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游四姑娘山

作者: greatlook

導讀冬游四姑娘山greatlook2001.01 今年春節不想在家裡過,總想出去走走——去年一年都未外出旅游,快要悶死了。看報紙,有不錯的地方——麗江,專列發送,7天,還可以去虎跳峽。誰知道等我去旅行社報名時,已經滿員了,主要是因為今年熱門麗江,還有價格便宜。於是作罷。 選來選去,最後盯上了四姑娘山。四姑娘山風景區處在四川省阿壩州小金縣境內,號稱“東方的阿爾 ...

冬游四姑娘山greatlook2001.01

今年春節不想在家裡過,總想出去走走——去年一年都未外出旅游,快要悶死了。看報紙,有不錯的地方——麗江,專列發送,7天,還可以去虎跳峽。誰知道等我去旅行社報名時,已經滿員了,主要是因為今年熱門麗江,還有價格便宜。於是作罷。

選來選去,最後盯上了四姑娘山。四姑娘山風景區處在四川省阿壩州小金縣境內,號稱“東方的阿爾卑斯山”,有“蜀山之後”的美譽,離成都近,關鍵它不是熱門線路,不會出現只看到人而看不到景的局面。邀約了幾個朋友,朋友又帶了幾個朋友,於是組成一個九人小組,興致勃勃地去旅行社報了名。

大年初三,一群人登上了開往四姑娘山的汽車。

第一天巴朗山

到四姑娘山的公路很不錯,大部分是水泥路面。出成都西面,經都江堰市、映秀鎮、臥龍鎮,翻越巴朗山,就到了游覽四姑娘山的落腳點——日隆鎮。

途中參觀了臥龍大熊貓館。這裡只是在規模上超越一般的動物園大熊貓館,其他沒有太大的區別。大熊貓都很髒,沒有國寶的風采,可能是季節不對。倒是在一個放養園裡,一只大熊貓把另一只推下水溝,讓我們哈哈笑了半天。

巴朗山海拔4500余米,是去四姑娘山旅游觀光的最大障礙,從山腳到山頂會經歷幾種天氣,往往是山腳大太陽,山頂飄雪花。公路非常吃力地在山谷裡蜿蜒上升,路旁就是陡峭的山坡。冬天翻越巴朗山最危險,路面非雪即冰,汽車很容易打滑,氣溫低,有可能出現機械故障;夏天也好不到哪去,一下雨就容易塌方。出發前和同事開玩笑說,如果假期結束我還沒出現,切記趕緊弄輛四輪驅動越野車去巴朗山救我。

還好開車的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師傅,不急不躁,一路順暢,途中有一點小麻煩也很快解決了;路上還搭了幾個自己的小車上不了山的自助游客。到半山腰時,有人開始出現高山反應,還好不嚴重,吸幾口氧後就沒事了。我是條件越艱苦就越興奮的那種角色,海拔高度對我幾乎沒有什麼影響。傍晚我們才上到埡口,此處海拔4480米,積雪很厚,寒風凜冽,溫度極低,而且空中還在飄雪花,四周光線黯淡,白茫茫一片,既有雪的原因,也有雲霧的原因。車窗玻璃在雪線高度上就全給凍住,根本打不開,連車窗內壁上的水汽都結成了冰花。下山倒很快,四周都黑下來;只有一個東西讓我記憶深刻,那就是山腰處的一個公廁——沒想到這等荒山上還有這等優秀的廁所!

日隆鎮靜靜地臥在巴朗山腳下,車一下到山腳就看見日隆鎮的燈光,大家不禁歡呼起來。進入日隆鎮,感覺稱之為鎮,遠不如稱之為村合適。由於四姑娘山旅游資源開發的緣故,有了幾家賓館,還有一些賓館正在建設中。手機在這裡也有信號。晚上住在“華強山莊”,這是一家沒有空調、沒有臉盆、一個標間只有兩瓶熱水、電熱毯功率小於手電功率的“准二星級酒店”——又被旅行社騙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睡覺時我蓋上了三床棉被加一床毛毯——老板娘沒有食言,“鋪蓋隨便加”。

初到高山,大家都很興奮,九個人不懼疲倦,坐在一起打撲克牌。估計是興奮過頭,我們連隔壁老外憤怒地敲打牆壁的聲音都未聽到。到11點左右,老外終於忍無可忍,走進了我們歡樂的房間,用不是很標准但很清楚的普通話問,“你們什麼時候睡覺?”。在一片標准的“Sorry!”和“O.K.!”聲中,我們收拾了殘局,各自回房休息。

回成都後我們才知道,就在前一天晚上,有一輛旅游客車困在山上,在寒冷和大雪中整整捱了12個小時後,終於攔下一輛小金到成都的公共汽車,才擺脫困境。我不禁為自己的好運氣而慶幸,老爸在家裡看新聞則著實嚇了一大跳。

