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旅行——在出發以前
我家公子檢查了一下我那七十公升的大背包——它像一頭吃得撐著了的小肥豬一般躺在床上——嚴肅地皺著眉頭:
“你這是去幾天?帶這麼多褲子?”
“但是,這條燈籠褲適合跟著我在青石板的路上很有風情地走啊。”
“兩頂帽子,一條頭巾。用得著嗎?”
“但是——但是——在沒有太陽的時候,我可以包頭巾啊。”
“但是但是,為什麼要兩頂帽子子呢?!居然還有吊帶小衣服——這些瓶瓶罐罐是干什麼的?!”
公子發現他家小母驢背包嚴重超載,理由卻這樣不值不提的矯情,很無奈。又聽見她跟在腳後頭嘀咕:
其實帽子挺輕——還沒有把裙子帶上你瞪什麼眼!
於是眼眶差點約束不了兩只大眼珠子,眼光幻燈機一樣投到對面白牆上打出一行血字:要不要把你那鑲亮片的高跟鞋也帶上啊,小姐!
其實穿著高跟鞋旅行也並無不妥,只要你能對自己的腳弓負責。而且,我對這樣不顧一切保持優雅的勇氣表示欽佩。
只是,在旅行中,如果遇上亂石灘對面的雲和藍天,穿過密林後可以看見的燃燒的晚霞;又或者看見光腳亂跑的小孩和穿著草鞋的牧人,你是否有同樣的勇氣扔掉你城市的優雅、矯情的慣性和高跟鞋,直面他們。
我又像以前無數次出發前一樣,重復以下動作:先是把所有形而上的東西都裝到背囊裡,包括仍在城市行走的習慣。然後,再把它們一件件拿出來。
我在做著這一切時,開始我的旅行。
公子盯著那堆裝著洗發水沐浴露潤發乳止汗液等等等等的小瓶子認為,如果我能在旅行中全身上下——包括洗衣服,都只用一塊肥皂打發,那這個世界就完美了——這個完美的世界裡當然也包括已經像樹皮一樣粗糙的我。
我家公子在跟我勾搭的時候就不注意我的容貌。後來注意到了,驚覺我不漂亮也不柔和。受了刺激後,他的夢中情人一直鎖定永遠優雅美麗的蘇菲瑪索和性感又柔弱的莫尼卡貝魯茲。但這並不妨礙他堅定地打算攜我過日子。我覺得他的愛情觀很老土——因此很自然,讓我覺得風般自由,並且對年華老去的歲月有所期待。
這是在出發前一天晚上,他無奈地盯著我的亂七八糟的背包,我跟屁蟲一樣尾隨著他進進出出的時候,想到的。第二天,我就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