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 獅泉河-帕羊許是心裡有事兒,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各種各樣奇異的念頭四處亂竄。早上醒來,外面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同伴們就要出發了,而我還要在這裡等到11:00,獨自面對未知的旅程。我瞪著天花板,是按計劃一個人去葉城,還是跟同伴們回拉薩?為什麼這麼難於決定?為什麼會不想面對一個人的旅程?是害怕孤獨的滋味,還是失去了勇氣?
阿達米爾起來了,看到我抱著膝蓋坐在床上,他沒說話,是不是他猜得到我此刻的困惑呢?
大家陸續起床了,我說,我決定了,這一次不去新疆了,跟大家一起回拉薩。
來到樓下,竟然發現那輛新Q 12567就停在院子裡!回到房間裡,寫了張字條,夾在了車窗上,告訴司機,很抱歉,我要爽約了。
放棄了心心念念的喀什,這一刻我的心情竟然如此輕松!似乎是因為想通了,既然走哪條路我都可能會後悔,就是說不管怎樣選擇我都不應該後悔,那麼就回去吧。回去還有白居寺,還有扎什倫布,還有布達拉,還有山南,哦,我竟然還留下了這麼多的遺憾,又怎麼能就此離去呢!而生命永遠都不可能沒有缺憾啊!
呵呵,還是要繼續我的出納兼會計的工作,還是要跟大家擠在擁擠的62後排座。不過這一切竟然如此讓人不舍!
吃過早飯,9:30不到,我們踏上了返程之路。因為放棄了小北線,我們將走南線返回,或許還有機會再看一眼岡仁波齊。
出了獅泉河, 公路邊有一輛翻倒的卡車,一堆紙箱雜亂地散落在一旁,看樣子是出了點事故。許是聽到了我們的發動機的聲音,路旁地上的被子底下探出了一個腦袋,一個維族人的面孔,在金色的晨光中,快樂而又滑稽地給我們送上了這個清晨的問候。
遠處的山上似乎被白雪覆蓋了,聽說昨晚下了雪,扎達那邊的路已經進不去了。我不禁慶幸這一路的好運。
從獅泉河出來,219國道上1130-1064公裡的這一段是嶄新的柏油馬路,不過我們的車卻並沒有飛起來的感覺,原因是這裡的車速限制在80公裡以下,唉,真是暴殄天物啊!
一路無話直至巴爾兵站,這裡不只山頂上,四周都已被白雪覆蓋了。雪中有暗紅色的灌木,妝點著雪中的荒原。來時一路的陽光燦爛,才只兩三天的時間,我們就跨越了一季。不知道北線的情形是怎樣的,是否也是大雪封山。
達瓦把車停在路邊,竟然出故障了!達瓦在忙著修車,我們卻東游西逛地忙著拍照。原來是不完全燃燒的汽油堵住了火花塞,好像是在獅泉河加的汽油有問題。沒想到距離新疆最近的地方,卻出售著最劣質的汽油。
再向高處走,路上的積雪甚至有半尺深了,沒想到這雪下得這樣猛。
路上停了一輛軍車,幾個武警戰士示意我們停下,原來是其中一人要搭我們的車去門士鄉。於是換位,我和C擠在前面副駕駛的位子上,尼瑪、阿達米爾、Y和那個武警戰士坐在後面(平常都是尼瑪和阿達米爾輪換著坐在前面),這算不算超載啊。
這家伙也真能說,從這一場大雪一直聊到了門士溝的特產——金絲犛牛,犛牛就沒看見,倒是看見一只金色的狐狸,拖著長長的尾巴在雪地裡奔跑。
越向前走,雪越發地厚起來,應該還沒有鏟雪車開過,只是前面的車留下了深深的車轍。聽說這一路上的道班都是武警,新藏線的建設效率也因而提高了許多,怪不得這一路看來感覺路況並不像想像的那樣差,聽說以後還要大面積地鋪設柏油路。
一路上達瓦都沒說一句話,似乎還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終於,車又一次停了下來,還是汽油的問題,清理過火花塞,再次上路,達瓦還在擔心動力是否足夠我們爬坡。
四周白茫茫的大地與天空連成了一片,遠處的天邊,雲層與白雪間有一條淡藍色的亮線,透過太陽鏡,那藍色是那麼耀眼。是天空嗎?我不信任地取下鏡片。真的是天空啊,那藍色似乎浮在地平線上,仿佛一泓清泉,一池湖水,而我們就徜徉在天堂的路上。
門士鄉到了,警官的目的地到了,我們也要找個地方吃午飯。
走進一間餐館,室內光線昏暗,我們各要了一碗面片,喝著主人倒上的暖暖的酥油茶,聊著天。未幾,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穿著醬紫色的藏袍,腳下一雙登山鞋,背著巨大的背囊,向上看去,竟是個洋鬼子。在這樣的雪地裡徒步,我們幾個相視瞪大了眼睛。想起大昭寺那個整日與藏族人在一起,說著藏語,念著佛經的西洋女子,覺得我們的旅行倒是真的蜻蜓點水。
吃罷午飯,幾個人卻開始了激烈的爭論,主題是關於環境保護與人的生存需要,形式是由我們四人對尼瑪展開批評與教育。原來發達地方的人們是有著這樣理想主義的天真。
哦,又要路過神山聖湖了,是不是我們還有緣再一睹岡仁波齊的風采呢?
神山被雲遮蓋了,山腳處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此時的轉山道上,應該也是積雪覆蓋了吧。想起L晚了我們幾天出發,不知道他的轉山之路是否走得艱辛。看著看著,雲朵在移動,岡仁波齊竟然又一次在雲彩的縫隙間向我們現了身影,我仍舊不能不為之動容。
神湖邊的草地幾天之間已經是金黃一片了,湖對岸的那木納尼通體潔白,藍天,雪山,碧藍的湖水,黃的紅的草地,更絕妙的是草叢間有一對黑頸鶴恩愛的身影。一陣驚呼,我們急切地追逐著這無與倫比的美麗。取景器裂像的圓圈裡,兩只黑頸鶴在雪山與神湖的背景下,優雅地引頸高歌,歌聲在曠野上回蕩。

(黑頸鶴)
直到達瓦在一邊等得不耐煩,催促我們上車。
雖然再一次與拉昂錯擦肩,我也不再難過,我們已經擁有了太多。
車又壞了,這次是爆胎。達瓦鑽在車身下焦急地修車,我們卻驚嘆著漫天的火燒雲,和天邊上那層層疊疊的五彩的雲霞,忙著四下裡拍照。終於,手指凍僵了,達瓦也將車擺弄好了,繼續上路。

(暮色)
日暮時分再次經過馬攸木拉檢查站,干淨整齊的籃球場依舊,窗明幾淨的營房依舊,再會了!
夜色裡,我們在新藏路上飛馳,向著帕羊趕去。
當車輪涉過一條淙淙流動的小河,狂奔了500多公裡的路程後,我們終於看到了帕羊的燈光。晚上10:00了,哦,我們這樣風塵僕僕地歸來了,達瓦也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這一天可真夠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