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最求和欲望,只有刻板的教條化的工作和生活,所謂山無定勢,水無常形,何況人乎?在框中生活的人無異於囚,山者,形如高舉雙臂歡呼雀躍之出籠之徒。出發前夜,思緒在腦殼裡或游行吶喊,或萎頓不振,人生猶如行者,怎可謐於羈絆不向前行?不去體驗?於是6時許出門,朝色微露,薄雲排濤,身後大路朝天,街燈在晨曦中仿佛做了天上的亮盞,幾個行人在路上,幾個男女在飲食,城市在微明卻黯的天光中,我似乎成了逃出三界之外的閑人,單位那幢大廈漸漸逃離我的視線遠遠遁去,我的心已上了流浪的路,這時才是最愉悅的,做一個心靈的乞者,去遠方一個叫做黃山的地方。那裡沒有名利,只有百千年煉就的絕世武功,雖說開山第一人是一個愛江山更愛美人的李隆基,但他遠沒有達到英王愛德華的深厚功力,因此只能眼睜睜目送楊玉環的香魂夭夭西天而無能為力,他也只能借著黃帝在黟山羽化成仙做一籠仙夢而已,從此江山不再,獨留黃山怪石奇松雲海,令後人流連。高速路上車馬逶迤,騰起污霾如流,江南的美色全失,導游小盧背功課一般,從上了高速一直到臨安還口中念念有詞。昱嶺關是浙皖交界處,出了此關山巒愈加連綿,山凹裡常可見聚攏而居的人家,綠野襯托下白牆黛瓦馬頭牆,建築格調清新,隨處可見徽派風骨,內斂自省,不愧程朱故裡,似乎骨子裡透著三從四德的遺風。中國幾千年內斂中庸的文化竟是從這山山水水中發樣,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近代中國竟也是由生於斯的胡適打開了之乎者也的桎梏。這裡又是橫行中國的官商發源地,實在匪夷所思,花山迷窟更是一處今人無法解釋的巨大人工鑿成洞穴。當晚夜宿黃山腳下,住處推窗即見竹海,山莊裡游客稀少,好像就我們幾個人,夜裡生產隊裡開小會揪鬥地主分子,不幸我被揪了出來,做了一百個俯臥撐才算過關。第二日7點起床,早餐幾乎可以算做齋飯,二碟鹹菜,一盤菜包,隔夜米飯熬成米湯管飽,除雞蛋沒敢吃外,我盡量地吃,省得背干糧爬山,站起來才發覺肚腸滾圓發脹,不過這半肚子米湯足可以保證大半天的補液需求了。從南門進山,山凹間的空曠愈顯得乾隆皇帝賜建的慈光寺偉岸的身形,登纜車,晃晃悠悠升天,想那黃帝羽化仙歸也未必有我等愜意,車廂帖著絕壁慢慢靠近冰川時期,也就是恐龍他老人家玩完的地方,懸崖斷壁半腰鑿墾的羊腸小道依稀可見。下了纜車才知道那廂車裡就有恐龍妹妹是被人卡了人中挺下來的,我等若干菜鳥倒面無菜色。天光尚陰,了無雨水,著導游的指點,脖子七扭八轉,右看蓮花峰,左看烏龜石,前看雲霧飄渺,後看絕壁生花,爬到玉屏峰才發現這裡有一小片開闊地,游人如蜘,歇坐立站,比那迎客松還千姿百態,常人只看迎客松,我卻伙了兩恐龍繞道松下文殊洞看究竟,其實也都是文人故弄玄虛之做。出了洞又爬巨石,惹的導游嗷嗷只叫:此處未列入保險,趕快下來!這裡商鋪5號電池也要25元兩只,端的是貴。從玉屏峰折身返回,開始向蓮花峰進發,仰望之,可見半腰處突兀山石鑿出的小道,皮膚登時有點雞皮的感覺,但要煉就絕世武功怎能不上蓮花峰呢?於是八人分出五個壯豬,磨拳搽掌,一起登峰。過鯉魚石,繞笨狗嶺,路愈窄,坡愈陡。回身可見雲遮霧繞的天都峰,快近頂處有一段鑿在大圓石上的路,陡如天梯,只容一人,一旁是風光無限的峭壁,松葉已結了一層薄薄的霜雪,此時爬山人已氣喘如牛,雙目如鼠,不敢旁覷,坡度近70度,如猴子一般手腳並用,幾乎爬在眼前石階上,偶斜一眼外側懸崖,心即抖如篩糠,多虧道旁立有護欄心才未虛到極點。終於登上蓮花峰頂,一石碑上刻海拔1860米。我們合拍了一張喘並傻傻地樂的合影。我則端坐峰頂,仿佛要取了葵花寶典煉吸星大法似的。這裡是黃山最高處,不愧是突兀撐青穹的所在,覽遍眾峰皆在霧裡沉醉雲中逍遙,有一刻,可以遠遠地看到天都峰頂雲霞如織,那裡才是仙人們居住的地方!下了峰頂,一路少不了搔首弄影,忸怩作態片餉,節下;接下來的辰光,敖魚峰光明頂全做了走泥丸的玩耍,我幾乎是倒著上了光明頂,途徑棋坪松,松下無童子,倒有松鼠嬉戲雀的難得場面,而眾人只道趕路,逢松看石便留影,所好不同,又去了始信峰才開始下山,有15裡路,我右膝夕年不爽,下山便覺不利,導游唬我別把腿廢了,我心想此番上山煉就的武功豈能隨便廢了,橫下心也只能像螃蟹摸樣橫著走,慢慢就拉在後面,經過仙人翻桌石,拾枯葉卷山溪而飲,體味山的汁液,蹣跚而行,總算挨到了山下金谷寺,慨嘆這半天煉煆的功力抵過以往一年的活動。即便去了蛇館,那帶著倒刺的蛇鞭也未必管用,還是那溢著清香的茶茗才仿佛周身撲所了一便似的,爽爽的受用。天漸漸黑沉下來,別過山的身影,與仙賢道別,卻沒說一個別字,只帶著些許仙氣走了。大家精神亢奮,有的要吃奶,有的要蹦迪,我的心卻好像仍流浪在盛產黃山的徽州大地,黃山歸來不看山,如果你想讓心靈去天堂,那就去黃山吧!

(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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