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姑蘇重陽

作者: 傷心小箭

導讀秋日裡的蘇州應是個蟹肥桂香的時節,更何況我們此次還踏著重陽。5081是破了點,不過衝著它能把我們早早的帶到蘇州,也就勉為其難了吧!果然,不到7點20便就可以通過左側車窗遙望虎丘山上的雲岩寺塔了。甫一下車,才發現一年未至,火車站站房終於修葺完畢了,沒有用大幅的玻璃幕牆真是個明智決策,,這綠琉璃瓦覆蓋的古典式車站才是蘇州的味道。 只因苦等的7路遲 ...

秋日裡的蘇州應是個蟹肥桂香的時節,更何況我們此次還踏著重陽。5081是破了點,不過衝著它能把我們早早的帶到蘇州,也就勉為其難了吧!果然,不到7點20便就可以通過左側車窗遙望虎丘山上的雲岩寺塔了。甫一下車,才發現一年未至,火車站站房終於修葺完畢了,沒有用大幅的玻璃幕牆真是個明智決策,,這綠琉璃瓦覆蓋的古典式車站才是蘇州的味道。

只因苦等的7路遲遲未來,遂誤上了“詐人”的22路,短短幾站路也是收的兩塊錢呢。車至石路,信步邁向金門,雖說它有著像樣的三個門洞,但仍掩飾不住空間上的局促,而上部西式的小小廊柱也被歲月無情的抹平,只有那青灰色的磚牆上大面積附著的爬山虎才能為它吸引路人幾個回望。石路倒是來過多次了,當然不會是此行之重點,不過,無意中卻誤打誤撞發現了那座躲在居民小區內的孫武子塔,“九地”、“九變”這些《孫子兵法》中的精華語句被鐫刻在了塔的四圍,塔雖破卻仍可一觀,可居民們的高檔小車們先後把這小塔簇擁在中央並以其作圓心,自己為半徑劃了個大圓。

曹雪芹筆下那“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的閶門也應是才修復不久了,而手中地圖上也似乎標出了個“葫蘆廟”的舊址,但因為重陽,運河邊的那座神仙廟卻好像更有魅力讓老人們在它附近轉悠。對了,今天是重陽節啊,別在此磨蹭了,那還不趕緊去前面山塘買塊帶玫瑰味的重陽糕?

是周瘦鵑的那篇《游虎丘,泛山塘》激發了我對山塘的好感和向往,而由渡僧橋繞過正在重建的白公祠,山塘即在眼前了。又是一處乾隆的御碑聳立在最前頭,唉,以前在江南的其它地方看到他到處塗鴉的詩詞也罵過他好多次了,不過蘇州,還是要感謝他祖父康熙為“嚇煞人香”起了那個叫“碧螺春”的好聽名字。於是今天也不好腹誹了,公允的說,他的字,不醜。

時間還很早,除了每家小店前統一的“山塘”牌小紅燈籠惹眼,店堂門才在陸續打開,“岡州會館”首先迎入眼前,很開闊的大門,只是一旁的磚雕些許差強人意,而新修的痕跡也過分濃了。我還在一邊饒有興致的讀著門牌上的介紹時,朋友早已步上了對面那座精致的小橋,用灰磚來撐起橋身的創意讓人折服,尤以遠觀更佳。橋下有的是酒吧、冰淇淋店、咖啡館和書屋,而桃花塢木刻畫坊和玉涵堂亦在此側,吳一鵬的大名是領教過的,但這種過新的景點卻不能牽扯住我過多的注意力,更關切的是旁邊還有生生居住的居民們,懶懶的坐在屋門口剝著芡實,曬著太陽,其中還夾雜著那一兩句我極願意聆聽的軟軟蘇白。

紹興、泉州這些會館大門還未打開呢,令我吃驚的是嶺南會館竟用做了當下的“山塘中心小學”,羨慕啊,在風景如斯的此地念書,誰說不是一種幸福?安泰就火會在這裡顯得有些卓爾不群,或許正因其內陳設的都是西式消防用具,故房屋也是另一種風格了。可惜路上那個郵政所的個性化明信片制作機器已經壞掉,否則憑著對其展出的老式郵具的喜愛,定要“大顯身手”了。“南通板鷂”是很有名,不過少了些姑蘇風情,我們只好作如此設想:因蘇州古代之繁盛,在此見到南北貨物也不奇怪,何況只有一江之隔的南通。

越過新民橋,終於來到原汁原味的老山塘了。不覺中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定睛細看,最多的還是花甲老人們,他們相互寒暄,手裡拎者的大兜螃蟹實讓我口舌生津。不遠處就是星橋,橋面很窄,疑似只有前頭那橋的半個身子,究其風格,幾乎是一樣的。

