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偶然成行
2004年10月的羅布泊之行,純屬偶然。本打算只作一次北疆游,經不起同伴的誘惑,捎帶著去了一趟羅布泊。
羅布泊在我的印像中就是“神秘”的代名詞,感覺比南極還遙遠,我總是想像著有朝一日要去南極轉轉,但從沒想過要去羅布泊。因此對羅布泊的認知少至又少,最多只能想起“原子彈”、“彭加木”、“余純順”這幾個名詞。
雖然從不喜歡跟團出游,可還是沒能力自己張羅去羅布泊這種地方,因此當同伴說起有旅行社組織探險游,時間和我們原來的行程正好能銜接上,有點動心了。隨後又四方打聽了一下,發現旅行社的報價也還算公道,就決定延長幾天假期,順道進一趟羅布泊。
鑒於有旅行社代為打點行程,我們就省略了行前的功課,集中精力在安排北疆游的諸多雜事,以至於臨行前對羅布泊還是幾乎一無所知,甚至以為在那兒能看到無盡的荒漠和連綿的沙丘。但有時無知卻能帶給我們意外的驚喜和美麗。於是就這樣無知地進入羅布泊,開始了我們的神秘之旅。(二) 超級腐敗團
沒想到,我們一不留神加入了一個超級腐敗團。
等在烏魯木齊集合時才知道,這個團原計劃要組成百人大團,幸好報名的人並不踊躍,不然要真有一百個人還怎麼走,每次光集合點名就得要多半小時吧。最終成行的團員二十余人,但領隊、司機、導游、醫生、廚師、等等工作人員也有近二十人,此為腐敗之一;
腐敗之二是裝備超充足:分發給每人帳篷睡袋都是全新的。越野車隊是清一色的“陸地巡洋艦”。兩輛給養車(被我們尊稱為“大奶媽”和“二奶媽”),一輛是奔馳沙漠車專運油和水,另一輛東風大卡車馱了無數的家當,包括煤氣爐灶等全套炊具、N套桌椅板凳、比街邊大排擋要寬敞得多的鐵杆大帳房,每次搭拆都費時不少。更出乎我們意料的是居然還有發電機,說是可為大家的手機、數碼相機、攝像機充電之用。搭好大帳房、架上電燈、再吃著熱呼呼的飯菜湯,有時真的想不起來我們是在羅布泊。
至於安全方面的措施更不必說,隨帶著包括GPS和衛星電話在內的所有先進的通訊和導向裝備。據說還在羅布泊外圍分設了幾個應急點,如果一旦發生意外情況,幾個小時之內就會有外圍的救援車輛趕到。不過這一點沒法得到證實,因為我們這一路最多只是有驚而無險。
腐敗之三是食品超豐富:除了午餐是簡單的干糧,晚餐的標准是八菜一湯,早餐還有熱稀飯和小菜。蔬菜、黃瓜、西紅柿應有盡有,還有活雞數只,最絕的是還帶了兩只活羊,准備在羅布泊湖心聚餐時烤全羊。每人每天兩個蘋果,還有無數西瓜,常常在車子陷入沙地救援時,讓大家吃西瓜解悶,真難為他們想得如此周到。
一路走來,面對羅布泊的荒涼,對比我們的腐敗之旅,真覺得慚愧。對於流浪成性的我來說,被照顧得如此周到還真有點不適應,而且失去了很多由不確定因素帶來的快感。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權當是一種新的體驗吧。
(三) 龍城
羅布泊所有景觀中最讓我感動的是“龍城”。
抵達龍城之前,我們已經在羅布泊區域內行進了兩天。我是到了新疆後,才從包車的司機那兒知道羅布泊內主要地貌是戈壁沙漠,與我想像中的連綿沙丘相去甚遠。幸好有了點心理准備,才能忍受兩整天的灰褐色戈壁景像而不至於太過失望。反而覺得越野車能在荒蕪的戈壁灘上隨意馳騁真是一大快事!
