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聲聽沒電了,齊豫的歌結束了,火車躥出了黑夜,晨色又在窗外面跑,忘記是第幾十個小時了. 我家不大,但夜裡關上燈,月光是可以淌進來的,將屋裡什物們一一染上清霜,這時倒在床上,耳朵裡塞著誰的歌,同樣可以入夢的.
"你要到哪去?"
"江邊."
"做什麼呢?"
"寫信."
"那順便給我寫封吧?"
"行."
"我住在山裡."
他呼出一團煙霧,看看窗外.
山的青影.
我天性懶散,連看書都要躺著看;連書頁都也懶得翻;身體支撐的酸了,連姿勢也懶得換;有時連眼睛也懶得眨,非要流下淚來.
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
木船晃晃悠悠,波浪一蕩一蕩,月亮忽隱忽現,浮雲時疏時密.
取來撐竿插進江水,沒不了半個腿長.
船底擦著江底緩行,很快就會擱淺,就是今夜泊住的地方.
曾有個晚上躺在床上看余秋雨的,他在書裡顯示他的文化與才氣.
現在立在船上,只想我的那張床.
仰頭看夜天,眼睛又懶得眨了.
"有對夫妻牽手走進了偕老,可是在妻臨去世的日子裡,她突然說不認識了他,陌生,異樣,她說在年輕時就該看出來.她說要出走遠方,靜靜的呆上幾天."
"她最終沒有成行,對麼?"
"對,蒼老的她沉默的走完最後一刻."
"你到這兒來... ..."
"為她."
這兒離海很遠.
不遠,海在心裡.
海邊有什麼?
有小店,店主還沒說話,可以聞到他一身的煙氣,對著一晃一晃的哪個老漢說:"又喝大了?"
老漢漂泊,成日的漂泊.
就身前這麼大一個破船,坐在上面,可以想,想膩了,可以不想.走不出船舷之外.
我家陽台上的君子蘭開了.
那是她畢業時送給我的.
鮑照.
擬行路難.
洛陽名工鑄為金博山,
千斫復萬鏤,
上刻秦女攜手仙.
承君清夜之歡娛,
列置幃裡明燭前.
外發龍鱗之丹彩,
內含麝芬之紫煙.
如今君心一朝異,
對此長嘆終百年.
山裡啼著杜鵑,啼著啼著,夏天到了.
江水不竭.
海水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