第二天雙橋溝

早晨起來,滿鼻雪芳。悠然間有了一句古龍似的話:

正月初四,晨,小雪,截殺的日子——錯!游覽的日子。

聽當地人說,初一初二這裡下了大雪,那就不虛此行了。考慮到環境較差,起床時我在牛仔褲外面又套上一條厚而寬大的休閑褲,腳上穿了兩雙襪子。天色還不太亮,外面氣溫很低,又在飄雪,四周白雪遍地,整個山谷都靜悄悄的,偶爾傳來一陣馬鳴;雪型總是順著風勢,山風把谷裡的積雪吹得大部分呈條狀,偶爾在背風的台地上會有整片的白雪;兩邊的山坡基本都覆蓋著枯黃的草甸,還有不成氣候的灌木林一片一片地分散在向陽面。兩只小狗在山莊門前肆意地玩樂,寒冷似乎與它們無關。風很大,我不得不戴上帽子、手套。看到一個藏民戴著一頂碩大無比的皮帽,我不禁為自己單薄的遮陽帽擔憂。

華強山莊的早飯一般,饅頭做得比較好,我一口氣就吃了5個;但是這裡沒有大家喜歡的泡菜,只有不知道能否鑒定為榨菜的優質榨菜。

上午大部分時間在扯皮中度過,原因是大家不滿意昨晚的住宿,強烈要求換賓館。想想1999年國慶,晚上近千人在卡龍溝冒著大雨找可以躺下睡覺的地方的狀況,我對昨晚的住宿已經很滿意了,讓他們去折騰導游小姐吧。腳非常冷,開始冷得痛,後來快要失去知覺了,於是我決定活動一下。做了一陣高抬腿後,我走到鎮上一處高台,放眼向東面望去,只覺得空中晶瑩閃閃,原來太陽已爬上了山頭,四處飛舞的小冰晶在陽光的幫助下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閃閃奪目,以前從未看到過。

經過堅苦卓絕的努力,在充分發動群眾力量的基礎上,我們終於說妥了賓館,轉至四姑娘山酒店(據說是當地唯一的涉外賓館),免除了眾人的後顧之憂。回華強山莊取行李時,我搞忘把昨晚借的整個山莊唯一的臉盆還給那個友善的藏族小伙,覺得很不好意思。當導游小姐最後一個從山莊裡走出來時,我們很有興趣地猜她的背上究竟插了幾把藏刀。

四姑娘山風景區由“三溝一山”組成,“三溝”是雙橋溝、長坪溝、海子溝,“一山”就是四姑娘山了,基本都分散在日隆鎮周圍。

雙橋溝的名字是怎麼來的,我沒有搞清楚,可能最初溝裡有兩座橋吧。雙橋溝是“三溝”中唯一公路可以直通最深處的,單程約35公裡,這讓我們放心了——不用甩雙腳長途跋涉。10點過,終於啟動雙橋溝的游程。然而好景不長,剛進溝沒多久,旅游車就出了問題,一陣陣的藍煙顯示著發動機工作很不正常,而且非常污染環境。無奈之下,在走走停停中,我們決定先徒步走一段,讓汽車來追行人。

最初的2公裡被稱為陰陽谷,呈南北走向,太陽始終只能覆蓋半條溝,因而得名。徒步和坐車是不一樣的,徒步隨時可以停下觀景、照相,而且許多別致的小景在車上是注意不到的。開始一直是背陽面,顯得很冷且陰暗,氣溫在零度左右,大家為了取暖,腳步都很快。溝中間是一條小河,水清澈而活潑;山坡上還是班駁的積雪,碎石子路面上則間或有冰雪。小河對面的岩石上,到處散布著冰瀑,都是雪化後結成的冰。一時興起,紛紛揀起地上的小石頭,想擊破對岸的冰簾,意外地發現兩個現像:一是地上的石子多數被牢牢地凍結在路面上,二是看似易碎的冰瀑抵擋住了我們沙漠風暴般的攻擊。冰瀑都在河對面,走了很長一截,我們才在河這邊看到了一大片密集的冰瀑,足有10余米高,5、6米寬,陽光剛好照在上面,顯得潔白而有靈氣。一根根透明的冰錐懸在大塊的乳白的冰柱下,有夢幻般的感覺。好動的我們取了好幾根冰錐下來,像古代武士一樣揮舞著,留下幾張怪異的照片。

這一帶的山很有特點,土山與岩山渾然交錯成一體,沒有明顯的界限。向陽的山坡上有一片一片的矮樹林,一些是沙棘,還有大片的不知道名字,雖然是冬季,植物還是向我們展示了旺盛的生命力和鮮而沉穩的色彩。

