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逃離是為了解脫深圳的物欲橫流讓我一再的失望,生活的市儈,工作的不愉快,我要為自己的逃避尋找借口。香格裡拉是怎樣的地方?在《消失的地平線》中看到這樣的文字,在整個香格裡拉,信仰和平共存,奉行適度的准則。人們都從事著自己感興趣的事,不用擔心時間和金錢,他們生活無憂。美麗、和諧、寧靜、閑逸……似乎人類的一切理想都在這裡找到了歸宿。那裡有遼闊的地域,綿延的山脈,豐腴的草場,清澈的溪流,聖潔的雪山……於是我上路了。深圳-成都-康定-木格措-新都橋-雅江-理塘-稻城-亞丁-稻城-梅裡-中甸-麗江-深圳沒錯,在過去的10天裡我們沿著這樣的軌跡風塵僕僕一路前行,翻過雪山叢林,走過白天黑夜。我喜歡在路上的片斷和細節,有快樂悲傷,也有和死亡擦身而過。我還喜歡一次次隨意的摁下快門,每一次快門的聲音以後都會成為記憶和懷念。新都橋:向西,向西,再向西車經過成都,雅安,康定,翻過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後開始進入新都橋攝影區,白楊黃葉已染,頗有姿色,但已過風華絕世時。一路上經過好幾座記不起名字的大草原,沿途都是成群犛牛和羊,悠然自得地吃著草,那時才知道什麼叫“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常常看到巨大的雲彩投影落在草原上,草原變得亮一塊暗一塊的,雲彩走,草原也仿佛跟著動。新都橋,薩瑪亞茹藏房。白牆紅窗,雕梁畫棟,到處都是美麗的木刻花紋,仿佛置身於油畫之中,小小的木窗在燈光掩飾下份外昏黃美麗。這樣的夜晚做的夢都是美麗的。傍晚,我們都倦了,車靜靜地開著,仿佛草原永遠沒有盡頭。不知誰喊了一聲:月亮!轉頭望向車窗外,天哪,深藍的夜空中,一輪明亮而圓潤的月亮悄然出現,美極了。它在迅速地升高,仿佛隨時可能撞上山丘,時時有灰暗的流雲掠過,把它襯得更加明亮,更加神秘。當時突然覺得很感動,我拍不下那樣的情景,更無法表達當時心情。只是這一輪草原的皓月,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中。經幡,沿途看的最多就是經幡,在寺廟上空高懸飄揚,後山更是,插滿三角陣形,迎風舞動。經幡的顏色,藍代表藍天,白代表白雲,紅代表太陽,黃代表土地,綠代表植物。經幡包羅萬像,藏地的子民們,便是用這樣的方式來代表他們對自然萬物的感恩與崇敬。對於自然,我們又付出了多少真正的虔誠? 還有朝山跪拜的人,三步一叩首,他們的臉和手很髒,但他們的心靈是純潔的。亞丁:One night in meadow騎著馬在崎嶇的山路上前行著,穿過衝古寺,一路向牛場邁進。遠山被星星點點的白雪溫柔的覆蓋著,間或,突兀出冷峻黝黑的岩石,一些穩穩的暗紅色植物在風中搖曳著,點綴著座座冷山,接近聖水門的時候,有種疲憊的感覺,感覺到後腦青筋暴跳,呼吸困難,我知道是高反了。很是奇怪自己的舉動,上山之前,朋友們就再三告誡,感冒了千萬不要上牛場,會有生命危險的,卻依舊遏制不住想來的欲望。於是固執的上來了。上到牛場有些頭暈,呼吸也漸趨粗重,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努力的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就這樣含著洋參片踉踉蹌蹌的來到牛場,我從來都知道自己很倔強,決定了的路我會走下去,再苦再難都會走下去的。 終於來到晚上入住的牛棚,所謂的牛棚,就是樹干+樹枝+遮布等搭起來的小屋,只能用於擋風遮雨。在門外的凳子上坐著,門前的草坪上依然是永不停止的流水和一直那麼悠閑的牛馬,而正對的視線,夏諾多吉山峰在溫柔的看著我,凝固著千古的靜默。