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九月格桑花西部助學青海三江源調查筆記

作者: 1356471****

導讀此筆記摘錄於作者2005年藏地旅行手記,版權歸作者所有。 www.freewill.com.cn 格桑花西部助學網 八月三十一日晚於稱多 早晨七點鐘爬起來時,站在窗口,看到不遠出濕漉漉的草坪上坐著一個喇嘛。離他一米遠同樣端坐著一只嚴肅的狗,似乎在聽他講經說法。 我很早就來到路邊等去玉樹的過路車。等了兩個小時,直到九點出頭,也沒有看到什麼合適的車,除了幾輛車況糟糕的卡 ...

此筆記摘錄於作者2005年藏地旅行手記,版權歸作者所有。

www.freewill.com.cn 格桑花西部助學網

八月三十一日晚於稱多

早晨七點鐘爬起來時,站在窗口,看到不遠出濕漉漉的草坪上坐著一個喇嘛。離他一米遠同樣端坐著一只嚴肅的狗,似乎在聽他講經說法。

我很早就來到路邊等去玉樹的過路車。等了兩個小時,直到九點出頭,也沒有看到什麼合適的車,除了幾輛車況糟糕的卡車。我懷著壯烈的心情想,如果九點半還沒有長相合適的車,我就准備把自己塞到卡車的顛簸的車廂裡去了。

九點二十五,來了輛客車。

石渠去青海的路況非常惡劣,充滿大大小小的水坑。車速奇慢,幾乎是在爬。在這個破損不堪的路的兩邊是濕潤的草原,犛牛如黑色的珍珠撒落其間。沉重的雲令我精神萎靡。我心想,難道就這樣和被很多攝影師喻為天堂的石渠說拜拜了?

在憂郁的心情中狂顛了一個多小時,翻越安巴拉山口時看到了青海界碑。幾乎是在同時,我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像,綿延的丘陵變成了雄偉的大山,碧空如洗,險峻的盤山公路在空中穿行,我心中的熱情如烈火般地燃燒起來。

那壯烈的景色與第一次踏入青海的感覺使我無法抑制心中的激動

青海的很多路在修,烈日下塵土飛揚。過了歇武鎮後,我突然看到一條渾厚的大河。它觸動了我內心最神秘的情感。她就是通天河,長江的上游啊。浩浩蕩蕩的長江每天在我的南京的腳下靜靜地流淌。有多少次,我渴望著去母親的源頭去尋找生命的根啊。她代表了我最高的夢想與鄉愁。

很快我就可以去格拉丹冬雪山了,我那夢魂牽繞的源頭了啊。

中午到達玉樹結古鎮。非常巧地碰到了我的老朋友,格桑花的義工達哇。我們下午一起回稱多。

路上我此行來第一次看到陽光下恢宏的草原,它延伸到最遼闊的天邊,可以和我看到的新疆巴音布魯克草原媲美,美得令人心碎。我多麼想跳下車,跳上一匹最烈的野馬,縱橫馳騁,在這片草原上徹底釋放自己自由的夢想與靈魂。

到了稱多,見到了北風,和達哇一樣是稱多一中的老師,以及格桑花的義工。他使我一見如故,是我最喜歡的豪爽的性格。還有吳拄,浙江來的義工。當然少不了智明校長。一個月前在上海的格桑花聚會上都見過。

晚上睡在北風家。出發以來第一次過上群居的生活。內心的寧靜還在,增添了更多的樂趣。

最令人難以相信的是,沒有洗澡的地方。自來水都沒有。一條冰冷的水溝從北風門前經過,它提供了所有的水,足夠天然,也給我制造了足夠的麻煩。

九月一日於稱多

今天是純粹的調整。其實我根本不需要休息,只是為了與其它幾個腐敗分子的願望相協調而已。

早晨強迫自己睡到九點,雖然我恨不得又像往常那樣跑到馬路上搭車。只是我再也不需要了,在未來的一個星期。

中午我和吳柱坐北風和達哇的摩托車去草原上看風景,帶了香味濃重的手抓羊肉,饅頭和飲料。在陽光下享受美食,看著幾百米外的陰郁的大雨。你一定同意,這是非常奇特的享受。

回到學校,我發了點照片到網上。下午的天愈發地美麗,我經受不住誘惑,又和達哇乘車去看那片我來稱多時見到的草原。夕陽將它染成古銅色,紫色的野花與犛牛分布草原上。我們喝牧民賣的酸奶,味道純真天然,與我在城市裡吃到的顯然不同。