旅游車終於趕上了我們的步伐,把我們全裝上車,發力向溝深處駛去。一路上我們都在不停的吃東西,好像不吃就會給餓死在山裡一樣。導游小姐給我們准備的野外午餐是礦泉水、八寶粥、冷雞蛋、最小根的火腿腸(不知道是哪產的)和早茶奶餅,在瑞士軍刀的幫助下,大家都把火腿腸消滅了。寒意隨著陽光慢慢散去,天空中幾乎沒有雲,我與太陽的距離近了差不多3000米,而且與城市相比空氣中少許多阻隔,於是我越來越感覺到她的活力。有人已經開始脫外套了,我想我還是先忍忍吧。

山谷越來越寬,估計最少也有500米,整體上谷底大約有10度的坡度。路兩邊間或出現孤零零的小木房,應該是放牧季節牧民的臨時住所。大片的枯黃野草上蓋著一片一片的雪,雪在太陽的威力下逐漸融化,隨即又被冷風凍結成冰,往窗外望去非常刺眼,我後悔沒有帶一副墨鏡,於是只好抬頭看山。山形豐富多彩,都是那樣的挺拔威嚴,偶爾有幾絲淡淡的雲飛快的掠過山頂,於是山也似乎動了起來,就像要去追被風吹掉的哈達。

走了一段,車停下來,導游小姐說這裡叫人參果坪,以前在這裡有許多的人參果樹,因而得名。這裡地勢開闊,路的左邊有坡度,右邊則平平整整,雪較厚,天格外的藍,心情也格外的舒暢。此時陽光直射,身上熱烘烘的,我不禁為自己透氣又防紫外線的帽子得意起來,早晨對藏民的皮帽的羨慕被拋到了群山之外。但只要風一起,仍感受到溫度之低。往溝的深處望去,公路折了兩折就消失到山的背後;遠遠的,有幾座雪山,雲霧不停的從山頂拂過,有幾秒鐘可以看到尖尖的山頂,棱角線條都像金字塔;背陽面蓋著雪,向陽面看不清,因為雪反光過於刺眼。不知從哪裡出來了幾個藏民,或抱羊,或牽馬,勸說我們和動物一起照相。我謝謝了他們的好意,有幾個同伴則熱情高漲,輪番上馬留影,可惜馬兒不太聽話,影響了大家的發揮。同行的阿B一定要趴在雪上讓我照,我只好滿足他的要求,雖然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主意。上車時,我使勁在沒雪的地方踏了幾下,以圖抖掉鞋上粘的雪,但上車後我發覺仍然有少許雪渣融化後突破軍靴向鞋墊和襪子進軍,這使我極不舒服,只希望兩層襪子能起緩衝的作用。

又行一程,到達叫攆魚壩的地方。路邊有條小河,寬約5米,彎彎曲曲地向前延伸;兩岸都較平,岸上的雪像是一頭栽進河裡一樣;河中有一個小小的島,上面的雪十分潔白,沒有半點雜色,與兩岸截然不同;靠岸的河水已經結冰,一層層的厚薄不一,可以看出非一日之功。水溶於冰,冰溶於水,出於安全起見,沒有走上冰試試。這裡最獨特的就是有許多枯樹,樹很大,直徑都在2分米以上,但不高,而且沒有一片葉子;樹四處散布,岸上有,河裡有,河心島上也有,整個像幅國畫,左一筆,右一筆,錯落有致,一點也不擁擠,讓我們有足夠的空間穿行;樹的姿勢千奇百怪,有的低頭飲水,有的抬頭望天,有的牽手而立,有的發足奔跑,枯木也向我們展示其生命,大自然的神奇就在於此。站在河邊,忽然發現這裡簡直看不到一條直線,河是彎的,樹是曲的,只有遠處幾株柏樹是直挺挺的。