走了許久,不知誰能體會我們在搜尋到“汪氏義莊”、“山東會館”、“觀音閣”這些一處處控保建築之時卻因其為廠房、民房而不得入的焦灼心情啊!更有的是對那麼多破舊廢棄或拿來改建小店的石牌坊們的哀嘆。其中的敕建報恩寺是很大了,但也被辟作了“虎丘飯店”,附加的是門前駐扎的三輛雅閣本田,終是痛心。終於,三拱的普濟橋還了我一份好心情,水面在此也闊了很多。香艷的小說中道陳圓圓、董小宛們就曾住在這附近的,杜撰的故事裡唐伯虎也是從此因秋香姐而奮身直追至無錫的。所以,不管是一般意義的七裡山塘還是妖狐鬼魅下的七狸山塘,其本事擁有的傳說和故事早就撐托起了一個傳奇。

一路閑思,徜徉著直過了青山橋頭腦裡也是呆呆的,要不是朋友出言提醒,真差點忘了這右首的五人墓了,孰知這也是山塘的一個重要地標。門廳很小,感情在這裡似乎是需要做一次壓抑了,石碑早已磨的光光滑滑了,不過其上“五人之墓”四個鮮紅的大字力度十足,而後院的五人墓碑倒是一字排開,僅葛成墓在西首背對,我們還未來的及去細讀白公堤石幢上的文字卻便就被滿院飄香的桂子熏醉。也正應了那首“花市東頭俠骨香,斷碑和雨立寒塘。屠沽能碧千年血,松檜猶飛六月霜”的祭詩了。的確,“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是聶政、專諸、要離,是一飯之恩的漂母、是義救伍員的漁女,也是這千秋氣共伸的五位義士。

繼續前行看到了新門緊鎖的“鮑氏義莊”,心中唯一的希望只得留給了更前面的“李鴻章祠”了,但亦不敢托大,畢竟事前得知它早成了幼師學校。果然,學校領導們的豪華坐駕把頭門擋了個嚴實,而好說歹說,看門的大爺還是不讓我們進入一觀,最終也僅是被恩賜在門口拍了張照。不過這些不愉快的事我向來不願多想,到底山塘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是那些快樂。既然走到了虎丘,又逢重陽,本沒有理由不進去登高,但朋友在一旁扯著我的衣服,說是應把空間讓度給老人們,也對,此時的斷梁殿前聚集的全是銀發蒼蒼的老人啊。

乘“游1”來到了景德路上,奮力殺出一條血路插到範莊前,巷口小牌子上講這範義莊可是國內有最早記載的一處義莊了,將信將疑的往巷內深溯,來到了景範中學門前,不過又是進不去了,朋友和我同時一聲嘆息,看看這裡進進出出的師生們真覺得自己沒那份福氣。

轉因果巷進玄妙觀後門卻發現中山堂也鎖了起來,不得不先往太監弄覓“好人小吃”把午飯解決掉,而後續往景德路進發。城隍廟很近就走到了,雖說有“周瑜古宅”和“工字殿”兩大賣點,但和玄妙觀比仍顯人氣不足,或許是因它10元的門票之故吧。再走就到蘇繡藝術博物館了,中午還是照例休息,還好去年來過,故此次不懼。正好三甲的中醫院正傲然在前側,不過尋找其內的吳門醫派博物館也頗費周折了,穿過彎曲的回廊才發現裡面還真是別有洞天。我尤其對那些古代盛放藥丸的扁扁小白瓷瓶感興趣,不過防制的針灸穴位銅人略顯粗糙,而中廳高懸的匾額“春暉堂”讓人記起這便是黃仁宇在《萬歷十五年》裡濃墨描繪的那個首輔申時行古宅了,只是如今卻找不到和這位大學士有關的任何蛛絲馬跡了。背後獨塑有名醫葉天士之像,足見其在蘇醫中的名望和地位。展廳內幾個老外也不含糊,把展出的幾種中藥圖形寶貝似的收進了鏡頭之中。

