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晚上,溫興衝衝地讓大家都不用洗澡了,說是第二天可以去迭部泡溫泉。
一干人蠢蠢欲動。
去迭部的清晨,天下大雨。
一路都是土路,十分泥濘。我們小小的面包車,非常艱難地走著。
有車開過的地方,留下兩道巨大的泥痕,我看到白老師順著那個泥痕滾動我們的車輪。同時,他的身子,跟著一起用勁,也拗成了一個S形。
一個小孩子,細小的身驅騎在一輛老式的自行車上,很難保持平衡,想必是趕去上學。
雲層壓得很低,厚重的煙灰色的雲,覆蓋住整片天空。我想起一個詞來,風起雲湧。
但是草原,依然是美麗的。
深綠色矮小的荊棘叢,點綴著大幅黃綠色的草原;紅色裸露的岩石和赭石色的山體相映,山勢低緩。
車子經過紅星鄉,紅星小學的孩子們正背著書包進校門。我想起路上看到的那個小男孩,不知道他還要多久才可以到學校。
路邊山上有一串寺院房子,白老師說是紅星寺。
雨下得很急,前擋一片模糊。路也越來越難走,漸漸變成了窄窄的盤山路。高大的生長著許多樹木的山坡,向我們傾斜過來。湍急的河流,水是黃色的。河岸邊,很多的黃羊被放牧。
我問白老師,這是什麼河。白老師說,他也不知道。
原來白老師也有不知道的東西。
車裡只有一盤非藏語歌曲磁帶,於是翻來覆去地被放。而我們的白老師,非常游刃有余的逐首跟唱,令我們嘆為觀止。當他哼出“take me to your heart ,take me to your soul”,我的眼睛裡,簡直要飛出一顆顆紅心了。
舍不得關窗,白老師怕我們冷,開著熱空調。我的頭吹著冷風,膝蓋卻感受著熱風;車窗外荒涼的景色,配合著白老師純熟的英文跟唱,太太太奇妙了。
幾座小木屋,建在奔騰的溪流之上,屋腳下木制的巨大水輪,沒在溪水中,我想不通那是做什麼用的。
白老師稍停了一下他的音樂之旅,說,快到迭部了。
果然,路漸漸開闊,遠山連綿,薄霧籠罩;單薄的青草地,圍在清澈的溪流兩旁;幾顆小樹,樹葉已經火紅;不起眼的小花,你不彎下腰,根本發覺不到。
這裡不像是甘南。靜說,這裡更像是張家界。
離溫泉還有一段路,我們跳下車,打算在這個清涼的早晨徒步。
水珠很快濕了球鞋。早晨的空氣十分地清新,我深吸兩口,仰望天空,雨停了。
其實這一切都不太新鮮,這樣的山和樹,這樣的草和花,這樣的薄霧和這樣的清晨,在記憶中,應該存在過。
但是我們每一個,都面帶施施然的微笑,歡喜地看著四周,在這個7.55分的清晨,連同我們空空的胃。
一個人也沒有,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這是我們的地盤。
每一片紅葉,每一朵小花,每一滴露水,都令我彎下腰,細細觀看。
沒有理由,就是感覺賺了什麼似的高興。
我們被遠遠地拉在後面。
土司在前面的山坡上喊我們的名字,遠遠地只看到他紅色的身影。山谷裡有空空的回聲。
我和靜爬上山坡,順著土司的手指望下去,原來那裡躲著一個小村莊。
很小的村莊,不到十戶人家。
很美麗,但是很寂寞。
一個穿淺藍色衣服的小姑娘走過。看到她的第一眼,非常的吃驚,她和我在拉蔔愣寺的貢唐寶塔上遇見的一位道姑驚人的相似,一樣小小的臉和標致的五官。
難道她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她說她叫阿夏,在成都念書。
聽說我們來自那麼遠,很有些吃驚:我們這裡真有那麼美嗎?
也許她向往城市的夜空,是對的。
看著她的神情,我也茫然起來。
溫泉就在山坡的後面。
最終我們都沒有泡在這個叫降扎的溫泉裡。
因為他們的溫泉,是露天的,我們吃不消在一起混浴。
只好恨恨地看著山谷中雲霧一般的蒸汽。
ps:photoby 田秧 and土司

(迭部的小村莊)

(我叫阿夏,在成都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