上山自然是要看山,但雙橋溝前半程確實沒有值得贊嘆的。再往溝深處走,終於有了一些外型別致的山。有一座叫三鍋山,山體直向上,快到山頂時猛然分作三塊,每一塊都像一個鍋底。有一座叫老鷹岩,高5428米,但我覺得叫小鷹嘴更貼切,兩個山頭相挨而立,尖如鷹喙,說不清哪是上喙,哪是下喙,就如嗷嗷待哺的小鷹,向天張著嘴,等待父母把食物遞進口中。有一片山比肩而立,山頂平平整整,好像一群無頭勇士。有一處稱為盤聚,兩座山峰一高一矮,像戀人般相依而立,陽光從兩人並肩之處散出,照亮背光的臉,十足的浪漫。還有一座叫布達拉山,外型極像拉薩的布達拉宮,兩側平緩上升,山頂高聳,山腰有幾處明顯的橫線,像一排排的房間。其他如獵人峰剛毅挺拔,尖山子高聳入雲。最讓人好笑的是野人峰,高4645米,偌大一個山體,粗壯而險要,蠻橫而原始,長得極不講道理,怪不得起名為野人峰。最看不懂的是日月寶鏡和犀牛望月,我怎麼看也體會不到名字的妙處,經過苦苦思索,最後只能失敗地認為自己的想像力不夠豐富。路上我還發現有一處岩壁的線條分明是一個獅頭,兩處凹陷的岩壁由於光線作用成了獅眼,豎著突出的長條岩石是獅鼻,再往下有兩根橫線條就如巨獅的血盆大口,嘴裡碎碎的線條構成了獅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能力再次向我們展示出來,我只有贊嘆自然的偉力。

走到一個叫牛棚子的地方,導游小姐說不用再往前開了,因為前面沒有什麼可看的地方。但大家想既然有路前進,而且時間又早,何不前行看看呢,於是堅持要走到公路盡頭。雖然導游小姐反復強調沒有景點,但後來的情況證明我們是對的。旅游車一路飛奔,穿過一片樹林後,終於到達雙橋溝的盡頭,一座叫阿妣山的山峰橫在我們面前,擋住了去路。阿妣山其實不是一座山,而是幾座山的合稱,最高4488米,走勢呈圓弧狀,溫儒爾雅,好像一位慈祥的老人伸出雙手來擁抱我們;半山腰是大片的冰川,叫紅杉林冰川,名字得自山腳的大片紅杉林,但在這個季節體會不到紅的韻味;樹林用木柵欄圍住,估計是為了保護這僅有的原始森林。四周的雪很厚,軍靴踩下去看不到高幫;雪野中有幾塊巨石,顯得非常突兀,不過正好可以在上面休息和照相。經過大半天的行程,終於觀完雙橋溝,大伙都很興奮,在雪地上又蹦又跳,擺出各種姿勢在阿妣山面前留影,在這裡,我們留下這次旅游唯一一張九人合影。

特別篇烤羊,租馬,長坪溝還是海子溝?

從雙橋溝回來,時間尚早,大家開始考慮晚上活動和第二天的行程問題。

首先是烤羊的事。同團的幾個重慶人首先提出烤羊的建議,眾人紛紛舉手贊成。但價格成了問題——導游小姐推薦讓酒店來組織,價格1000元以上;自己問幾個藏民,要價700左右——都不便宜。有趣的事情發生了,兩個同伴去藏民家裡買蘋果,無意中問了一句烤羊多少錢,答案是500元。這個信息反饋過來,依據市場規律,自然是選擇到那個藏民家裡去了,而且人家還承諾就在家中院壩烤,並且有鍋莊晚會,有哈達,有青稞酒,等等。然後這次旅游中衝突最激烈的場面也出現了——酒店的人(也是藏民)怪那個賣蘋果的藏民搶生意,雙方激烈爭吵,互不相讓(言辭和大多數國人吵架的言辭一樣,看來吵架一事各民族沒有區別),最後大有一戰而解決問題的架勢。我們看著也有些不安,擔心真的干起架來。又怕晚上烤羊時,幾十個人衝進來,不分青紅皂白一陣亂打——出門在外,還是應該安全第一嘛。

吃過晚飯,大家還是一起去那個賣蘋果的藏民家裡,只要他們敢烤,我們就敢吃,這還是一個法制社會嘛。順便提一下晚飯,我們一桌九人,都像餓極的瘋漢,一盤菜端上來一分鐘,必然見底,我們都疑惑,另外一桌上的菜怎麼會還剩那麼多;菜是保證八菜一湯,有意思的是葷菜,肥瘦界限清楚,一盤菜裡有肥肉那就肯定無瘦肉,有瘦肉就肯定無肥肉;有一道菜端上來時大家以為是一整盤肥肉片,整個白花花的,結果是土豆片燒肥肉片;還有一個特點,肥鍋肉是每頓正餐必有的。回頭說烤羊。我們到藏民家裡時,他們沒有一點准備,但就在半個小時之內,他們把一切所需的東西全部弄妥當,在20余平方米的院落中間點起了篝火,甚至還搬出一大套組合音響,不得不佩服他們的速度。伴隨著藏族姑娘的歌舞,一只羊被打理干淨後放上鐵架,藏民說至少要烤一個小時。藏族的姑娘小伙似乎天生就是歌舞好手,有些歌聲,有些舞姿,讓我們目瞪口呆,心裡只有嘆服。圍著篝火跳舞時,我參與進去,但總也學不會那看似簡單的舞步,頭都搞大了。還好可以喝青稞酒,不旺參加烤羊晚會。青稞酒度數低,味道和醪糟差不多,一口下肚,夜晚的寒意立即消散不少。後來已經玩瘋了,不知從哪裡弄來一盤迪吧舞曲,一放出來,立即出現群魔亂舞的場面,也不顧忌是高山。鬧了許久,羊終於烤好,藏民用鋒利的小刀割下來分給大家吃。其實烤羊味道不怎麼樣,關鍵是大伙一起參加,熱熱鬧鬧,圖個氣氛。