接近龍城時,地勢變得崎嶇,小山包一個接一個。奇怪的是,每個山包的頂部都是黑黑的,山體倒是色彩豐富,有灰色,有紅色,也有黃色。彩色的岩石一般來說是因為所含的礦物質不同所致,但統一的黑色山頂似乎不是自然而成。果然,請教領隊後得知,這是當年原子彈爆炸試驗後留下的印跡。幾乎一整天,我們都在這樣的小山包中穿梭,可以想見這試驗的影響力有多大,也只有羅布泊可以承受。
到達龍城時,真讓人眼睛一亮。出發前,領隊介紹過龍城的雅丹地貌,我沒太在意。因為剛親歷過克拉瑪依魔鬼城的壯觀,想必類似的地貌大同小異而已。可是龍城畢竟是龍城,是藏在羅布泊內的一方寶地,怎麼來形容我當時的感覺呢?也許是我的語言表達能力太有限,也許是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完整表達。那是一片無盡的荒漠,散落著無數個形態詭異的雅丹岩土,不像魔鬼城那麼渾厚,那麼熱鬧。這兒更多的是特立獨行,和寂寞無邊。千百年的風沙侵蝕,該吹走的早已吹走,留下的也不可能成為永恆,風沙依舊在不停的吹,又一個千百年後我們今天的所見也會化作細沙,漸漸消逝,不留痕跡。。。。。。。面對它們,我只有感動!
一峰挺立的“駱駝”是龍城的標志性“建築”,這是大自然的傑作。為什麼風沙能把這塊岩土吹成駱駝的形態而不是什麼別的雞鴨牛羊?想必是老天也知道只有駱駝才能耐得住羅布泊的荒涼和干涸,只有駱駝才能守得住龍城的寂寞和悠遠。
其實“龍城”真正得名於“駱駝”身邊的那條“大龍”,龍頭昂然,龍脊挺拔,龍身沿綿,伸向遠方,淹沒在滾滾沙塵中,不知它究竟有多長?我們躺在龍身之上稍事歇息,也希望能得點龍恩保佑我們一路平安。(四) 鹽堿地
從羅布泊湖心到落瓦寨的鹽堿地,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路。
我們在湖心看完日出,就開始走向羅布泊最負盛名的“鹽堿地”。遙想當年這兒也是汪洋一片,如今不僅滴水未留,而且干涸後的湖底殘留了大量的鹽分,常年的風吹日曬,使湖底的泥土其硬無比,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比水泥還要堅硬。要真是平整的水泥地倒也罷了,可一望無際的全是崎嶇不平的大土塊,很多成弧形,高度有幾十公分,好像是巨人的雙腳跋涉在泥濘中留下的印跡。我們也嘗試著在上面走一走,抱著好奇和敬畏的心情去親近這片奇特的土地。
車子行進的速度和我們步行的速度幾乎相當,這還是車子開在“路”上的速度。所謂的“路”就是被以前的車子壓出來的印痕,很難想像第一輛車是怎麼開過去的?可能是一輛什麼樣的車?
步行了不到半小時,大家就走得七零八落了。為了保證行進速度,我們被要求回到車上。坐在車上才真正有了行駛在鹽堿地上的感覺,車速不到十公裡,車子顛簸得如行風裡浪尖,有一次沒抓穩扶手,被拋起來狠狠地撞到車頂上。雖然出發前已被預先告知,對這一切也有心理准備,但真正要長時間地經歷,大家都有點無法消受了。按預先告知,走完這段路大概需要五、六個小時。但二個小時以後我們的忍耐就已接近極限,大家開始不約而同地在不停地看表。將近三個小時後停車吃中飯,我們滿心以為一半的行程已經過去,沒想到領隊給我們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告訴我們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距離。當時我們的感覺近乎“絕望”!