晚上去享受了可口的拌面。我買了五斤糖,以及兩百支鉛筆,因為明天要去珍秦鄉看那些貧困的兒童,我要送點禮物給他們。

九月二日於稱多

從今天開始,需要做助學調查。一大早,我們把全國各地寄來的部分物資裝到卡車上,包括衣服,圖書,玩具等。它將被分發給我們選擇的助學對像。

很快就出發了,在青海賜予我的美好的陽光中(這和四川的霧藹沉沉是多麼鮮明的對比啊)。今天要去珍秦鄉的三個小學。當我們穿過美麗的草原首先到達秀瑪小學時,孩子們正乖乖地列隊等待。對於我們這些從遙遠地地方來的陌生人不免有些膽怯。

按照流程,我們需要給學校已經推薦的二十五個貧苦孩子(對於他們的選擇,我們懷有高度的信任,由於他們過去的一貫令人滿意的合作)拍照。這些是為了發給將來潛在的捐助人。

每次給孩子拍完照,我都把他樓在懷裡,給他看在數碼相機上的影像。也許這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自己出現在小小的屏幕上,他們那拘謹的稚嫩的臉上立即露出開心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的純真,如此的充滿驚喜,以至於我也被深深感染了。

采集完學生家庭狀況後,我就給孩子發小禮物,包括糖和鉛筆。當我看到這些在城裡人看來微不足道的東西給孩子帶來的巨大的歡樂時,我的心裡既幸福又傷感。對於他們的忍飢挨餓,從未體會過除了自然的嚴酷之外的任何意外恩賜的童年來,這無疑是一個美好的節日。他們的快樂是無價的,無法通過任何物質的價值來衡量。

然後我們爬上卡車卸貨。把物資分成二十五份,在蔚藍的草坪上圍成一個圈,每個孩子獲得自己應得的那份。這些舊衣服在生活安逸的我們看來,似乎唯一的去處應該是垃圾箱。但是也許你永遠不想像這些貧苦的孩子以及他們的父母(大部分是搬遷後沒有任何牛羊,也沒有可靠的收入的“牧民”)領到這些衣服的幸福感。我當時的困惑和驚訝在後來得到了詮釋,以最悲慘的方式。

臨近中午時,孩子們該吃飯了。老師搬出一個大鍋,每個孩子可以領到一碗土豆湯。裡面菲薄的肉早已經被撈光。我問達哇,孩子的學費中是否包括這些伙食。他回答,孩子的家庭根本付不起,甚至他們上學也是學校或者政府挨家挨戶上門勸說的結果。我沒有辦法表達自己當時的心情。

下面的事情無疑是悲慘的,幾乎稀釋了我開始感受到的所有歡樂。家訪開始了,這是為了確認學校提供地所有的資料的可靠性。但是在這片窮得一無所有的土地(稱多超過一半的家庭的年收入不到區區五百元)上,走入每一個家庭都令人心酸。當我去索南加小朋友的家時,我的內心被震撼了。她有個五歲的妹妹,坐在破爛的床上,穿著同樣破爛的衣服,露出與環境極其不相稱的甜美的笑容。在這個似乎由髒衣爛布與一大堆垃圾組成全部財產的家庭中,我們時常會想像人會由於貧窮而麻木,呆滯。這種美麗的笑容非但不能給人以寬慰,反而增加了觀眾無限的憂傷。

孩子的母親瘦得像骷螻,善良地微笑著,卻掩飾不住對貧窮的無奈。她臉上的感動表明了對我們幫助的真心的甚至是過分的感激,我只有詛咒自己為什麼從上帝那得到這麼多!

這種視覺的震撼看起來只像是平淡的預演。此後去的學校總有些使人想逃避卻必須帶著勇氣面對的家訪。在後面的康南小學,當孩子們潮水般地湧向我,帶著歡笑讓我給他們拍照時,我心裡是歡樂的。但這種歡樂同樣遠遠不足以抵消後面家訪時感受到的萬分痛苦。

最讓人震驚的一幕是在才措小朋友的家裡,她的一個小妹妹的美麗的微笑同樣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像,就像是最純潔的天使。與此形成殘酷的反差的是,她的哥哥,家裡唯一可以指望的勞動力,由於腦膜炎躺在床上已近兩年,沒有任何錢可以治病,等待的是必然來臨的痛苦的死亡。他尖尖的腦袋,枯萎的頭發,沒有任何氣息的軀干使我握著相機的手顫抖起來。

生活啊,殘酷的生活。生固然沉重,死卻更加的不易。我腦中唯一的希望是,他的美麗的妹妹在我們的資助下至少可以在學校裡享受同齡人的歡笑,或許還有那一點菲薄但重要的土豆湯。這是我們可以做的全部,除此而外我惟有乞求上帝撫慰千萬個類似的掙扎著的靈魂。