然後說租馬的事。因為長坪溝和海子溝都沒有公路,只有馬道,所以必須租馬。情況和烤羊很類似,又是導游小姐報高價,我們自己聯系低價;同樣也出現搶業務的事,只是沒有前面那麼激烈而已。市場經濟觀念已深入人心,但市場原則總是不被人們所遵循,當時開玩笑說應該實行嚴格的招投標制度才能解決我們租馬的問題。經過反復的磋商,反復的討價還價,甚至我們聲稱第二天哪也不去,就在酒店打撲克牌,終於落實了第二天租馬的事情。

再說說長坪溝和海子溝。本來旅行社計劃第二天是去長坪溝,但有人提出去海子溝更好,理由是長坪溝主要是看四姑娘山全貌,而海子溝不光可以看四姑娘山全貌,還可以看海子,就是高山湖泊。這個建議很有道理,大家經過反復商量,還咨詢當地藏民,最後決定去海子溝。問題又出來了,海子溝很長,要騎很長時間的馬,而且一天不能返回。首先解決了長時間騎馬的問題,所有人都保證不畏艱險,騎馬一天——不怕!然後解決游程的問題,冬天的海子都差不多,游覽一個即可,不必跑到海子溝的盡頭,按腳程估計,到最近的大海子後返回,在天黑之前回到日隆鎮,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至於有位先生說花海子在冬季也是五顏六色的,我們全當他在說笑話啦。

晚飯前,趁著無事,我往酒店背後的土山上走,想看看能否看到日落。山腰上有幾座藏民的墳,我小心翼翼的繞過去,怕褻瀆了他們的靈魂,也是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經過一個變壓器時,我發現有座墳前立了碑,前面經過的都沒有看到碑,於是我走過去仔細看,原來是20世紀60年代一位參與撲滅森林大火犧牲的烈士長眠於此。出於一種敬意,我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回轉身,看著周圍光禿禿的山坡,難以想像這裡原來是大片的森林,我感到一陣悲哀,看日落的興趣也沒有了,草草收場下山。

晚上脫鞋,發現鞋墊、兩層襪子都快濕透了,按照老爸教的辦法,把濕的全部塞在電熱毯下面,明天起來時應該已經烤干。

計劃既已定,租馬的事也說妥,大家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於是舒服地洗熱水澡後,進入夢鄉。晚上幾醒幾睡,口很干,估計是上到高山的正常反映。

第三天海子溝

一大早起來,發現沒有熱水,只好用冰冷的水胡亂抹了幾下臉,自來水好像是直接從山上接的冰雪融化成的水,裡面有不少的黑渣子,但單純從水的清潔度看,我覺得還是比城市的自來水干淨。有了昨天的教訓,我給自己穿上三雙襪子,以期保護我脆弱的腳。由於要騎馬的緣故,我把背包裡的東西清了不少出來,只留件風雨衣在裡面,外加一點干糧,包括幾塊壓縮餅干;包兩側的網狀彈性長口袋放進兩瓶水。隨身小包是奧索卡的,有幾樣最關鍵的東西在裡面:半傻瓜的相機,膠卷,錢包,瑞士軍刀,包治百病的萬應止痛膏,等等。手套、帽子自然不可少,圍巾終於也被我裝備上。

吃過沒有泡菜的早飯,趁著那難吃的饅頭還能在體內產生熱量的時候,走出去等馬。有幾匹馬已經在酒店門口,靜靜的站在那裡,像是等著選秀。馬都配著各式的馬鞍,顏色以黑、紅為主,裝飾著漂亮的邊條,只有韁繩都差不多;一般在馬鞍上墊一張毛毯,有的墊得很厚;個別馬頭上還戴一朵大紅布花,感覺要去迎新娘一般。來的都是川馬,腿粗而短,毛長而厚,大多數是棕紅色,少許白色,成了搶手貨。慢慢地,各家人馬到齊,選馬場景讓我想起中學課文裡《分馬》一課。我選中一匹棕紅色、略微高大點的,體形很壯碩,肚子渾圓,一看就是勇武有力的那種。牽馬的是一個藏族小伙,好像叫育林(一直沒聽清楚),估計20歲左右, 看起來挺機靈的,馬的名字叫扎林,大約7歲。有一個同伴最麻煩,藏民嫌他太胖,不讓他騎川馬,說會把馬壓壞,後來不知誰牽來一匹退役的軍馬才解決問題。軍馬明顯比川馬高許多,近乎黑色,皮毛光亮,十分威武,但說到山地活動能力,恐怕還是川馬占優。

