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貢嘎日落貢布推開窗朝外看了看天,說天氣下午有可能變好。
我看了一眼木吉它,木吉它看了一眼阿達,TONY面無表情,PP專心的在吃飯。突然,所有人異口同聲說了一個字:上。
我們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從草科走到下次梅村,而且將順著莫溪溝一路朝北,圍繞著貢嘎西北坡走到老榆林。如果上子梅埡口的話,就等於多走一天的路,體力分配上是個問題;更重要的是,如果天氣不好,上了埡口看不到貢嘎雪山,就白走了。
而現在,我們圍坐在貢布家整潔的火塘邊,專心至致的對付著面前的蘑菇燉土豆加米飯。心裡面在嘀咕:上,不上,這是個問題。
一開始,從下次梅走到上次梅村的一小時山路,是很不錯的飯後消食散步,慢慢悠悠,走的不急不躁。陽光明媚,兩邊是貢嘎山連綿起伏的余脈,到了上次梅村,抬頭可見貢嘎主峰的冰川。讓大家充分享受了徒步的樂趣。
接下來的超長大上坡可把俺整的挺狼狽,天氣也變壞了,不時下著小雨,雲層夾著霧氣一片片從山谷裡升起,一次次的淹沒著喘著粗氣的我們。好不容易掙扎著上到4000米左右的草坡,我不由自主大喊了一聲:爽!
原本打算到4600米的子梅埡口扎營看貢嘎日出,可是沒想到貢布家在4000米扎有帳篷,更重要的是,貢布說他家帳篷這裡也是看貢嘎的好地點,更更重要的是,帳篷裡還有火爐。渾身潮濕的我們是看到火再也挪不動步子了。於是,下午3點多,我們就歪在貢布家帳篷裡的豪華沙發上烤火吃糌粑。
天氣一直不好,小雨時停時下,山谷下面不斷湧上來的的濃霧籠罩了天地,四面一片白茫茫。
已經上來了,貢嘎,如果我虔誠的祈禱,您會讓我們一睹真顏嗎?
很快,小雨變成了大雨,居然還打起了雷。
現在回想起來,我已經記不起當時是幾點,只記得雷雨停了。貢布忽然在帳篷外大喊:貢嘎出來了!
我們衝出帳篷外,茫茫天地間忽然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山影,在白紗似的霧後面,隱隱綽綽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一分鐘內,山影從模糊,到清晰,就像有人大力撕開了霧幕一般,金色的貢嘎雪山清清楚楚的展現在我們面前。
貢布十歲的小兒子多吉在鼓掌歡呼:看到了看到了!我不記得說了什麼話沒有,也許是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啊呀贊嘆,只記得自己手忙腳亂的對焦,按快門,再對焦,再按快門。然後,就是張大嘴巴傻傻的對著落日下的貢嘎峰發呆。
金色的貢嘎在落日下莊嚴神聖,它左右兩邊的衛峰也散發著金色的光芒。須臾,光線變成了紅色,山谷裡翻騰著白色的霧,四面是黛色的群山,山坡上,是我們七個大人小孩屏住呼吸的站著,而心靈,早就匍匐在神山腳下。
二十分鐘,就短短二十分鐘,白霧湧上來,掩蓋了一切。
可是,我們已經非常滿足。貢布都說,你們運氣很好。
後來,我們齊聲對著貢嘎大喊:謝謝!!!