原來我們走的這段路是往沙漠大峽谷方向走的,一般的穿越路線是走另一個方向,大概只走二十公裡左右的鹽堿地。而預先估計的六小時是以前走過的兩輛越野車的行進速度,現在我們是八輛車的車隊,行車速度大受影響。比我們更感絕望、抱怨更深的是車隊的司機。他們雖然幾度穿越羅布泊,但走的都是傳統路線,沒想到這次要走雙倍的鹽堿地路程,而且路況更差,有幾輛車已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問題。更何況走出鹽堿地後,按計劃我們還要進沙漠大峽谷,那兒的路途也不平坦。
抱怨歸抱怨,車行此地已無後退改道的可能,只得打起精神往前走。憑直覺,我相信人際罕至的“沙漠大峽谷”是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它會是我們這次羅布泊之旅的最精彩一筆!
懷著對大峽谷的無限想像,任車子把我們顛得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從對講機裡傳來了興奮的聲音:前方就是落瓦寨,昔日的羅布泊堤岸。
我們一直行駛在湖底,遠望堤岸高高在上。落瓦寨並不是一個寨子,也許以前存在過,但現在只是一個地名了,是這個堤岸的名稱。從湖底到堤岸是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坡,陡峭而不平坦,怎麼把車開上去呢?我們都替司機捏一把汗。
我們的車排在第三輛,前面第一輛車是讓乘員下車步行,司機啟動四驅,一鼓作氣開車衝上堤岸,引來一片歡呼。第二輛車也照此辦理,可車子衝到半途就熄火了,只好再後退回來,重新衝刺一回,也成功了!輪到我們的車了,司機胸有成竹地讓我們全部留在車內,在我們的一片尖叫聲中把車開上了堤岸。以後的幾輛車也就按各自的技術水平,選用不同的方法征服了這個大坡,衝出了鹽堿地!
至此,我們結束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鹽堿地自虐之旅,不到四十公裡的車程,耗費了近八個小時。
(五) 單騎穿越的牛人
此次旅途最意外的是遇到一個單騎穿越羅布泊的牛人。當車隊在鹽堿地上一路單調的顛簸向前時,忽然發現迎面駛來一輛摩托車。我們的第一反映是遇到了外星人!
進入羅布泊核心區域幾天來,我們只遇到過一撥人,也是由旅行社組織,全副武裝進來的。羅布泊內雖然人煙稀少,但車轍印卻很多,都是以前的勘探隊、工程隊什麼的留下的,如果沿著錯誤的車轍走,路的盡頭很可能只是一個廢棄的礦點,非常容易迷路。因此正常穿越至少是雙人雙車,騎摩托車單人穿越是聞所未聞的。
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風塵僕僕的人,皮膚黝黑,嘴唇干裂,滿臉滄桑,一套深綠色的類似工作服的裝束,腳蹬一雙解放鞋,騎著一輛城市中早已淘汰的幸福250摩托車,後座上架著幾個大包。我們立刻停下車,好奇而激動地圍著他,問個不停。在證實了他只有單人單騎穿越,而且沒有帶GPS時,我們的激動全部轉化成了擔憂,試圖勸阻他中途折返。他只是跟我們打聽前面的路況,當知道眼下的鹽堿地是我們認為最難走的路時,他釋然的笑笑。我們想多送一些水和瓜果給他,但他擔心摩托車負荷太重,只留下了一點點,就又匆匆上路。
我們也重新上了車,相互交流著從這個人那兒得到的信息。他來自甘肅金昌,騎摩托車經敦煌,從東線玉門關進入羅布泊。我們的副領隊和他和了影。但誰也沒問他姓名,沒留電話。對於他這樣只身無後援保障、無GPS的冒險穿越,令我們既欽佩又牽掛,以至於在我們隨後的旅途中,一遇到什麼困難就會聯想到他,如果是他面臨同樣的困境,只有一個人該怎麼辦呢?一直擔憂他能否安全走出羅布泊。
世界很大也很小。今年年初,當我又重被日常瑣事淹沒,羅布泊已漸漸淡出記憶時,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居然在網上看到了這個人寫的帖子,詳盡的描述了這次真正意義上的探險之旅。我一邊為他的成功穿越而高興,一邊將這個遲到的消息告訴昔日的團友。大家又重新激動了一把。我把他和副領隊的合影傳給了他留作紀念,他也把和寶貝摩托車在羅布泊內的合影傳給了我們。“。。。。在現今的經濟社會裡,人們本來已經喪失了很多純樸善良的東西,但在這個遠離城市的“生命的禁區”、“死亡之海”裡面又找到了純真,找回了人的本質。大自然呀,你的力量是多麼的偉大,多麼的神奇呀!。。。。”這是他帖子上的一段話,是對在人跡罕至的羅布泊內偶遇的人的感慨,人在極端的環境裡展現的單純和善良,是我們久違的甚至是未成體驗過的感受。而我們從他身上,也看到了人的無限的極限,和這世界無限的可能!(六) 沙漠大峽谷
沙漠大峽谷是此行最精彩的一景!
