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第四日 (05/OCT/2005, WED):Kibo Hut (4,700m) ——> Gilmans Point(5,685m)
6.5小時, 3km, 上升約1000 米
大家為半夜的衝頂做最後的整理,早早吃了點晚飯就躺下休息。我翻來覆去,於是告誡自己:半夜面臨的將是一個非常寒冷、嚴重缺氧的環境,足夠的休息才可以保證那1200多米高度的體力。瞌睡蟲不知去向,輾轉聲、嘆息聲、我知道大家也都沒睡著。“我頭很痛”;“我有點想吐”;“為什麼我睡不著”;大家都在感嘆。“嘩”終於有人開始吐了。
半夜11點半,廚師端來熱茶讓我們暖暖身子(因為登頂出發前不建議吃任何東西)。全身武裝,蓄誓待發。外面的夜黑漆漆的冷,滿天繁星沒有一絲雲,即使穿著防寒服衝鋒衣,戴著厚厚的手套和帽子,凜冽的風還肆無忌憚地往裡鑽,握著登山帳的手指因寒冷而麻木。鼻子和眼睛赤裸地與寒氣抗掙著,終於鼻子堅持不住,淌下了它的眼淚。我們9人排成一直線,挑夫穿插排在我們之間,大家靠著頭燈照亮眼前腳下的路,抬頭向上望去,先前起程的登山者的頭燈隱約閃爍著,婉如一條匍匐前進的“之”型長龍。
登頂的4公裡路主要是火山灰,坡度很斜,質地很松,比前幾天難走很多,腳踩下去後就會往下滑,像是走在沙漠的斜坡中。大家走得非常細心,盡量用登山杖借力。“Pole,Pole”(慢點,慢點)耳邊不時響起挑夫們的叮嚀。我們低著頭,頂著風,一個跟一個,按照前人的腳步緩緩挪動。在5200米休息的時候,對講機裡傳來了隊友的聲音“我實在太難受了,我想我堅持不住了,我決定下撤。”他是我們之中最早有高原反映的,也是反映最強烈的那個。在3700營地的時候,他已經出現了頭痛,從出發到4900米,他就落在最後一個。因為他自身的高度,他的狀況越發讓大家擔憂,在大家的鼓勵下他一直努力堅持著。但是這一刻,在我們之下100米,他還是選擇了放棄。一個人在刺骨的夜,無助的意識還是被惡劣的身體狀況所擊敗。
我的意識微弱而迷糊,雖然沒有出現去西藏時的頭痛欲裂,卻開始了讓我更難以控制的狀況:想睡覺!我知道高原缺氧最忌諱犯困,在很多登山歷史裡,有人就在睡著後再也沒有醒來。緊跟我的挑夫(AMISI)隨時注意著我的狀態,時不時問我“ARE YOU OK?”我感覺很累,雖然大腦還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識,但是真希望可以閉著眼睛走路。我們要求導游停下來休息的次數越來越多,頻率越來越高。即使在休息的時候,AMISI都堅持和我說話,我知道,他是為了不讓我睡過去。我開始惡心,胃裡幾次翻騰後終於還是吐了出來。隊友們一個個從旁邊走上前,“俞林呈堅持啊,怎麼都要撐到5685米(Gilmans Point)。”我知道其實大家這段時間都有或輕或重的反映,嘔吐聲時不時地在前後發出。黑夜的魔鬼讓身體和自我鬥爭著,抬頭望去,山頂似乎離我越來越遠,天依舊漆黑,黎明前的黑暗讓我痛不欲生。
猛吸口氣,驅走意識的蛀蟲,我調整步伐策略,選擇走幾步一小盹的方式。當前面人慢慢往上登的時候,我彎腰站在原地、雙手撐著登山帳、頭趴在手背上休息,等我們之間相距4,5步後,我再一口氣趕上去靠近,接著再停下。我感覺先前緩慢的步伐加強倦意,而現在的周期,即有合適我的節奏,又可以適當緩解體力。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天開始泛白,大石頭堆開始出現,我知道已接近Gilmans Point,每跨上一塊大石頭,都要耗費不少力氣,調整幾秒後再攀登到下一塊。曙光在東方破曉,天際出現大片的紅色,太陽躍躍欲試地跳上非洲大地,金色的光圈給予我無窮的能量,終於在早晨6點15分,登上Gilmans Point,高度5685米。大家相擁而泣,為了這漫漫長夜的艱難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