接下來要去的是胥門,不過得轉一次公車。有好幾對新人匍匐在胥門的城牆垛下只等攝影師的一聲令下,而會做生意的旅游團也把游客拉倒了這一處開闊且免費的景點。不錯,在《吳越春秋》裡,伍子胥可是個大大的人物,而最早的蘇州城就是在他主持下建起來的,白居易也有句詩叫“濤聲夜入伍員廟”的,但怎可想到伍相的雙目竟被夫差挖出放在了胥門之上,老百姓卻忘不了他的功績,立了碑也建了祠。不過據顧頡剛的考證,胥門的傳說只是虛妄一場,可不管怎樣,百姓是喜歡故事也需要故事的,他們自小就崇拜英雄,這也可以理解為人的一種樸素情感吧,姑且不論。穿過高高的萬年橋來到超現代化的城建規劃館,近一個小時的走馬看花真掩不住我們對此館設備優良之感嘆,特別是那個大型的市區沙盤讓人大開眼界,和朋友像小孩子一樣在上面找著寒山寺、拙政園、雙塔……甚至蘇大在上面都可一見,真佩服蘇州人的精細了。

時間不等人,只得匆匆辭別前往道前街尋找那個所謂的“道”,具體的說是尋找“道台衙門”,也可以說是“提刑按察使司”的地方,似乎“布政司”也在蘇州存在可惜今天沒太多時間尋找罷了。當走到“道台衙門”之處時才發現上當,門口連個文保單位的標志牌都沒有,足見其原物剩存的不多了,而門口大大小小的機關牌子也著實讓人發怵。

沿路插到西美巷吧,在這裡很快就找到了“況公祠”,便不由跟朋友講起了起了昆曲《十五貫》:賣肉的尤葫蘆喝醉了酒,被賭棍婁阿鼠謀財害了命。財,十五貫而已。婁阿鼠嫁禍於尤的養女蘇戍娟和過路人熊友蘭,被無錫知縣過於執將蘇、熊二人問成死罪,報到刑部批下來要殺頭。蘇州知府況鐘受命監斬,發現疑點,停刑重審,化裝私訪,發現真凶是婁阿鼠,終於平反了冤獄。而快板裡也對此多有描述:“……老大人愛民如子不虛傳。他二人灑淚叩頭下堂去,眾百姓齊呼況青天。這正是況太守巧斷十五貫,為民平冤美名傳……”看來在老百姓眼中,況鐘是個好官,不然又怎麼會欣然立祠祭祀呢?不過深讀過《明史》的人似乎明白對這位“況青天”的政聲和歷史實際要區別對待。祠內有不少老人團坐聊天,一派怡然自得,噢,原來這改建成了滄浪區文化活動中心,也好,便民就是它最大優勢的發揮了。

穿過大石頭巷回到了人民路上,要找的穿心街就在對面了,我始終覺得報國寺這個名頭很大,誰知此處的寺院卻很小,也無定慧寺之清雅了。其內“佛教博物館”的口氣似乎更大,只是大師們不該把日常瓜果菜蔬甚至飯桌堆滿展廳,難道這便是生活自然化的效果不成?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在大雄殿佛祖像身後竟安放著一長乒乓球桌,看來是時刻不忘強身健體了。

下一站倒是充滿了文化氣息——三元坊,不過得先回頭到司前街上去看看巡撫衙門,大門上的黑白兩色對比異常明顯,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刺激,一旁衛校也在新修著校門,讓人無法進入,只好呆呆的站在路旁想像海瑞、林則徐、程德全這些風雲人物在這裡激情燃燒的歲月。對面即是和文廟竟是緊貼在一起的那大名鼎鼎的蘇中,而蘇大醫學院也近在咫尺,足見此處濃郁的文化氣息了。還好文廟昔年曾至,今日也不必花太大工夫在此停留了,只踱到對面滄浪亭臨水遙望了一下當年蘇州美專的宏偉大樓便一溜煙轉入了滾繡坊。

陸文夫主編的《蘇州雜志》向來愛讀,老先生不久前的駕鶴西歸似為逍遙,實覺傷悲,而眼前這滾繡坊內的青石弄正是《蘇州雜志》的家,除此外這裡還曾是葉老聖陶的故居,但又是在修葺大門,遂不得入。

再往前就是蘇州織造署所在的帶城橋下塘了,十中的學生們在校園內積極的活動著,和先前在幼師學校的遭遇一樣,門口的精瘦老人硬是不准我們進入,故也無法與傳說中的瑞雲峰想見了。朋友很是憤怒,我也有點惆悵,無法,悻悻回到鳳凰街上,鼓起最後的余勇前往今天的最後一站——“萬壽宮”,時至傍晚,門自然是不會開的了,不過從上懸的橫幅上得知這裡是老年大學,重陽節,他們也該放假吧,痴痴的這樣想。

跳上舒適的T722才發現雙腳早已又酸又腫,摸摸癟癟的肚子又憶起了山塘那裡只只肥碩的螃蟹,嗅者買來的桂花香袋,隱隱又想起說:“山塘,在那個重陽之日,我們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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