即使是自稱對羅布泊了解較多的人也不一定知道這個峽谷。沙漠大峽谷的發現是最近幾年的事,發現者就是我們這次邀請的領隊,他也只帶為數極少的人拜訪過這個神秘的大峽谷。就是說我們在那兒踩上的任何一個腳印都可能是人類的第一個足跡,感覺跟宇航員登月似的,想想都讓人覺得興奮!
據說翻越峽谷後能看到庫姆塔格沙漠特有的“羽狀沙漠”地形,當然這是一段比較艱苦的路程,需要徒步翻越。領隊有言在先,體力勝任者可以跟隨前往,體力不支的必須及時撤退,以免發生危險。幾天來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車上度過的,終於可以爬爬山、活動活動腿腳了,而且還是挺有挑戰性的攀登,這成了我們在鹽堿地上顛簸時最好的精神安慰和企盼。
從落瓦寨去大峽谷的路完全不能稱之為路,那是一片無拘無束的曠野,車子可以隨心所欲地開。司機們剛告別了地獄般的鹽堿地,這樣的戈壁灘就如同高速公路了。領隊坐在頭車,雖說他進入羅布泊上百次,有“羅布泊活地圖”之稱,可對於這一段路的辨認還是慎之又慎。我們時不時地被要求原地待命,領隊的頭車先開出數公裡去探路,確定無誤後,後續車隊才亦步亦趨地跟著走。
我們此行年齡最大的旅友已年過六旬。正常的安排是四人一車,為照顧老人家,特地把他安排在只有三名乘員的頭車。沒想到這一照顧真讓人消受不起,頭車因為探路比我們足足多走一倍的路程,老人家在一刻不停的車上顛簸,還一路精神矍鑠,令我們都欽佩不已。
到達大峽谷時比預定時間晚了很多,從清晨由余純順墓地出發算起,我們已行進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大家都有筋疲力盡之感。但當車隊順著河床駛進峽谷時,意想不到的壯觀和沉寂絕對讓我們精神振奮!