九月三日於清水河文措鄉

今天去清水河調查,有八個遙遠的學校,需要三四天時間。道路狀況艱難,我做好了足夠的准備。我內心能夠理解達哇和北風在平時花了多少驚人的經歷去收集別人看起來微不足道的資料。

早晨起床的時候,稱多的天空像是藍色的大海。先去買了五箱蘋果,十斤糖,五百支鉛筆,大量拍照用的電池。還要帶上一卡車捐助人的物資。

需要說明的是,我們購買的所有東西都是掏自己的錢包。這是格桑花的傳統,沒有人對此抱怨過。但是,每當我想到達哇每個月要多付出幾百塊的電話費為格桑花服務時,我時常為此感到不安。這不是小數目,相對他的收入,有良心的人都應該承認這一點。而且他從來不去爭辯別人對自己工作的指責,盡管那些指責常常是出於對西部狀況的無知。

路上浪費了不少時間,先是輪胎破了,然後是攜帶的油箱漏光了油(去的地方根本加不了油),後者令我非常惱火,因為我擔心油料會把捐助給孩子的衣服變成難聞的抹布。下午又風雲突變,沉重的雲層聚集起來,昏暗的天空中雨點紛飛。鑒於我們去的學校都處於荒僻的地帶,如果雨勢不減,車陷在半路,我們將面對一個寒冷的無處留宿的夜晚。

路的兩邊是退化的凄涼的草場,沙地與沼澤,令人倍感憂傷。在這個三江源頭的腹地,自然正以驚人的速度在惡化。當然也有些豐盛的牧場,蜿蜒的溪水在曲折中奔向遠方,汽車經過驚動了大群的野鴨。那美好的景像加深了我內心的擔憂,這片產生最偉大的河流的土地正處於死亡的前夜嗎?

我們去的地方的貧困遠遠超出我的預計。在被人遺忘的寒風掠過的荒野上,住著一群早以失去牛羊的牧民。政府為他們建了房子,但那只是空殼子。沒有任何的可以想像的收入來源,他們完全依賴於政府的救濟,似乎是處於一個巨大的沒有圍牆的監獄裡。那種貧困是沒有盡頭的,令人絕望的,看不到任何改變的可能。

由於離國道如此遙遠。不僅使他們成為與世隔絕的受助者,也為我們的助學行動制造了極大的困難。每當我想到北風和達哇需要到這些地方來給孩子發錢,或者了解情況時,我就為其中的困難深感擔憂。到這兒不僅僅需要燒幾百快的汽油,帶足夠的干糧,還有一點運氣。

在陰暗的藏民家裡,我們做家訪,我心情沉重地給每個孩子拍照。孩子的天真的笑容比起昨天來更加得令人不安。

我沒有辦法想像孩子如何在這些簡陋的地方完成學業,有時甚至沒有教室,沒有錢買課本,沒有足夠的食物。當然我知道別無選擇,如果沒有文化,這些退牧還草的兒童將面臨更加可怕的命運的循環。

我不想重復所有的細節,所有的細節都是令人悲哀的。我只想提到自己拍的一張照片。一家四個孩子。中間的一個小男孩抱著還是嬰兒的弟弟,似乎在承擔沉重的父親的責任。兩邊的男孩和女孩露出無比迷茫而擔憂的眼神,似乎在等待我們的救助。孩子的父母則滿懷期望的看著我們,只是為了看到我們願意資助他們的孩子上學,盡管這點資助是非常微薄的。此情此景,縱使我鐵石心腸,也只有在心裡默默地流淚。離開時我握著小女孩的手說,明天給她蘋果和糖吃(今天天氣糟糕,無法卸貨)。她聽不懂我的話,只是微笑。

這兒所有人家的食物似乎就是放在牆角的一小袋米。

晚上的居住條件非常惡劣。住在校舍裡。其實原來的校舍早已倒塌。這兒是租來用於教書的房子,租金一天一塊錢。什麼吃的也沒有,除了干糧。七個男人擠在唯一的生火的狹小的漏雨的房間裡,包括義工和學校老師。這個老師在這個極端貧困的地方呆了兩年,忍受了非人的寂寞,而且還要自己掏錢給孩子買課本。

我沒有辦法想像,在寒冷的冬季,當積雪把這個地方真正變成無法到達的孤島時,孩子們,老師們,該如果去應付一個漫長的黑色的冬季啊!

