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旅行日記(1981年)十(海門)

作者: huihui9191

導讀1981.6.26 星期五 晴 上海 早晨4點半,海星號在黃浦江碼頭靠岸了,黃浦江裡的漂白粉味和江風一起迎面吹來。上海城就是用這種特殊的空氣迎接著從東海和長江裡泊來的客人。 天剛泛白的上海城已經蘇醒,上海的居民是以他們的勤勞著稱的,男女老少都是過日子的能手,清晨的街上到處都是提籃買菜的人。我們直奔人民路售船票的地方,去海門的票成了我們下一個行動的 ...

1981.6.26 星期五 晴 上海

早晨4點半,海星號在黃浦江碼頭靠岸了,黃浦江裡的漂白粉味和江風一起迎面吹來。上海城就是用這種特殊的空氣迎接著從東海和長江裡泊來的客人。

天剛泛白的上海城已經蘇醒,上海的居民是以他們的勤勞著稱的,男女老少都是過日子的能手,清晨的街上到處都是提籃買菜的人。我們直奔人民路售船票的地方,去海門的票成了我們下一個行動的重要保證。如果沒有船票,我們的時間將要緊張,精神上也受不了。

到賣票的地方了。離售船票的時候還差一個多小時,這裡的人就已經排滿了。海門的牌子後面排著長長的隊伍,人頭攢動,擁擠不堪。每個背上都用粉筆寫著號,已經寫到三百多號了。排隊的人告訴我們,背上寫著號的能買到,沒有號的就買不上了。

船票如此緊張真出乎意料,寫上號的人都是頭一夜去排隊的,還要憑介紹信或來時的船票。我們的介紹信行不行呢?服務員告訴我們,憑我們的部隊介紹信可以不用排隊,賣票前半個小時來就行了,真是喜出望外。如果實在沒辦法,就用這張介紹信試試,無論如何要買到三十號的船票。

1981.6.27 星期六 陰有大雨 上海

奔走了一天,船票終於有了著落。多虧小丁幫了我們的大忙。他可真有辦法,能朦能詐,還有不少關系,隨便拿出一個都比我們厲害。三十號能走是我最大的心願。我們的航船已經錨泊的太久,心底老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該起錨了。

1981.6.28 星期天 陰有大雨 上海

這幾天總是陰沉沉的,雨像抽風一樣說下就下,一時間大雨滂沱,像簾子一樣,把幾米開外的建築遮住,一會又小了。我們趁雨暫時停息的時候,跑到舅舅家,家裡只有小靜一人,她長高了許多。我記憶中的表妹還是依偎在別人懷抱裡,吃著我給她摘下的葡萄,小孩就是長得快。

晚上舅舅才回來,買了一大塊肉。這幾天上海市豬肉大減價,買肉的隊伍長極了,到底是便宜貨人人愛。媽媽十幾號的信寄到了舅舅家,看到媽媽的信倍感親切。這也許就是我們路上唯一能收到的一封信了。

臨走時把行動計劃告訴舅舅,舅舅說我們真厲害。

1981.6.29 星期一 陰有大雨 上海

早晨應小丁邀請到延安飯店,天南海北胡吹了半天,中午只2兩酒就把小陳灌醉了。小陳躺在床上胡說八道,把找對像的事和盤托出告訴我們,還非要下地去找她,一直鬧到三點多鐘。把我們都給鬧得筋疲力盡,真是自找倒霉。

晚上去拿船票,一看是明天上午十點的,頓時傻了,還有主要事情沒有辦,怎麼辦?只有盡最大努力爭取在明天九點前辦好,在上海的日子快點結束吧,但願明天一切順利。

1981.6.30 星期二 陰有小雨 上海——海門

今天天剛亮就起來了,像打仗一樣收拾好東西。七點二十從小魏家出來,還不知是不是下午又回來了。小魏還想著:猜一猜誰來吃午餐。午餐終於不用回來吃了,九點前事情順利辦好,或許有神明在暗中保佑,每到大難時便得以避免。