從周邊地理環境來看,這個峽谷是由相鄰的阿爾金山雪水融化後衝刷而成,若是夏季時來到此地,峽谷中還會有積水。但由於氣候的變化,現在可以融化的積雪已逐年減少,而且這一帶的沙化現像也日益嚴重,越來越多的沙土從兩岸侵入峽谷之內。也許在不遠的將來,它就變成埋在沙漠中的大峽谷了。漫步在這人跡罕至的峽谷中,感受自然的奇特,想像曠世的傳奇。峽谷很長很深,兩岸陡峭,怪石林立,峽谷內時而寬敞,時而狹窄,蜿蜒向前。沙土的侵入是這個峽谷最奇特的一景,在粗獷剛毅的巨石邊常常靜臥著一堆細膩渾圓的小沙丘,讓人心中柔軟無邊。沙漠中的陽光非同尋常,夕陽漸漸西下,峽谷中的光線由明變暗,而兩岸依然光照熱烈。峽谷的幽暗和兩側的耀眼構成一副奇異的圖像,給人特別怪異的感覺。
太陽很快就會下山,我們加速行進,抵達攀登處。我們要攀爬的是一個異常陡峭的沙坡,沙土比較松,坡上有一行淺淺的壓痕,據說是野駱駝走過的印跡,不知是真是假。無論如何,我們決定沿著這個方向走。坡底下有一些枯斷的紅柳枝,折了兩根當作拐杖,然後啟動“人工四驅”,一鼓作氣向上爬。沙坡實在太陡了,我們在中途都不敢直起身體往下看,怕一不留神失去重心而滾下坡去。
都說無限風光在險峰,險峰的風光果然不負眾望。腳下是險峻的峽谷,左右卻是大片一望無際的沙漠(終於實現了我在羅布泊看到連綿的沙丘的願望),黃昏的峽谷幽暗寂寥,落日下的沙漠卻熱烈輝煌。我們爬上一座最高的沙丘,細細欣賞所謂的“羽狀沙漠”,這兒的沙丘與眾不同,迎風一側的形狀如片片羽毛。但如果無人指點,我們也許不會留意,也就無緣領略大自然的如此傑作。我們在沙丘上靜靜地坐著,久久不願離去。唯一遺憾的是,這兒雖是野駱駝頻繁出沒之地,我們卻未能遇上,是我們還沒足夠的幸運,還是野駱駝數量果然在不幸減少?
夕陽在我們的無限留戀中漸漸西下,我們告別了落日最後的輝煌,也告別了神秘的大峽谷!(七) 焰火的故事
這是一件真實的事,但更像是一段電影情節。
因我們的行進速度一直落後於原計劃,原定在羅布泊湖心舉行焰火晚會的那晚,我們才走到余純順墓地。焰火晚會照常進行,好幾大箱煙花是出發前准備好,由奶媽車一路馱進來的,沿途還揀了很多枯枝。在一片漆黑的曠野裡燃起熊熊篝火,升起繽紛多彩的禮花,大概是余純順長眠此地後第一次經歷如此熱鬧的夜晚,不知他是如何看待我們這群所謂的“探險者”。
按計劃第二天我們越野車隊去大峽谷,奶媽車直接去約定的宿營地,可為我們提前准備晚餐。預料到我們從大峽谷回來肯定會比較晚,而且羅布泊內無手機信號,為以防萬一,奶媽車事先預留了幾個最大的禮花,准備啟用最原始的通訊方式和我們保持聯絡,約定晚上十點半以後每隔半小時燃放一次煙花,報告他們的方位。
從大峽谷出來時果然是漆黑一片了,和白天相比,晚上就更難尋路了。領隊負責找路,我們則向四處的天空尋覓煙花的痕跡,不知是因為那天能見度太低,還是我們行進的方向根本就不對,總之半個小時又半個小時過去,我們始終沒看到煙花,不知奶媽車是否到達預定地點,是否已在為我們點火做飯?
從清晨出發到現在已行進了將近二十個小時,司機都已疲憊不堪,要保持車隊的整體前進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有一次要在一個岔路口右轉,可發現中間有一輛車沒有跟著轉彎,還直著往前開,後面的車不知所以,趕緊用對講機和頭車聯系,確定應該轉彎後,就拚命呼叫直行的那輛車,但他們的對講機沒有應答。於是後車加速去追前車,追上後才發現,是因為司機過度疲勞已經睡著了,車上的人也都呼呼大睡,對講機沒開。幸好是在荒無人煙的羅布泊,否則絕對引發一起惡性交通事故。此後,每輛車都被要求必須開著對講機,每輛車輪流講笑話、猜謎語,保證司機清醒駕車。
我們在也車上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狀態,不知睡了幾次,又醒了幾次。時間已過午夜,車隊還在停停走走,是領隊他們在邊找路邊前進,似乎已處於迷路的邊緣。但說實話我倒一點都不擔心迷路,要真迷路了才好玩呢,要不那麼多先進設備和應急措施都成擺設了,多可惜。
真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偶然從車窗左側發現,遠處天空中隱隱約約有火光閃爍,會不會就是我們的奶媽車燃放的煙花?看看表正好是凌晨二點整,大家驚喜得手舞足蹈,睡意全無了,滿心期待半小時後再次升起禮花,可是二點半過去了,三點鐘過去了,我們再也沒看到除了車燈以為的光線,難道是我們又餓又困產生了錯覺?