九月四日於紅旗小學

早晨給孩子發放物資,流程是固定的,按照受助的孩子的數目將物資分成多份。

當我將要離開時,發現一家幾口在分一個我們發的蘋果。那時我心裡悲傷得無法形容。我又拿了幾個蘋果跑到他們家。我是多麼的愛他們啊,但對於中國千千萬萬的貧困者,我所能做的實在是太渺小了。在這種無能為力的深沉的絕望中,我懷著一絲希望,只要能拯救一個孩子,即使用整個世界來交換也值得。

又出發時經過仲卡小學。學校已經在雨水中倒塌,孩子們也不在。我們只能明天再來了。

此後的路比較輕松,因為距離終點紅旗小學很近了。在一條寬闊的清澈的大河邊,我們停下來決定去釣魚。我先去一個高高的山坡上方便,決定在那留下點紀念。強勁的西風冰冷徹骨,掠過泛黃的草地。藍色的天空在我的眼前無邊無際,那條河上閃動著魚鱗般的光。我被這美好感動。

等我跑到河邊時,達哇居然已經釣上了一條大黃魚。這兒的魚生活在沒有污染的純淨的水源裡,肉汁鮮美,是生活在長江下游的我無論如何享受不到的。很快他們又釣了六七條了,看來今晚不用活得很艱苦了。我就坐在草甸上享受悠閑與自然的美麗,這份自得的心情是幾天來沒有過的。

繼續出發到紅旗小學。開始家訪。有一個單親家庭,母親弱智,只知道對人微笑。三個孩子中有兩個弱智,另外一個孩子被我們資助。家裡陰暗潮濕,破爛的衣服散落一地。冰冷的大地就是他們的床,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我只有嘆息,在這個郁悒的環境裡。

給小女孩拍照時,她非常怕生,不停哭泣。我對她有種難以言喻的愛與憐憫。

最讓我吃驚的是一個20歲的女孩才讀三年紀。相比之言我19歲時大學已經畢業了。我坐在地上,絕望的心情無法描述。

發放物資時,孩子們依舊興高采烈。這是他們的節日,他們感覺被關心,被愛,而不是在最殘酷的大地上等待死亡的判決。我抱著那個小女孩,這次她不在膽怯,而是乖乖地趴在我懷裡。她髒兮兮的,頭發零亂,還有藏人特有的酥油的味道。可是那一刻她比全世界的一切都讓我喜歡,而且我現在才是真心快樂的。

一切結束後,我們可以放風了。又去河邊釣魚。此處河水湍急,我們釣了十幾條。你可能永遠不相信,沒有釣過魚的我一次鉤上來兩條。在溫暖的陽光下,我給魚剖腹,然後用冰冷的河水清洗。

回到住處,我開始用我所能獲得的所有調料燒魚,鹽,糖,蔥,醬油,醋。我對自己的烹飪手藝非常自信。這一點在他們震驚的面部表情上得到證明。北風評論說,沒有想到你這樣大男人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燒了一臉盆魚,我們開始瘋狂喝酒(除了吳拄,他有點高原反應,而且像大多數浙江男人一樣不善飲酒)。我愛西北漢子,他們適合我這樣的喜歡流浪的男人。在長江以南,也許一萬人中你才能找到一個我這樣的人。我恨謹小慎微,恨矯揉造作,恨肚子裡的小算盤。我憎恨像女人的男人,也憎恨像男人的女人。

我們一邊飲酒,一邊唱歌。我覺得達哇,北風都是我的真正的兄弟,當然還有當地老師。時光如此迅捷,很快到了半夜。在這個萬分貧困的地方,我們竟然過了一個腐敗的夜晚。

結束時,我對北風說,“我不是個心懷大志的人。即使格桑花明天終結,我也為今天救助的孩子感到高興;即使格桑花永遠不在,至少我認識了你這樣的朋友”

九月五號於清水河

早晨起床,酒意已去。身體重新充滿了力量,男人應用的力量。自從在四姑娘山適應高原反應以來,我就時刻感受到身體內的驚人的動力。只是我的皮膚離開濕潤的南京後在這已經遭到嚴重的不幸,我懷疑我看起來老了二十歲。

出發了。有經過昨天的仲卡小學。荒蕪的原野上孩子們讀書的聲音嘹亮。舊的校舍已經倒塌,新的還沒有建立。他們只能用這種方式讀書。這兒毫無疑問是我們這幾天看到的最窮困的地方。

孩子們拿到了禮物,和前面碰到的孩子一樣快樂。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我快樂不起來。