我的心裡充滿幸福,因為我們是貢嘎山神喜歡的孩子。
二、吃野果與過冰河
轉山之旅,也是一次味覺之旅。
秋天的貢嘎山野,處處是鮮紅澄黃的野果。
在巴王海見到一種紅紅的小果子,很細小,很酸,向導說是黃連木的果實。還有一種長的比較高大的灌木,枝椏上綴滿了明黃色的小果子,像海魚卵,很酸很酸,那就是野生的沙棘,後來在日隆看到有用沙棘加工成的飲料粉。
去貢嘎寺的路上,貢布的小兒子多吉體力好的驚人,當我們一個個氣喘噓噓艱難的爬著大上坡的時候,他則一蹦一跳的竄到路邊摘野果給我們吃。有一種不知名的深紅色的小果子,豌豆大小,水份充足,甜甜的,非常好吃。
沿著莫溪溝東岸一路北上,路邊的草坡上長滿了淡黃色的覆盆子,TONY叫他們Berry,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還有紅紅的野草莓,有濃濃的草莓香。
過了七八次溪流之後,我們鑽出了森林,視野豁然開朗。高大的喬木變成了低矮的小灌木叢。兩邊是高聳的群山,連綿起伏,一路向北延伸到看不見的天邊。腳下是奔騰的莫溪溝,山間大大小小的溪流向下彙流其中。在靠近水邊的草叢下面,會找到一種野果,火紅色的,紡棰形,剝開外皮,裡面是深紅的籽,吃起來沙沙的,微甜,沿用磨坊泰雷家的叫法,姑且稱它為“火龍果”。
有了這麼多可看,可食的酸甜野果,徒步的路也變的輕松許多。一路上,我們不時停下來,幾個人圍著一棵樹,手腳不停的邊摘邊吃,邊吃邊笑:都變成馬了。
吃的好,風景好,心情能不好嗎?
可是,有時候也好不起來,要過河。
自從在一個難度系數非常低的小溪中麻痹大意濕了右腳之後,我就對過河產生了心理陰影。當第一條寬闊的溪流橫在我們前進的路上後,我毫不猶豫的脫下了鞋光腳過河。
每次趟下水,河水冰冷透心倒無所謂,凍著凍著凍麻了也就習慣了。最要命的是,光腳踩在河裡細小的鵝卵石上那個痛啊,簡直痛不欲生。環顧左右,同伴們也都是邁著比慢鏡頭更緩慢的步伐在河中奮戰。那天陽光正好,貢嘎某個不知名的衛峰上白色的冰川陪伴東方,而我們在不停的脫鞋,然後咬牙切齒的過河,然後穿鞋,然後繼續走路。。。。
後來也麻木了,見到河就下意識的彎腰松鞋帶。
翻過日烏且埡口後,一路往下,河流越來越大,水越來越急,最後一次過河,溪流已經變成洶湧的大河,水深的地方顯出碧綠的顏色。當我習慣性的坐下脫鞋時,貢布已經站在我面前,說背我過去,後來,我沒忍住誘惑,還是讓貢布給背了過去。最後一次,也是最深的次,我是趴在貢布的背上過去的。
在山野,女人還是有特權的嘛,就連強悍的女人也不例外,嘿嘿。
三、向導貢布
遇見貢布的經歷,仿佛就是神山為我們特別的安排。
當我們和草科找的背夫們進山後不久,一次途中休息,忽然發現後邊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一個藏族人和三匹馬。再次上路後,我發現背夫們背的大背包忽然馱在馬背上了,而我們請的背夫們悠閑的跟在我們後邊信步閑庭,倒變成我們的陪同人員了。到了巴王海一問,原來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下次梅的村長貢布,攻略上稱他為貢布大叔,搞的我們一直以為要找一個滿臉胡子的老頭,沒想到眼前這個跟了我們一路,免費為我們馱了一路包的年輕人,正是貢布。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後來發生的事,令我們對貢布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是在遇到第一條河的時候,我們正對著洶湧的河水發愁,貢布卻把我們的大包運到對岸後,又趕著馬回來渡我們過河,他在冰冷的急流中來回整整三趟,直到把我們一個個接過去,他的褲子全都濕透了。
直到那天傍晚到達營地,他為我們,這群素不相識的人所做的一切,壓根沒提到報酬的事。
多麼美麗的一天。
我們在猶如夢中秘境的原始森林中穿行,為滿眼的美景所心醉,更為一個陌生人的仁慈而感動不已。