選好馬,大家列隊出發,一共20匹馬,馬夫加騎馬人共40余人,浩浩蕩蕩。說是騎馬,其實開始都是有馬夫在前面牽著,自己只是把馬鞍抓緊了事。這些川馬都是被調教好的,很溫順,沒有什麼烈性子。慢慢地大家都自己牽韁繩,讓馬夫在旁邊跟著,這才有騎馬的感覺,但還是不敢放韁讓馬跑起來。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還好,藍天白雲說明了一切。但由於在山谷裡,太陽曬不到,仍然很冷。低溫如昨天一樣把我的腳變得木木的,絲毫不把三層襪子當成個事,我算是明白了一點,我的腳冷不冷與襪子的厚度無關。本來騎在馬上的,在一座橋邊等人時,我趕緊下馬使勁跺腳,爭取在上山前做最後一次熱身。還好手上不冷,身上不冷,圍巾也發揮重要的作用。同伴阿B很失敗的一點是忘記戴手套上山,今天只好把手攏在袖子裡,隔著衣服抓馬鞍,很有點不便。導游小姐給我們提供的野餐和昨天類似,只是把餅干換成沒有標簽的那種;同伴中就我一個人背著背包,理所當然多背負些物事。順便提個事,導游小姐的租馬錢是我們與馬夫分攤的,即我們幫她出租馬錢的一半,讓她和我們一起前往海子溝,雖然後來在溝裡她沒有作任何解說。想想也就算了,據說一個導游帶團去一次九寨溝可以賺一兩千元,這次我們的導游小姐沒弄到什麼實惠,幫她租馬算是補償吧。

馬隊穿過日隆鎮後轉向上山,就是四姑娘山酒店背靠的一片土山。這段山路比較寬,在3米左右,全部都是積雪,還有少部分有冰,當地人不叫冰,叫“凌”(發音似此字)。山路呈“之”字型向上延伸,每個拐彎之間都是長長的坡道;在拐彎的地方馬因轉身偏慢,常會發生小小的擁擠。經過好幾個彎折,高度攀升幾百米後,馬躍上山頂,眼前一亮,陽光早已在此等候我們多時了。這裡叫鍋莊坪,因為當地人經常在此舉行大型的鍋莊舞會,另外一個說法是,這裡形若鍋底。實際上這是個高山草場,整個山頂寬約200米,沿著山脊伸展,有幾千米長,南北走向;山頂有一定的坡度,陡緩不一,少數地段橫向有幾十米落差;主體顏色是枯黃和潔白,黃白兩色如犬牙交錯,白色稍占上風;雪不是很厚,坡度大的地方雪立足不穩,多數被風吹走,坡度緩的地方雪相對厚些。山的一邊是日隆鎮,往下看房屋店鋪都很小,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山谷裡;另一邊可遠望巴朗山,但雲霧阻礙了我的視線,一條青色的長帶在山腰掛著,那就是往臥龍去的公路,路上的汽車只有手指般大小。向南面望去,一長列的雪山在陽光照耀下變成了金山,煞是好看。以前在網上看到“金山”的照片,非常神奇壯觀,沒想到今天得以親睹其容,看來這次四姑娘山之行確實值得。山頂有一些露出地表的岩石,從現場來推測,應該是土壤流失後顯露出來的。環顧四周,發現緊挨日隆鎮的山基本都是黃色,形成一個黃色的橢圓,在這橢圓之外,山就轉為青色,幾十年後,這個黃色的橢圓會變成多大,真是難以想像。

又向前不遠,叫朝天坪,這裡仍然是山頂高山草甸,與鍋莊坪相連,但坡度要比鍋莊坪大許多;小路在正中間,路的一邊可以看到一些犛牛,懶洋洋的,在陡坡上也如履平地。由於氣溫低,腳冷得厲害,有的人索性下馬走路,好暖暖腳。一個藏族小伙飛身上馬,“登登登”地奔起馬來,看著他優美的姿勢,我不禁躍躍欲試。育林在扎林的屁股上輕輕一拍,“哧哧”的喚了兩聲,扎林就放開步伐,小跑起來。開始我還是有些害怕,手不光抓住馬韁,還緊緊抓住馬鞍,兩腿夾緊,腳使勁蹬馬鐙,生怕落馬出醜。後來就好了,身體微微前傾,屁股不用放在馬鞍上,手也離開馬鞍,腿腳用力,根本沒有落馬的可能,心中一陣得意,只是背包中的物事翻江倒海,那也顧不得了。還說說上馬,和騎自行車區別不大,左腳先踩住馬鐙,手抓馬鞍,手腳同時使勁,一下就跨上馬背,只是上去後,右腳老是找不到馬鐙,得好幾下才踩住。

