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農歷的除夕,我們似乎已將春節遺留在了喜馬拉雅山的另一邊。以往熟悉的一切轉眼間離我們是如此的遙遠。遠行看似拉開了與現實的距離,但也留下了一份空間,讓我能守望以往,沉澱浮躁。往往最熟悉的事物一旦成了習慣就變得像空氣一般而不在意了。什麼才是我們身邊的“空氣”呢?親情、愛情和友情?去帕坦之前,匆匆地把一疊祝福的明信片寄出,也算是對遠方的守望和留戀……
帕坦,尼泊爾的藝術之都。和加德滿都一河之隔,但就此卻隔斷了不少城市的煙塵味,也許藝術本身就該擺脫煙塵和世俗的紛擾。晨氣尚未散去,猶如漢代的都城,佛塔分列在廣場的一邊,像是守衛的幕府將軍,默然在歲月中已佇立了千年。塔下爺孫在閑逛,少年在寫生。濕婆雙手合十端坐在廣場中央的石柱上,端莊而婀娜,這是她的領地,生與死,緣起湮滅,皆有她主宰。廣場上,這邊農婦還在收拾菜攤,而那邊買工藝品的小商販已粉墨登場。城池中,裹著沙麗的女人在洗漱,光腳的孩子正提著水罐汲水,神獸的大嘴裡侃侃湧出的泉水,日復一日從未停歇。杜巴廣場上的城事一幕幕的上演,不為慕名而來的旅人,也不畏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終究都是過客而已,這裡的臣民才是永遠的主角。
帕坦的神廟比加德滿都的更密集高大,但簡潔清靜,更貼近佛旨的本身。跨過殘破的院牆,無意間闖入一神廟,驚起一片撲愣愣的鴿聲。一對年輕父母正在為懷裡的孩子祈福,孩子塗抹著濃濃的黑眼圈,據說這是期望他長大能夠“大眼看世界”。孩子哭叫掙扎著,不讓母親在他的眉心間點上祈福的紅痣,父親在一旁溫柔地哄著。幼小的孩子,爹媽的一片慈愛和神的護佑該是你修得怎樣的一份福份啊?!神廟的回廊上有一老人,一只碩大的犄角山羊伴臥在他的身旁,感覺似曾相識。“哦!原來是他!是我在畫冊裡曾見過的那個老人。”只是此時沒有了畫面上溫暖的夕陽,他的衣衫也更加破舊,落寞的倚坐廊柱邊,表情呆滯,喃喃地自語著。我上前想慰藉他一些錢和糖果。由於目光的混沌,他盲目地伸手張羅著,粗大的關節且滿是污垢的手顫抖著接過錢幣和糖果,緊緊地握著,仿佛是攥著他生命的一點依靠……。我久久地望著他,是那樣的無助。憐憫和酸楚使我有負擔他進養老院的衝動。可我畢竟不是救世主,還是不忍地轉身離去。回望他的那一刻,只見那只手依舊緊緊地攥著。在返回加德滿都的路上,我無語,可內心不住地盤問:“這老人曾有過怎樣的日子?”“生命應該怎樣地存在?!”……
在帕坦只是短短的半天,而內心感受的衝擊卻如此之強烈。生命在此如野花一般地綻放、凋謝。是那樣的真切,赤裸,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