很自然的,貢布就成了我們下面行程的向導。而後來的行程也證明,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向導,不僅對我們的徒步路線非常熟悉,而且對行程時間的把握也非常准確。因為貢布,我們的計劃才得以如期,安全的完成。
說兩件小事,有個背夫對貢布所佩的小藏刀發生了興趣,並叫貢布把刀給他看了會兒。後來,我看到小藏刀已經掛在那個背夫腰上了,他說是貢布給他的。
到了次梅村,全體人員在他家吃午飯,後來辭別背夫,我們跟貢布繼續下面的行程。我們需要磚茶和鹽巴,貢布二話沒說拆了一袋未開封的食鹽給我們,還拿了一大塊磚茶,同樣只字不提報酬的事。要知道這些東西,他也是翻山跑到草科買來的。
貢布有個小兒子叫仁澤多吉,剛十歲。跟了我們兩天,幫著牽馬,貢布也可能有鍛煉他的意思。小家伙體力好的驚人,一路上上下下蹦蹦跳跳的,絲毫不把4000米的高度和高高的山峰當回事。
在子梅埡口4000米處貢布家帳篷裡休息的時候,他不是跑到外面喚馬,就是滿山瘋跑。安靜下來的時候,他就拿支粉筆,在石板上寫他自己的名字給我們看,還寫他姐姐的名字。
他指著貢嘎寺木牌上的“貢”字說:這是我爸爸的名字。他在山下村裡的小學上三年級,漢話說的還不利索,想不出來怎麼表達的時候,他就笑,眼睛眯成一條縫兒。
貢布和我們相處了八天,在老榆林匆匆分手。那天天氣出奇的好,我們在熱烈的陽光下握手,微笑著告別。我們用向他學的藏語對他說:“納格拉瓦,謝謝。”
貢布今年三十三歲,在新都橋高中畢業,是上下次梅村的村長。
沒見過這麼靦腆的藏族人,我們請他唱個歌連連拒絕說不會唱。可是在趕馬的路上,他的歌聲明亮而婉轉,一如所有能歌善舞的藏族人。
四、八美小鎮
十一黃金周,新都橋成了自駕車的世界,每隔半小時,長長的車隊總會在鎮外的公路上排成一條浩浩蕩蕩的長龍。各色人等在車上、路上轉悠。在你為追逐一剎那出現的奇妙的光影而忘形奔跑的時候,腳下總會踩到意想不到的垃圾。
逃到塔公,會好一些嗎?
不會。
如果說新都橋是過路車的世界,那麼塔公就是游客的世界。身著花花綠綠衣服的游客在玩;身穿五顏六色盛裝的藏民在招攬生意。到處充斥著一種聲音:騎馬。騎馬?騎馬吧!而我們的頭一路頻繁的重復自左向右的平行移動:不。不騎。不騎馬!
蓮花般的雅拉雪山,隱藏在深深的黛色雲層中。
那麼不用再為塔公停留了。一路直向丹巴。
可是,驚喜卻在本不期待的途中等我。
過了塔公草原,車窗外依然是青黃色連綿起伏的大草原。可是,一定有什麼發生了變化。那種突如其來的靜謐感,令我對眼前的現實開始產生一種錯覺,我們仿佛走到了世界盡頭,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天和地的交界。
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草原、山坡、金黃的樹林,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安靜。遺世獨立般的安靜。
不對,這裡不是盡頭,甚至不是邊境,而是在中國的內陸。
兩種聲音在我頭腦裡交戰,令我分不清現實或夢境。耳朵裡聽到的,是一片嗡嗡的類似失重般的聲音。
路過惠遠寺之後,看到路邊一大群小孩子,身穿絳紅的喇嘛袍,有的在溪邊洗衣服,有的在嘻戲。遠處的草地上,撐著一把大傘,隔那麼遠,仿佛還能聽見孩子們開心的笑鬧聲。
這一切,都是這裡,這個叫八美的,不動聲色的小鎮賜於我的。
五、四姑娘一日
從丹巴再往東,經過小金,就到了日隆鎮。
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幾天假期,我們決定留給日隆。
日隆不出所料的熱鬧。但是視野裡多了衝鋒衣的身影,看風景的眼睛,也就多了惺惺相惜的笑意。
決定第二天上大峰。
清晨四點,黑暗的日隆鎮已經有馬蹄踏過的響聲。早起的人不止我們啊。
我們在向導帶領下,深一腳淺一腳的開始了大峰的行程。眼前只看得見頭燈照亮的一小塊地方,和在散射的光線下裊裊上升的呼出的水氣。很快,雨下下來了,泥地濕滑難行,我們在向導身後埋頭魚貫踉蹌而行,燈光不可及之處,是無邊的黑暗。這場雨為我們的行走增加了許多困難,更嚴重打擊了我們的信心。下面下雨,山上可能又下雪了,那麼,今天登頂的可能還剩多少呢?