我在茫然中爬上車。歡樂的孩子跟著車跑。那時我被內心的痛苦所折磨,而他們卻生活在苦難裡。痛苦與苦難是兩碼事,正如生活與生存是兩碼事一樣。車中響起的藏族歌曲悅耳動聽,它所表達的歌舞盛平卻對我全無意義。恍惚的歌聲不像是在空氣中振動,而是在真空中流淌。在這平靜的一刻,痛苦仿佛被凝固了。於是,漸漸的,痛苦似乎走到了盡頭,從而不再有增加的跡像,只有歡樂的可能了。

路途中又經過文措鄉。補充了一個孤兒的資料。又看到前兩天的那些可愛的孩子們,他們在上課,我愛他們,撫摸他們的腦袋。他們用幸福而崇敬的眼光看著我。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我願上帝保佑他們,這是我愛一個人表達情意所用的語句的最高級。

我們走的路真是太爛了,頻繁的陷車。流水時常擋住去路。幾次下車在泥漿中墊石頭,推車。天氣變化多端,時而萬裡晴空,時而雪花飄舞。那種變幻莫測的天氣與路邊偶爾可見的黃羊,旱獺,野鴨集中體現了三江源區的魅力。

後面經過普桑小學。收取了七個孩子的資料。但是在這兒發生了令人不愉快的現像,我第一次發火。發放物資時的場面很混亂,大量無關的學生和牧民圍上來,使我懷疑這不是有秩序的配給,而且搶劫。我對學校怒吼,要求他們清場,好不容易才恢復秩序。我恨不得立即取消他們的資格。如果缺乏最基本的誠信,將很難保證捐助人未來的錢會准確地被發放。

我的原則是,既然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乏需要幫助的孩子,我們有權利選擇合作愉快的地方。

信任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正是出於對達哇,北風,智明的信任,我們才會對稱多的助學懷有如此的信心;正是出於對我的信任,我的幾十名同事才把捐助的錢交到我手上,卻從來不問我怎麼花掉的。如果人不再值得信任,我們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今天最後一所是尕青小學。

我的心情又快樂起來。挑選了十個孩子,和他們一起分享快樂。

九月六日於稱多

早晨起來,清水河下起了大雪,寒冷異常。這是我第一次在九月初見到大雪。

我的內心充滿開始孤獨的旅行的渴望,流浪的心情時刻在滋長,但我還要在稱多逗留數日,為了那些孩子。

早晨有去了昨天令人不快的扎麻小學。校長一再為此感到抱歉,同時解釋學校確實有很多貧困的孩子和孤兒需要幫助。我們接受了他的請求。

孩子的快樂是無價的,我一再感受到這點。除此而外的任何東西必須在它面前讓步。每一次和孩子的交流都是類似的,流程是固定的,每一次他們都帶給我新鮮的快樂與新鮮的感覺。我深深覺得,不是我在幫助他們,而是他們在幫助我。他們給予我以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我們不是在拯救他們,而是在拯救自身的靈魂。

上午又去扎哈一小學。在漫漫風雪中我們開始做家訪。面對貧窮我已經有了更多的承受能力。然而有一家依然在我心中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家裡的一個頭發花白零亂的老爺爺躺在病床上,快門的聲音似乎也不能使他產生任何語言與行動的能力。當我要離開時,他掙扎著支起身體,向我使勁作揖,眼中閃動著淚花。那一刻我的感動遠勝過他,我付出如此之少,卻喚來一個老人的全身心的祝福。

給孩子發物資時,似乎上帝也被他們感動了。太陽衝出陰霾的天空,光芒萬長,大地消融;天空的美與孩子的美使我充滿甜蜜。

下午去此行的最後一所小學,扎哈二校。時間充足。在路上我又開是拍風景照。我用自己的眼睛和鏡頭捕獲美,更多的美在我心裡。我愛上帝,愛上帝為我展示的所有的美的奇跡。我看到了尕多覺悟神山,也許明天七月來青海可以考慮去徒步轉山了。

下午返回時,帶了一些順路的孩子回家。我趟在卡車的後車廂裡,享受著最藍的天空,最刺激的顛簸,以及嗆人的灰塵。感覺好極了。

九月七號於稱多

今天一天在整理調查的資料。

明天我又恢復孤獨的旅程了,去瑪多的黃河源頭。此後折回曲麻萊繼續做調查,接著去長江源頭,最終進入西藏。

當我第三次踏入西藏時,我想我會流淚的,一個男人的淚水。



(當地的孩子基本上都使用破舊書包)



(可愛的小MM,希望她以後不用像她姐姐一樣為讀書發愁了)



(赤貧的學生家庭,家庭年收入不到300元。熱水瓶是唯一可見的現代文明產物)



(破舊的校舍,隨時可能被泥石流衝走)



(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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