其實剛才火光出現的大致方位是對的,而我們此時已到了約定地點。領隊斷定奶媽車就在附近,憑著他驚人的直覺,果然在不遠處找到了我們的大奶媽和二奶媽。原來他們在接近預定地點時,車子出了故障無法前進,就安營扎寨,一邊做飯,一邊按約定的時間燃放煙火,從十點半一直放到二點,二點鐘放的是僅剩的最後一束煙花,也就是我們看到的那些火光!
這頓晚餐是凌晨四點多吃的,五點鐘入的帳篷,睡到九點多太陽把帳篷烤得熱熱的,我們才忍無可忍地鑽出帳篷,啟程趕赴下一個目的地。(八) 海市蜃樓
平生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市蜃樓,卻不敢信以為真。
小時候從課本上知道“海市蜃樓”這個詞,是虛無飄渺的代名詞,想像中海市蜃樓的情景應該是一種夢幻般的、朦朦朧朧的場景。據說在羅布泊內看到海市蜃樓的概率很高,所以一路走來,很期待能在遠處找到這種朦朧的景致,可是幾天來沒有發現任何奇特的跡像。
驚喜總是在不經意時出現,在敦力克到米蘭古城的路上,在羅布泊境內的最後一天,我們看到了真正的海市蜃樓,還不止一次!
由於前一天從大峽谷回來已是凌晨,這天出發得特別晚,在敦力克采集完風凌石時已是正午。太陽明晃晃高掛空中,天空異常晴朗,能見度極好。敦力克到米蘭的路途仍是顛簸,但在羅布泊內已算是平坦大道了,四周非常開闊,開闊得都幾乎感覺不到汽車在向前行駛。米蘭古城是我們此行的最後一個景點,傍晚我們就能走出羅布泊,到達若羌。
車子在單調機械地往前走,突然我們發現遠處出現了一個偌大的湖泊,湖水四周圍著一圈蔥郁的樹木,樹與樹的間距很勻稱,一看便是城市中的人工湖泊,然而面積之大又不像是一般公園內的人工湖,讓人聯想到諸如西湖之類的城中之湖。我們眼睛一亮,這就是海市蜃樓嗎?
可是這個景像太逼真了,我們能清晰地看到湖水的蕩漾,最奇特的是湖中還倒映著四周的綠樹,我們無法相信這不是真的。這時我們離若羌已經不遠,莫非這是若羌境內的湖泊?要真是海市蜃樓,我們肯定停車拍照,可如果只是若羌的一個湖,我們表現得如此激動,還忙著拍照,豈不又會成為一個“典故”?正當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猶豫著要不要停車時,突然發現遠處的湖泊不見了,一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又只有戈壁一片。我們所有人都楞住了,隨即後悔死了!我們看到的是真正的海市蜃樓!
