得這樣的地方是應該有老鷹的。其實沒有必要失望,後來聽說色拉寺後山有天葬台,那裡有成群的老鷹四處俯衝,很壯觀。可惜我們去不了,天葬是神聖的葬禮,現在不允許外人參觀,尤其是漢人。估計真要我去我都不敢呢,太血腥太殘忍,畢竟風俗不一樣,很難接受。

時間不急不慢的走著,我們呆在旅館裡不急不慢的生活著,曬太陽,聊天,看雲,發呆,聽遠處傳來的歌聲,吃各種食物水果還有藥片。黃昏時旅館寬敞的院壩裡熱鬧非凡,越野車很牛的開進來,從裡面鑽出疲倦的游客,我會從車的損耗程度可以猜測他們從哪裡回來,阿裡或者日喀則,也許是納木錯,也許是珠峰。許多游客聚集在旅館接待處門口的留言版前,尋找合適的旅伴,租到合適的車輛,更有趣的是有即將離開的人要出售各式裝備。不相識的人互相問好,互留手機號,互相結伴趕往下一個目標。在拉薩,似乎永遠感覺不到孤獨,獨處也好,結伴也好,自由選擇,沒有人干涉,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切都那麼自然。孤獨的人不是可恥的!我這樣唱到,惹的老陳一陣大笑。

活在八廊學,生活在八廊學,家在八廊學,我這樣寫道,也這樣希望著,在高原反應即將結束的最後一個晚上,我躺在八廊學旅館的床上默默的想,再也不會有什麼地方會如此接待我,把旅館當成了家,困在這個家裡我卻還如此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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