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夢裡花落知多少

作者: zj010205

導讀西塘:夢裡花落知多少 序曲 古鎮西塘,河堤彎曲,垂柳舞絲。憑欄遠眺,青黛隱現山巒天色交融,更逢落花時節,平添愁緒。多思情之或如朝露剎那凝消,或如杜康芳醇永留。 年華水逝間,有意無意心種隨灑,欲成其林,卻見殘花,由它去矣。許久後過雁稍留,銜敗紅幾朵,卻嗅幽蘭之香。 ——百年 初聞西塘,心中展開一副江南水鄉之圖:搖櫓泛舟於河橋之間,煙雨行 ...

西塘:夢裡花落知多少

序曲

古鎮西塘,河堤彎曲,垂柳舞絲。憑欄遠眺,青黛隱現山巒天色交融,更逢落花時節,平添愁緒。多思情之或如朝露剎那凝消,或如杜康芳醇永留。

年華水逝間,有意無意心種隨灑,欲成其林,卻見殘花,由它去矣。許久後過雁稍留,銜敗紅幾朵,卻嗅幽蘭之香。

——百年

初聞西塘,心中展開一副江南水鄉之圖:搖櫓泛舟於河橋之間,煙雨行散於長廊之上,家家炊煙升躍,處處滴水澹香。你舉酒杯,我唱曲兒,一副閑情,是逢逍遙。

我這樣想的時候,是在遠離西塘的土地上,隔一江秋水,花紅柳綠之時。而那片意往之地在我的雙腳邁開中逐漸開闊,逐漸澄澈……

夢裡花落知多少——一落知春景

第一眼,它閑靜在夜的煙雨中。初到西塘那晚,是享受它風情的最佳時機,因為下雨的緣故,出行賞景之人甚少。散亂走過幾個游人,都是如我一樣迫不及待。撐著傘,行走於小弄裡,聽得到落在傘面上的滴嗒聲,聽得到不遠處船上掉到耳邊處的蔦蔦腔調。一條本該熱鬧的街市也因為雨的目光顯得稍有冷清。

輕過一橋,原本寂靜的小街突然消失,橫空出世的卻是一副抹了胭脂的仕女圖。

西塘呀,西塘。你的美當是如此。我不敢眨眼,深怕眼前一切只是海市蜃樓,我不敢呼吸,深怕一切虛薄的會隨我呵出之氣隱匿。這樣的夜雨中,這座江南小鎮令人驚艷:一片如墨的幕布,扯起一串串暈紅的燈籠,這邊連著那邊,在西塘的老街上挽成一條長長的守望。這樣的紅,黑色中格外嬌媚,在家家戶戶窗台上搖曳不止。連落在河裡的影子,也是那麼的迷人,令人沉醉。第一次如此接近夢中的古鎮,恍若時光流止,橫跨過若干個朝代,這朝發夕至的恰是此淡然絕塵的地方。

收拾起雨傘,行走於長廊間,一邊是靜靜的小河,沒有月色滋潤,雨正悄悄打散水中的另個古色;一邊是琳琅的店鋪,樹雕、字畫、刺繡雖不同於類,卻件件精雕細刻,不似大師手下的飛來神筆,這浸染已久的藝術氣息在作品中也可一覽無遺。還有門口一塊塊香酥的糕點,一粒粒爽口的青豆,更是那香溢滿廊的荷葉粉蒸肉,所過之處,無不留下我垂涎欲滴的停頓。

待到長廊盡頭,廊棚下的萬千風情,廊棚上的雨打叮咚,當是天上人間共賞樂,齊享樂。再回驀這千米“煙雨長廊”,真正是“煙雨長廊看煙雨斜陽,斜陽照長廊,偶見煙雨茫茫”(西塘友所出上聯)。

原本,我在行走時,腳下多是沒有感覺的,能記錄的只有眼睛裡的反映。好比長廊,好比煙雨。而在過一座座石橋後,腳下莫名生出些許遲驀,一抬一落,心中突然有種難言的酸澀,感覺走過的是昨日滄桑,落下的是今日迷茫。

從橋上望下去,波光瀲灩,水色迷蒙,遠處有歌舞升平的游船,近處有自己孤寂的倒影。其實,縱橫於水面之上的都是些鏡花水月,風一起,便零零碎碎,逃不了空!空!空!

