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麗江最好的季節應該是四、五月份,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深秋的十一月中旬。春暖花開固然美好,可絢爛秋日卻也別具風味。
從昆明飛去麗江只需40分鐘。下了飛機,我們直奔預訂好的古城的一家客棧——白雲閑居,在木府附近,典型的納西小院。上半年有朋友來麗江時住過稱好;另外也喜歡這樣嫻靜素雅的名字。到了客棧,果然不讓人失望,干淨、幽靜,主人熱情周到,很有家的味道。放下行囊,我們便出門了。
當時正值下午兩三點鐘,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覺得渾身都酥軟了。剛出客棧不久,看到街道拐角處有一慈祥老嫗在烤紅薯與玉米。玉米的香甜直鑽入我的鼻孔,這時我才意識到午飯還沒有吃。於是我花了兩塊錢買了一根玉米和一塊紅薯,老太把它們用新鮮的玉米皮包好遞給我。我不顧惜形像,徜徉在古城的小道上,大嚼著玉米與紅薯,愜意自不必說。行走間發現,古城已變得非常商業化,戶戶皆商,不是店鋪、客棧,則是飯莊、酒吧。這種商業氛圍讓麗江顯得像個濃妝的明艷女子,而我愈發迫切地想發覺她的本色。
到了四方街附近,便是古城最繁華之處。有一條繞城的小河,悠悠地淌著流水。有了這條河,整個古城變得鮮活而靈動。河的兩岸有若干飯店與酒吧,因為拍攝電視劇‘一米陽光’而出名的酒吧‘一米陽光’也位於此。我們找了一間兩層的飯店,坐在二樓,俯瞰小河緩緩流過。河水清洌透明,是玉龍雪山的積雪融化而成。河中水草碧綠而柔軟,隨著河水輕舞。河中有數條金魚,紅色的、金色的,全都朝向雪山的方向。它們是在虔誠地朝聖麼?我坐在溫暖的陽光裡,看得如醉如痴,徐志摩甘願做康河裡的一條水草,而此刻的我,心都已經融化在這空靈的河水裡,隨著水草搖擺。
午飯點的全都是當地特色:雞豆涼粉、納西烤魚、炒餌塊和麗江粑粑。風味獨特,但是價格不算便宜。飯後換到一米陽光喝茶,裡面的裝修有點像都市的酒吧,寬大的沙發,紫色的格調多少有點奢靡的感覺。還是喜歡坐在二樓的藤制搖椅上,沐浴陽光,臨河觀景,品茶聊天,更加恬淡自然。我無比享受這種久違的閑適,幸福原來這樣簡單。
麗江真的像一個百變的女子,時而濃妝艷抹,時而恬靜清純,到了夜晚,則變得熱情狂放。河兩岸的酒吧,從晚上8點多開始變得熱鬧起來,游客熙熙攘攘,各酒吧賓朋滿座。酒吧的小妹(服務生)站成一排與對面的酒吧對歌,歌聲嘹亮高亢,結尾則用‘呀索、呀索,呀呀索’來挑戰對方。很快酒吧裡的顧客也加入到對歌的行列中,對歌則進入高潮,你來我往,甚至夾雜著輕微的挑釁,比如,“對面的,傻了吧,回家洗洗睡了吧!”煞是有趣。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啟程去了瀘沽湖。之前看過驢友的文章,說路難走,極顛簸,所以有心理准備。我們一行三人租了一輛捷達,司機小唐,是一位納西女子,面色紅潤略帶黝黑,具有典型的高原特征,中等身材,健壯有力。她非常健談,今年30歲,卻已經是兩個小孩的媽媽,大的已經10歲,小的也有5歲。據她說,納西女子多說在18-20歲之間結婚,結婚後如果半年之內肚子還沒有動靜,則會被人指點甚至恥笑。然而,納西族也有前衛的女子。隨行的朋友說,他有一個同事和一位納西女子網戀數月,然後這女子毅然離開山明水秀的麗江,北上做了北京人的妻子。小唐又告訴我們,當地有兩大姓:木氏與和氏。木氏,是當地的貴族,一直住在古城的木府,直到文革期間被趕出,但木氏的後人仍然住在麗江,只是木府現在已經變成空府一座,供游人參觀游覽。和氏為平民,占人口的大多數,比木姓多數倍,然而和氏世代效忠木氏,從未起過叛逆之心。而且,早前兩族不能通婚,有跨族戀情的情侶,要麼被強行分開,要麼雙雙跳下玉龍雪山的殉情谷殉情。直到現在,和氏的小伙兒依然不能娶木氏的姑娘,但木氏的小伙子可以娶和家的或者外族的姑娘。