在鍋莊坪和朝天坪都可以看見四姑娘山,遠觀是最美麗的。天公不作美,在鍋莊坪時,密集的雲霧像無數層白紗,把四個姑娘的臉都遮得嚴嚴實實,偶爾白紗被風卷走一些,但也只能看的模模糊糊。四姑娘山由四座山峰組成,一字排開,從南面向她們望去,從右到左依次是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四姑娘距三姑娘稍遠,中間有一些小山頭,藏民說那是兩個姑娘手牽手;四姑娘最高,有6250米,大姑娘則最矮;除了大姑娘是平頭山頂外,其余三姐妹都是尖頂,但只有四姑娘終年積雪。到朝天坪後,高度增加,反而看不到四位姑娘,因為馬道在山頂草甸的中間,西面山脊的最高處擋住了視線。馬道和山脊最高處有差不多50米落差,我一心要目睹四姑娘真容,看到大家下馬休息,我也翻身下馬,邁開腳步向山脊走去。高山就是高山,每走一步都覺得費勁;步子不能快,最省力的方法就是大口呼吸,一步一步穩穩的走。到達山脊高點,迎接我的還是失望,老天一點也不憐憫我的辛勞,把白紗不停的撒向四位姑娘。我站在那裡,把相機鏡頭打開,靜靜地等待美麗的瞬間。好一陣過去,雲霧還是沒有散去的意思。伙伴好像在喊我下去,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思維停滯。我一下跪在地上,向著四位姑娘喊道:“給我一個機會吧!求求你們了!——老天爺,求求你了!”但奇跡終究沒有出現,大自然總是這樣作弄人——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一句話不說就躲著我——我只好隨手拍了一張,然後悻悻走下山脊。

馬隊繼續在前進,逐漸走出草甸。路兩旁出現大片的矮樹林,就是昨天在雙橋溝看到的不知名的那種,問育林才知道叫“青剛”(我不知道是怎麼寫的,發音同這兩字)。“青剛”樹分布密集,長得一團一團的,像冬青樹一樣,只是比它略高大,約2、3米;它的葉子有特色,橢圓狀,邊緣帶刺,正面淺黃,背面深黃。樹擋住了陽光,使地上的積雪沒有融化。馬道轉到山腰上,本來這種山腰上的小路,人走起來沒什麼危險,但騎在馬上,位置提高,總覺下盤不實,坡很陡,有幾分惴惴不安,於是手又把馬鞍抓了個結結實實。馬道起起伏伏,行進速度慢下來;有的地段特別陡,馬夫教我們上坡時身體盡力向前趴下,下坡時身體適當後仰,蹬緊馬鐙。騎馬久了,覺得雙腿有點麻木,我就站起來舒展一下,非常有效。扎林一路走,一路吃雪,嚼“青剛”樹葉,葉上的刺根本奈何不了它。

走過很長一段路後,到達一個很大的台地,是樹林中的一塊草甸。我們停下來吃點東西,稍作休整。雖然是冬天,這裡的色彩仍然豐富:白的雪,枯黃的草,深黃的樹,灰的岩石,青的苔蘚,藍的天,構成絕妙的畫卷——這是油畫。但向溝底看去,卻只有黑、白兩色,儼然一幅國畫。天上沒有雲,陽光直接落在身上,迫使我取下圍巾,腳上的寒意也已消失,氣溫大概在零度,身上的感覺則有10度。但風很大,簡直沒有停頓過,有時帽子都快給吹掉了。

一路走,一路休息,終於到達大海子,馬隊在山坡上停下來。從上馬開始算,差不多用去5個小時。海子很大,呈長條型,保守估計也有2000米長,最寬處大概300米,壯觀,平整,聖潔,靜謐,像一塊白玉嵌在群山之間。我發足跑下山坡,踏上湖面。湖水早已結上厚厚的冰,非常結實,冰上又有厚厚的雪,踩上去“嚌嚌”作響。刨開雪,冰層顏色黯淡——我們運氣很好,自從前兩天下大雪後,這裡還沒有游人來過,湖面只有幾行不知是野獸還是牲畜的腳印,要不然今天就只能面對這醜陋的冰了。有幾個伙伴不知從哪裡弄來根木棍敲打冰面,結果是圖勞,冰層紋絲不動。在這個白色巨人面前,人是何其的渺小。我和阿B不顧同伴的警告,順著動物腳印向湖中心走去,如入仙境,都不說話,默默地體會這難得一見的美。鄭均要在雅魯藏布江把心洗淨,我看不如到這裡來用雪擦拭更有效,其實擦拭都不用,就坐在雪上,心自然淨了,也靜了。