遺憾歸遺憾,畢竟我們還是飽了眼福,大家仍很興奮,也有人打電話向遠方的親朋好友報告觀後感(這兒已有手機信號了)。
車子繼續往前開,我們仍瞪大眼睛期待著這個神奇的湖泊能再次出現。果然,沒過多久,奇跡再次降臨,這個湖泊又在遠處飄蕩,但這次的湖泊離我們更遠,不如前一次清晰,最遺憾的是沒有綠樹在湖中的倒映了。吸取前一次的教訓,我們立刻停車,搶拍數張,立照為證。
其實因為這次的景像看起來離我們很遠,照片中的海市蜃樓只隱約可見,但每當看到這張照片,就會想起在羅布泊的這段神奇經歷,記憶中清晰無比。
(九) 關於余純順
羅布泊是余純順的終點,在他的墓前聽著關於他的故事,心情難以言表。
在戶外活動不像如今這麼流行的N多年前,徒步旅行的余純順是那個年代的異類,卻是我心目中遙遠的偶像,很欽佩他義無反顧的勇氣,也為他妻離子散而嘆息。當時只能從一些零星的報道中去想像他獨自徒步數月的感受。等若干年後,他已家喻戶曉,對他的了解反而變得生疏。
這次有幸從領隊那兒獲悉一些關於余純順離去時的真實。領隊是余純順的生前好友,曾參與對余純順的營救和搜尋工作,發現並最後安葬了他的遺體。余純順沒走出羅布泊是因為迷路,是因為“六月的神話”確實不易打破,但令我意外是,余純順倒下的地方離最近的一個埋水點並不遠,而他還有時間和體力去挖藏身的土坑、寫遺書、為自己的生命結束選擇一個從容的方式,讓自己完成在這個世界上赤裸裸來、赤裸裸去的過程。他不是我們想像中應該爬行到生命最後一息的那種探險勇士,他仍是以一種特立獨行的方式選擇自己的歸宿。
對余純順的離去,眾人褒貶不一,尤其是對他挑戰羅布泊“六月神話”的態度。有人認為當時他已為名譽所累,迫於輿論壓力在條件並不適宜的情況下貿然前行。也許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但挑戰極限的勇氣,渴望有機會親歷六月羅布泊並成功穿越的心態絕對也是不容輕視的。畢竟羅布泊的六月是殘酷的,這個神話是無數人以生命為代價寫就的,余純順又為它添上了濃重的一筆。
我們到達墓地時已是深夜,聽完領隊的講述,在墓地邊夜宿,次日凌晨天未亮我們即已啟程。很遺憾和他的交流在黑暗中依然是遙遠而陌生。希望我們的逗留帶給他的是久違的熱鬧,希望我們安睡時傳達給他的是崇仰和敬意。
(十) 尾聲
走出羅布泊是在第五天的傍晚,整整五天的顛簸幾乎使我們忘了車子在平地行駛的感覺。車子衝上若羌的柏油馬路的瞬間,我們的感覺如同飛機起飛。大家歡呼一片!
此行羅布泊的一大遺憾是未能拜訪樓蘭古城,我們到達的離樓蘭最近處就是樓蘭文物保護站,當時恰巧有部隊在那一帶行動,拒絕所有來訪者,幾番努力也未能疏通。不過即便僥幸能進,每人要繳納近萬元的文物保護費也令人望而卻步。於是,等我們回到若羌,在賓館門口發現一幅樓蘭的巨幅圖片時,就在圖片前照張像已示到此一游,鏡頭效果幾能亂真,令我們竊喜。
回程還有一大意外收獲,從若羌返回的沿途竟是綿延幾百公裡的金燦燦的胡楊林。胡楊是我最鐘愛的自然之景。它不僅僅是一種植物,更是生命和不朽的像征。想像著並不粗壯的枝椏卻能承受幾千年的歲月風霜,能不讓人感動和震撼?
幾天前在沙漠公路北段看到的胡楊只是微微泛黃,以為此次新疆之行留下的最大遺憾就是無緣金色的胡楊林了。真沒想到,在行程的最後一天,得到如此大大的驚喜。雖然我們的車子在穿行胡楊林的公路上開了足有四五個小時,我還是覺得意猶未盡。
也許最充分最徹底地感受這片景色的方式應該是徒步行走,在時光和歲月中、在過去和未來間尋覓我們的精神家園。。。。。。。。
2005年8月23日 上海

(沙漠大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