正在饒有興趣地聽著小唐的故事,突然車子劇烈顛簸起來。小唐告訴我們這是‘按摩路’,從麗江到瀘沽湖的200多公裡中有70多公裡都是這種路。以前的路況更差,這些路是今年剛修的,路面坑窪,沒有鋪柏油,只是石頭,不過這種路倒是有減速的功能,車子想開快都難。這對於彎路極多的路段來說,倒有點像防護措施了。從麗江到瀘沽湖大概經過6、7座大山,所以一路都是盤山路,胳膊肘彎何止十八,而是多不勝數。小唐車技嫻熟,車子開的又快又穩。
一路上風光無限,經過了壯闊的金沙江,又時常看到點綴在山間的小小村落。秋天的畫筆,將郁郁蔥蔥的山林浸染上了紅色、金色、銀色,讓人充分領略自然的神奇,秋的飽滿與艷麗。只是,山中物產並不豐饒,山上的村民依然過的貧苦。路上間或看到山裡的孩子,大多黑瘦,衣衫不整,不知道他們能否受到教育?路上還不時碰到覓食的豬兒、雞、羊等。小唐見到這些過客,通常將速度放得很慢,她說,當地村民很麻煩,如果司機不小心撞死了一只母雞,賠3000元都不一定脫身,因為雞的主人會說母雞本來可以生很多年的蛋,而且死了母雞,她家公雞就沒伴兒了,會影響生小雞,等等。可見當地村民有著強烈的維權意識。
車開了三個多小時,大家都很疲倦,也到了午飯時間。我們在一個叫做‘磨坊三疊水’的山間飯店用餐。菜品乏善可陳,本來嘛,人家經營的又不是質量,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是讓游客歇歇腳。資源的稀缺性決定了價格與品質。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再次上路。還有差不多兩小時的車程。又是一路顛簸。當車子又轉過一個彎,困乏的我陡然清醒,遠遠地,我望見了一泓深藍。雖然一路上我都在想像瀘沽湖的樣子,可還是沒有想到她是這樣出現在我的視野中。她是那樣靜謐地、溫柔地躺在山的懷抱裡,讓我再也不忍心將視線挪開一寸。車子一點一點開近,我總算站在了湖的面前。
我想用藍寶石來形容湖水,可湖水沒有藍寶石的張揚;我想起安徒生童話中那深藍的海洋,可這湖水沒有半點喧囂;我一時間詞彙匱乏,不知道該怎樣描繪這一幅美景。只能盜用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句,來形容這湖光山色,倒也貼切。
我們三人租了一葉小船泛舟湖上。兩個艄公,一個年長,一個年青。青年艄公身著紅色綴金邊的民族服裝,面容清秀,身材挺拔,應該是當地的靚仔。湖中淺灘處水清可見底,能夠看到水草搖曳,還有水生的小花,白色的,自在地飄浮在水面上。年長艄公忽地打了一聲口哨,接著,近處遠處飛來成群的水鳥,潔白的羽毛,鮮紅的小嘴和爪,盤旋在船的周圍。艄公扔了些鳥食出去,那些鳥便極其敏捷而准確地從水中將其刁起。太陽漸漸西沉,向水面灑下最後一片陽光,蔚藍的湖面波光粼粼,我們無語,仿佛天地萬物在這一刻靜止。
天色漸暗,湖面開始變成深藍顏色,晚霞映紅天邊,將遠處的山巒映襯得輪廓清晰而肅穆。
吃過晚飯,我們沿著湖邊的公路漫步。(說是湖邊,其實湖邊是沒有路的,這裡的湖邊全都開墾成了農田,可能是為了灌溉之便吧。我們走的路離湖邊大約有100多米。)月亮升起來了,正值農歷十五日,月亮圓且明亮,仿佛能夠看到蟾宮,不知月裡嫦娥是否冷清?月亮的清輝灑下來,如碎銀般散落湖面,湖面顯得孤寂而冷清。空中繁星點點,最亮的一顆應該是天狼星吧?這樣的月色,這樣的星空,把我帶回了遙遠的童年。
晚上的瀘沽湖也有熱鬧的所在。酒店的天井裡有篝火晚會,也可在旁邊燒烤,只是我不太喜歡這種人為的喧鬧,寧願走到湖邊去享受這難得的清靜,抒發一下小女子的情懷。
一夜酣眠。第二天未能早起看日出。吃過早飯,在湖邊流連了一會兒,便踏上歸途。山中還有早間的薄霧。天氣晴朗,陽光透過霧靄照在林間,明媚而溫暖。山路兩旁全部是掉落的松針,金燦燦鋪了一層,像是給路鑲上了金邊,那種柔和的顏色與光芒,讓人愛戀。欣賞著這秋晨美景,伴著車裡粗獷歡快的納西音樂,眼前的路不再漫長。
車子盤旋上山,我們漸漸離開了瀘沽湖。我留戀地望著遠處的湖水,心中有千般不舍。遠處那灣深藍越來越小,終於,車子拐過一道山梁後,湖水消失在我的視野裡。我悵然,感覺像是離別了熱戀中的情人。
瀘沽湖,明年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