這一夜無法入眠,躺在牛棚黑暗角落的未知令我深深的恐懼,而半夜不時傳來的夢話聲風聲,令我愈發的不安,迷糊中聽到棚頂有雪籽敲打,沒有睜開眼睛,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的水氣和涼意,於是緊緊裹了睡袋,折騰到近乎天亮才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實事求是的說,這是此次行程最艱難的一天,可能以後的生命中不會再有的體驗,但這夜之後讓我對理想的追求不再那麼的奢侈,在寒風凜冽的夜晚,仰望著星空雪峰,感受著無法用文字描述的神聖、寧靜、廣闊與聖潔,我才對生命充滿了熱戀與依賴,也注定了要繼續上路。朦朧中,天亮了。走出棚房,山谷中的晨風有些刺臉,趕忙豎起衣領。環顧四周,天空有些凝重,夏諾多吉和仙乃日依然埋在雲霧中,東方遠處已經泛紅,但願過會可以驅散這些煞風景的雲霧。由於一整夜沒有休息好,所以整個早晨人都感覺非常疲憊,嚼著西洋參含片繼續向上,一個半小時後到了牛奶海邊,天氣不好,在濃霧籠罩下,這個孤獨的高山海子晃如一面深碧鏡子安靜的躺在海拔4500多米的高處,高山上的湖水,就是你枕畔的一顆藍眼淚……這一路看了太多的雪山,潔白的雪山上沒有了白霧繚繞,金色的朝陽映射在雪山上,一片聖潔,至此,我也了解了為什麼藏族人對宗教那麼地信奉,當我看到雪山的那一刻,感覺所有的情緒如萬馬奔騰而來,那是面對大自然無法言語的感動。稻城:我是一顆秋天的樹往稻城的路上,翻越了一個又一個的海拔山頂,高爾寺山,剪子彎山,卡子拉山,海子山,兔兒山…… 一路向西,車顛簸的開著,也逐漸走向黑幕,在海子山,黃昏的最後一線光,籠罩著即將沉於黑幕之中的岩石。在按動快門的那一剎那,我忽然感覺無比疲憊,萬念具灰。日落將瞬的火燒雲,是美麗還是寂寞?這裡所謂的海子於我們曾經看到的一望無際的浩瀚大海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它們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個由雨季積水和雪山溶水蓄成的小小湖泊,在荒涼的高原它顯出上靜若處子的淡然,映著藍藍的天和白白的雲,起風時,海子掀起鱗鱗的波光,無聲無息。憑海臨風,眾人相對無言,滿腔的心事,統統交付於這高原上冷冷的水和涼涼的風。 這幾天伴著的是許美靜的歌。喜歡這個女人,敏感而感傷,有著對世俗不妥協的個性。於是在她的歌與聲音裡,你聽到真誠,而內心經歷了感動和久久不退的暖意。她就像一只夜游的鳥徘徊於城市的上空,看著翅膀下面閃爍的燈光只管做自己的夢。還有nirvana,《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在理塘去稻城的那個晚上,太陽消失在地平線之後,一遍遍的放著,仿佛從心底發出的嘶喊,那聲音中有痛苦,有絕望,還有一些期待,輕而易舉地,這個唱歌的人便觸動了我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My girl, my girl, don’t lie to me,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車行駛在夜色的山路中,速度不是很快,但也許可以更快些。我喜歡駱駝開車,只有自信的人才可以肆無忌憚。車廂裡的寂寞像夜色一樣無邊無際。我們在夜色中遠離了一切塵世喧囂,而腳下的路,卻仍然在繼續。晨沐中離開稻城,城外傍河邊的黃楊林正當適時,一棵又一棵地覆蓋了城市隱藏了光陰虛廢了晨昏。黃葉似乎一瞬間就卷上了山頭,從墨綠到草綠,再到淺黃,直到現在黃色包圍了天空高原。沿途很多飛鳥劃過天空,翅膀覆蓋翅膀的聲音清晰可辨,輪子壓過路面的時候會聽見落葉絲絲碎裂聲音。稻城的路。兩邊種滿高大的樹木,樹葉是飽合度極高的金黃,一條路被兩排樹包裹得嚴嚴密密。深遠的金色樹葉映著空靈透徹的藍天,干淨濃烈的撞色讓我幾乎以為這是印像派大師的傑作。天堂的顏色。過高爾寺山,高原的陽光總是很好的,帶著讓人倦怠的庸懶。陽光透過雲層折射的陰影慢慢的從身上爬過。明與暗有了顏色,風和雲像水一樣地吹過來,淌過湛藍的天空,流淌過歲月。過卡子拉山,看到無比壯麗的山色,灰色、黃色、褐色、黑色,色彩濃重,層次分明,看到湧出了淚水。他們連綿起伏,勾勒出神秘的香格裡拉畫卷,歷經萬千年,以永恆的韌力和美。雪峰一座連著一座,在兩側,在前方,綿延不絕,直到天邊,與湛藍的天幕在遠方相接。仿佛已到了天地的盡頭,永遠是同樣的風景,永遠是沒有盡頭的車轍。這裡有的是遼闊和速度。海子山。一個人的心靈能走多遠多高,來到這裡,你會明白,你已將心貼近天空,像你前方的蒼鷹,周圍的盤羊、鹿、麝、野兔、旱獺……和你腳下搖曳的細花小草。你孤獨,但驕傲、尊嚴。