西塘的橋不若逸飛先生畫中的周莊雙橋,沒有它“神話一般的境地”,這裡更多是實實在在的結實,一塊塊石頭搭起的拱橋,貌似普通,卻連接著六百年歷史古鎮的完整,也是鳥瞰漁舟唱晚的最佳陣點。縱使走在上面有我的迷茫,走過去,卻會又是另一翻別開生面的美景,一處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期盼。

不覺察中,雨止。小街開始熱鬧起來,多了人的景色中,也多了喧鬧,少了悠閑。我躲離人流,往另條小路穿進。倒不曾想,摸到了朋友提起過的石皮弄,一條西塘最長的弄堂。

因為天色已暮,不見幾人走在這條有名的長弄裡。看看眼前的漆黑,我壯起膽子,走進去。一進,長弄就將整個人緊緊擁住,或側身,或伸腰,卻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與之並排。我小心翼翼的前進,雙手觸摸著兩邊不平的宅牆,恍惚觸及的不是冰冷的石塊,而是爬滿皺紋的濕熱面孔。一條條凹凸橫亙在它臉上,深藏著的雙眸注視著此行的一個個過客,不露聲色。所幸,我身後和眼前不遠處都有明亮守望,點暖著我害怕的心。加快速度,一步落至眼前的燈火燦爛處。隨我松了口氣的呼吸,還有一聲落寞的嘆息,在這悠遠的長弄裡,回聲重疊,留給下一個過弄的陌生人!

一橋,一廊,一弄。臨風懷古,心溺典雅,彌足回味,尚不知花落春回幾枝!

夢裡花落知多少——二落知伊人

逸飛先生去了,他帶走的是自己生前的藝術人生,卻留下一個周莊,因他重生的周莊。一副《故鄉的回憶》讓世界看到的不只是逸飛手下的寫意,更是畫中小橋流水人家的美意。周莊因逸飛而紅,實不為過。

:西塘,就是缺少名人。

西塘黎園賓館老板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們正在飲茶閑聊。藍花白瓷杯中的碧螺春清馨香遠,叩著桌上小碟五香青豆,坐著的是三五個喝不同水長大的人。上海,舟山,西塘,都依水為傍,卻各自為生,滋味不同。我聽得出老板對其它古鎮繁華早於西塘的羨慕,這種羨慕是因為它們有推波助瀾之人,比如逸飛與周莊,比如烏鎮與雁冰,六大古鎮中,其二者名氣確實名列在前。這種無形資產生產出的有形效果是顯而易見的。

“踏歌少女舞婆娑,日暮清江落彩霞。十裡蔦聲啼不住,嵐山春鬧萬櫻花。”聽見上海游客淺淺低吟出牆上的一幅題字,我不禁好奇問是何人所留,老板告訴我們是已故西塘人,原浙江文聯主席顧錫東。顧錫東,名字陌生又遙遠。與同是已故的陳先生相比,名氣自是不如後人。我想得到,二人在另個美麗世界裡相遇,自定是一種文化,兩種味道的對比,這種碰撞不會是低人一等,不會是高不可攀,更會是一種惺惺相惜,為故鄉美,是故鄉人而驕傲放歌!

不過,高歌必竟已是另一個世界的曲子,唱出的動聽也只能饗食那裡。在活著的古鎮裡,川流不息中,依然有人“一生寄情江南水,半世迷戀黑白中”,將西塘的美化為手中情,流芳百世。王亨和王小崢父子的版畫方寸間,偌大一個西塘的精髓一覽無遺。一筆一劃中,黑色是深刻,白色是悠然,唯有生於斯長於斯的深情才能雕琢出如此神韻。不論人在何地,喝著何方江水,心裡駐守的還是童年門口的河流,後院的小弄,念念不忘家鄉最初的美麗相逢,才將這黑白演繹得深動感人。