在碼頭上辦事可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托運行李要在頭一天辦理。車子不能托運了,只好到剪票口臨時辦好手續,車子由我們自己推上船,我們把車子安置在船頭的甲板上。從前面的窗口看到我們的鋪位,真幸福,我們是三等艙最好的位置。同艙的人告訴我們,這裡是港務局專門給自己留下的票,真是不用費力坐上好艙,費力的反而好不了。看來,呆頭呆鬧就只能是個受罪的命,這次沒當傻子,也就不用下地獄了。

我站在船頭的甲板上,看著船兒乘風破浪,心裡真高興。想起這五年間四次到上海,由新鮮到淡漠。明天就要到浙江了,沒去過的地方總是讓人神往。天性好奇的我總是被新鮮的東西吸引,若不是甲板上站滿了人,我一定會高興得又叫又跳了。坐上大船,要借助海的力量漂到新的地方。

陰沉的天空落下毛毛細雨,甲板上的人們回艙了,就剩下我們倆人。我最後一次眺望上海市的剪影,但願這是最後一次離去。黃浦江啊,幾年之內熟悉的江,如今又感到陌生,見到渾黃的江水,已失卻了往日的親切,隨著浙江404輪,帶走了我的心。人生的酸甜苦辣,上海曾給我的一切,我都原樣不動地歸還了,沒有所得,也沒有負債。

我們的艙裡一共六個鋪位,除了我們,另四個人全是異性。一個長者和一個小伙子是一路的,他們是溫嶺中學的教師。另一個小伙子是黃岩縣冷凍廠的采購員,還有一個是三十開外年齡的樂清縣農民。他和我們津津樂道地談起發財的生意經,浙江農民的生活等等。他以前靠養蜂為生,放有幾十箱意大利洋蜂。每年輾轉南北,追花奪蜜,非常辛苦。養蜂還是個技術性很強的工作,稍一大意,一年便毫無收成,還要冒蝕本的危險。這回到上海就把蜂賣了,所有的蜂共賣了五千八百元。准備回去用這筆錢做生意去。他們所做的生意不是小本買賣,而是套購國家物資轉賣。

樂清人經常到福建去搞木材,先到福建林區用重金賄賂管木材的人,便可批發到幾十幾百立方米的木材,運回浙江可賺回一半的價錢。他們就靠這種手段套購各種國家統購物資,大發橫財蓋起了一座座的小樓。樂清縣城了就有兄弟四人要合資蓋一個六層樓,開旅館,商店,難怪人們把這一帶叫做資本主義典型呢。實行包產到戶以後,這個農民把重新分的二畝地租給別人種,什麼都不管,每年收地租晚稻六百斤,真成了現代地主。租地的人除了交租交公糧外,還有剩余,自然就甘心情願這樣干了。

浙江農村的計劃生育根本就無法開展,農民是不生男孩誓不罷休,生了一個還要兩個。同艙的農民大哥才三十出頭就已是四個女孩的爸爸,他還要繼續生下去。因為農村裡如果沒有男孩連蓋房子的房基地都不給你。男女就是這樣不平等地劃分著。所以,計劃生育的宣傳也沒有說服力,政府上下不一致,無法服人,怎麼能怪老百姓不通情理呢?

海上起風浪了,小船的顛簸使我第一次嘗到了暈船的滋味。一陣陣的惡心,我拼命忍著,以免嘔吐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這時真是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死死地躺在床上,暈船太難受了。漸漸地我睡著了,才算是緩解了局勢。醒來後已經六點多鐘,風浪的海面已過,船平穩了,難受勁也隨之而去,我們又開始了談笑風生,和剛才判若二人。

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行程路單和交通圖,浙江福建公路裡程圖都統統丟在上海。真倒霉,失去了圖好像瞎了眼,只能靠嘴問了。語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礙,一時候又好像大禍臨頭。最後還是既來之,則安之,拿出我們有今天沒明天的精神,車到山前必有路,管它呢。


精選遊記: 未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