中甸:放你在心裡是在夜晚趕到飛來寺的,匆匆在阿明的季候鳥吃了晚飯,找了旅店睡了。看見星星又忍不住感動得要落淚。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真的有這樣的繁星滿天,原來星星不是一顆顆的孤零零掛在天邊,而是囂張地鋪滿整個夜空。早晨起來,對面的梅裡雪山群峰雲霧繚繞,雪山主峰卡瓦博格峰在雲層中若隱若現,沒有等到期望的日照金山,沒有讓我們看到那些美麗和真實。看過阿明拍的照片,火紅的光逐漸向下蔓延,蔓過山尖,蔓過山腰,蔓過連綿的山脈,以致於對面的整個雪山都補籠罩在金光中,於是定格於腦中。梅裡,我會回來的。東竹林寺是康藏十三林寺之一,散落在群山之中突起的一塊山脊上。小路上見到的都是穿著紅衣的喇嘛。寺院是四合院式的結構,簡陋卻顯厚重,牆壁和石柱已經是頹跡斑斑,透露著曾經的滄桑歲月,依稀可見的石刻經文以及濃厚圖騰,又張顯著一種神聖。游人很少,許是不如松贊林寺的名氣,整個大廳就只有我們幾個人轉來轉去。看見喇嘛們臉上是虔誠而充滿渴望的表情,在抬頭的弧度裡顯出讓人感動而充滿敬意的肅穆。中甸縣城。高遠的藍天下,土褐色粗糙的外牆無言的靜立,田野中間有很大的架子曬著青稞,天邊怒放著紅紅的狼毒,另一側背光的山呈現黛色,高高如巨幅屏障,伸展到目光以遠的地方。看這樣的風景,心就像清空的回收站,空得愜意。麗江:當時的月亮麗江是小資們旅游的熱點,如果你的心裡還保留著哪怕一點點的情調,在這裡都可以被無限制地放大。四方街的石板路下穿越著潺潺的流水,小魚在清澈的水中快活地搖動著尾巴,與悠閑的納西人一起穿街過巷,黃昏的時候,一串串一行行紅色的燈籠將古城點綴得非常明艷,紅光流動,暗影微浮,在一點點古舊中流出若無其事的曖昧。
靠著小橋流水,是一路的酒吧,隱約的柳條下是木的桌椅,坐著搔首弄姿或顧盼張望的人們,一條清亮的河水被這樣的聲色犬馬污黑了。我的眼前是個東門般的麗江,滿街不是追問是否要住宿包車的攬客,就是一群一群的游客跟著小旗子,讓我更覺得麗江像是個收費的公園,專為游人度身定做,納西人的生活不再是日落而息,日出而做,歷史在輪換中流失,我們終究只是過客。小米渣的陽光客棧。我們無意古城酒吧的曖昧,索性買了啤酒,搬了搖椅坐在院落中間,看著柔柔的月光如水銀籠罩大地。其實月亮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各自的心境。
朋友說我永遠都是最開心的人,會講笑話,會協調氣氛,會拉幫結伙地到處游玩,可是我內心深處卻有著最黑暗的悲觀,越來越像一個看上去幼稚心裡已經老得掉牙的可怕的綜合體。突然一陣的感傷:這個城市、這個夜晚、這次旅途,以及相伴的人都只是一個夢而已,它們不屬於我,很快就會隨風飄散。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東西、什麼人是真正屬於我的呢?
在離開以後,他對我說的已不再是起初等待的答案,感情的事,沒有對錯,但卻絕不可能沒有傷痛,堅持了這麼久,我還在靠燒著回憶取暖。
飛機在深圳上空加速下降,我突然有一種窒息般的壓力和緊張,心如這飛機一般加速度地下沉。曾無數次設想過,候機大廳裡,有人溫柔地將我攬入懷中,為我背起沉重的行李,為我靜靜在等待。明淨的候機大廳裡,有許多人翹首期盼著,但都沒有望向我,於是憂郁覆蓋面容。
轉身香格裡拉已是積雪將至的冬天,你,怎麼樣?

(中甸,狼毒怒放。)

(在4000米以上的高原草場上,公路一直通向無窮無盡的遠方)

(傍河。晨曦。)

(很多很多的傳奇,只是單純地從河的此岸尋向渡往彼岸,卻找不到回程。)

(一個人的時候是可以聽到風的聲音的,還有內心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