山路開始分岔,往右是去二峰BC,我們則往左去大峰。這時七點,天色在烏雲密布中漸漸亮了起來。這時候,大家的口號已經從登頂改為BC體驗。
不停的往上,往上,郁悶的往上。一路不斷看見從大峰BC下撤的人群,一問,都是放棄登頂的隊伍。我們更加認為,今天的行動,到BC就可以終結了。
十點鐘,也就是出發六小時後,我們終於看到了熱鬧的大峰BC。
往年無雪的大峰,今年山上全是白色的積雪。聽說有二十多人上去了,剩下的也在忙著雇馬撤營下山。
夫子決定在BC休息。我和阿達想繼續往上走,無論到哪兒,走到十二點半就下撤。向導跟著我們行動。廣東仔跟隨向上一個半小時後下撤。
繼續沉重的向上,伴隨著急速的呼吸聲。
十二點,我們爬上了埡口。向導此時忽然變得很有信心,一改在BC催促我們下撤的論調,反而開始鼓勵我們,說我們倆一定能登頂。而此時,我的狀態開始明顯的好轉,登頂的可能越來越大。
積雪被先上的人踩成了冰,我們一步一滑的往上,很奇怪,我的狀態卻越來越好,越走越有力。
十二點四十三,也就是從日隆鎮出發八小時四十三分鐘後,我站在了大峰之顛。可惜天空烏雲密布,天地一片白茫茫,什麼都沒看到。
半小時後,阿達登頂。
山下的天氣開始轉好,下撤的路輕松許多,為了躲避查票的人,我們在山上慢悠悠的邊走邊歇,時而坐在草坡上曬太陽。一直等到天黑才下到日隆鎮,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那晚的烤羊排和老母雞湯可真好喝啊。
六、ONE NIGHT IN 成都
回成都,就是為了腐敗。
專門留出了一整天時間,就是為了彌補以前匆匆而過的遺憾,這次,要好好的吃,好好的腐敗。
TONY一路念叨著鵝腸;PP嚷嚷著要啃豬蹄,還美其名曰吃嘛補嘛;我流了一路哈拉子,憧憬著傳說中的兔頭。
還有,還有,采購,采購。藏飾街的干活,買漂亮藏飾的干活。
嗯,我想想,PP買了一大串項鏈指環什麼的,我買了只漂亮的銀蝴蝶和銀的大耳環,TONY買了T恤,阿達買了個布藝燈還有藏式的門簾。。。。。。。
不行不行,咱不是光腐敗來了。咱還有追求,咱還去了文殊院考察佛教文化,恰逢文殊院舉行盛大的法事,寺廟裡熱鬧非凡。許多的和尚和居士們在寺廟裡做佛事。
晚上和去格聶的朋友見面吃魚,他們說文殊院的素餐非常好吃,聽罷不禁扼腕長嘆,後悔莫及。
後來,已經十一點多了吧,為了紀念在成都的最後一晚,我們終於又跑出去吃串串香。
還有,我們還吃了成都的臭豆腐,不是錦裡旅游街裡給游客吃的東西。(當然那裡的我們也沒錯過,不過吃完直說後悔。)是在街邊上推著自行車邊炸邊賣的那種,四四方方一大塊,泛著微微的綠色,炸好用塑料袋裝著,不用竹簽穿。
我們第二次去那吃時,我先去對面的菜場裡上了個公共廁所,回來正好趕上吃剛炸出來的臭豆腐,那種感受,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ONE NIGHT IN CHENGDU,我用胃和味蕾記住你。

(貢嘎)

(上日烏且)

(巴王海)

(木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