西塘人口中提到最多的是“倪天增”先生。如果說王亨和王小崢父子是傳播西塘文化的人,那倪先生就是傳揚西塘人精神的典範。“業秉千秋,功名萬世”,這便是作為上海市副市長的已故西塘人——倪天增。曾幾時,有一個男孩喜歡站在橋上看過來過往的小船,喜歡在長夜如磐時孤身穿過一條條長弄,喜歡在自家書院裡,作畫或與人對詞,生得幾分文人氣,如同若干個其他西塘男孩。今天,他卻成為了西塘人的驕傲。哪天,西塘出現第二個倪天增也不足為奇,如是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士。

這方水土養育出來的當然也有像西塘黎園賓館老板、“天下第一家”老板這樣的普通西塘人。坐在黎園中,不知茶水已過幾杯,細細相數,從他們嘴裡,我一步步走進陌生的西塘,感覺自己正融入小鎮人的生活中。就在這澄澈茶水中,我背棄城市裡的燥動,帶著一顆重新起航的心駛入至這裡,與樸實的西塘人把茶言歡。另一個我,不似平日少言冰霜,留給西塘是我會心一笑的亮麗。

我唱昨日笑花吟,夢拾舊流歌。不用回頭,你會看見身邊呼喚的人,一杯茶,足矣醉眾生。

夢裡花落知多少——三落知流年

數日,棲身於西塘,深夜總是輾轉難眠。忽夢忽驚,疑自己化為此處一方紅籠,不久隨風泯滅,來不及有人為我裹屍點妝,將我輕輕埋進繁花落盡的那顆樹下,好待春來花再開時……

隔日清晨,在“天下第一面”裡大剁鱔絲面,極盡所能享受爽而滑嫩的筋鬥和香辣的美味。而後踏步前行,趁人潮未湧,穿梭於各弄各橋間,看河邊人刷馬桶,洗淨鉛華污漬,一衝而去,隨流水默默奔向盡頭。

中午,靠河邊的小飯館就座,品嘗蚌肉的鮮美,一步之遙,河面上駛過一只只小船。搖櫓人多是男子,一雙大手已被時間釘上烙印,一個圓圈,搖去滄桑,一個前進,行駛過歲月。我坐在原地,目送船與人一起漸漸消失;傍晚,趁一日光陰未流盡,憩茶、擺點心,拿著相機看河對岸戲台上的表演。我雖聽不懂得曲兒何意,但他們舉手投足間的萬千嫵媚,也值得我將這刻時光鎖進一紙間。哪一天,也許上首日封郵票的“天下第一家”客棧裡會留戳一痕我的芳影。

一日復一日,如此生活著,嘆歲月漫漫。回首昨日,尚在喧鬧的城市裡舉杯長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遺憾滿腔抱負都在磋砣中被消磨待盡,唯有怪歲月匆匆,聊以自慰。今日,在這水鄉幽居中仰頭望月自憐:月神啊月神,何不取我之精華,棄我之糟粕,留一身無愛無恨的軀干在這古鎮中封存,與世無爭。

不過,假如真將我這身凡胎肉骨埋葬在古鎮,倒怕打擾了土地爺爺的清夢,怪我這外來人帶來的俗氣,沾染了這裡的淳樸。此罪名,擔當不起!

來到西塘,仿佛是為尋找我在昨日遺落的舍利子。穿越了兩個不同時空,等找到時,原來它已經與這方水土地融為一體。記得電影“花樣年花”中,王家衛用一段字幕來悼念故事的結束:那個時代已過去關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那是1969年的回憶,關於一個秘密。2005年某日,我用一段文字和照片記住過去,在西塘的日子。這,是一個鐵證!

終曲

不知道是如何邁開回家的腳步,一路中,腦子裡殘留的依舊是西塘的每一處水,西塘的每一座橋。看來,我的靈魂真的被六百年的魂魄牽引住,得了“失心瘋”!這種病,恐怕要下回去西塘才能醫治得好了!

春夢,入畫。畫中春柳輕掛,遺花紅數朵,酡染河色,紅塵自當醉。初日夢醒,欲賞落花,卻見其先流觴。剩下,西塘在幽香中欲拒還迎,讓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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