大家都在瘋狂照相,我也不例外。一轉眼間,湖面成了個運動場,坐下,蹲下,趴下,躺下,倒立,筋鬥,滑行,每個人都擺足了姿勢。身上到處都粘的是雪,但沒有誰去理會,因為沒有時間去想這些。有的堆了很大的一個無頭雪人,然後藏身雪人後,只留頭出來,成了人頭雪身像。最有意思的是,我用腳在雪上劃出大大的“SOS”字樣,然後手持一根粗木棒,坐在“O”的中央,留下一張雪原求救的照片。瘋夠了,瘋累了,才發現眼睛快受不了這刺眼的白。於是回到山坡上,邊用午餐,邊觀景色,難吃的餅干似乎味道也好起來。

回程很快,該吃的都已吃完,完全是輕裝上陣。唯一的意外是有位小姐不慎落馬,摔得七葷八素的,但在周圍人的鼓勵之下,又堅持上馬騎行。在陽光斜照下,每一片“青剛”樹葉都閃閃發光,形成大片亮點。有一片光禿禿的不知名的樹枝似乎帶蠟,光照上去,產生一根根的發亮線條。

到達朝天坪的時候,四姑娘山終於扯掉面紗,完完全全地展現在我們眼前。除了說“太美了!”以外,眾人都沒有其他詞句可以出口。這時空中沒有一絲雲霞,蔚藍的背景中,四座雪峰立在那裡,似窈窕淑女,沐浴著陽光。四位姑娘中,以四姑娘最高,最美,山體直插藍天,容貌秀麗端莊,身材瘦削高挑,簡直美得讓人窒息。其余三位姑娘好像自認為比不上,遠遠躲開,但四姑娘伸手把他們拉住,要姐妹們永遠在一起。拿出相機准備拍照,這才發現膠卷已經用完了,我氣急敗壞:苦心求你,你不出來;等我沒有膠卷,你又出來向我招手——完全在戲弄我。如果說我上午的乞求發生作用,那老天爺的反應速度也太慢了。幸運的是同伴還有膠卷,總算沒有錯過這一大好機會。山脊高處有一個嘛呢堆,站在嘛呢堆旁,以四姑娘山為背景,我留下這次旅游的最後一張照片。

來回總共用了有9個小時,這是我第一次騎馬,感覺還不錯,沒有頭一天想像的艱苦,只是踝關節微微作痛,大概是馬鐙蹬得太用力了。最後下馬付錢時,我和同伴都多拿了一些給馬夫,他們確實很辛苦,徒步跟隨我們走了一整天。

吃完晚飯走出門外,猛然看見一輪彎月掛在深藍色的天空,這又是在城市裡不可能看到的優美景色。晚上早早洗漱休息,本來想買幾掛鞭炮放的,也忍了,畢竟累了一天。睡覺時發現小腿有點擦紅,自嘲把扎林夾得太緊了,搽上萬應止痛膏了事。

第四天告別

按旅行社的說法,今天是“回到溫暖的家”。

早晨起來身體已無不良反應。前天聲稱今天要去長坪溝走走的幾位勇士,都沒有再提要求。吃早飯的時候,發現同伴的臉都曬成高原紅,因為他們要不沒戴帽子,要不就是戴的無沿絨線帽。我為自己的英明決策暗自得意,誰知同伴堅持說我臉皮較厚,讓我哭笑不得。

旅游車在室外給凍得厲害,用火烤了很久,又借大伙的人力推動,才勉強發動,自動門也成了手動門。在往汽車水箱裡加上好幾瓶熱水後,我們終於踏上歸途。

天氣愈發的好,但坐在車上的我們精神卻愈發的差。在盤山公路上慢慢爬行的某一刻,我回頭向日隆鎮方向望去,精神突然一抖,因為意外地看見四姑娘的半張臉從群山後探出來,脈脈含情地向我們道別。開什麼玩笑!我心裡惡狠狠的說,昨天上午怎麼不露臉呢。但隨即這種不快就消失了,畢竟我還是一睹她的美貌了的,沒有太大的遺憾。今天她一大早來道別,算是彌補昨天的過錯了。

山路曲曲,我盯了一會後,四姑娘終於從眼前消失,返身回到群山的懷抱,那裡才是她的家。

在我看她的最後一眼時,我輕輕的說:再見!四姑娘!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的。


精選遊記: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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