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風景(完整篇)

作者: zhulianbihe

導讀屋內的風景從廳內透過陽光下的玻璃窗,可以看見我的陽台。陽台不大,我在那裡僅種了五盆植物。 一盆是吊蘭,生命力極強。有一年冬天,我在盆內種了些沙姜,沙姜是吃白切雞時最好的佐料,以湛江最為有名,在廣州有很多粵菜館都喜歡在招牌上掛“湛江雞”。過了很久,沙姜都沒長出來,母親以為是空盆,就從另一盆吊蘭裡拔了一小株移植過來的,結果是吊蘭長得郁郁 ...

屋內的風景從廳內透過陽光下的玻璃窗,可以看見我的陽台。陽台不大,我在那裡僅種了五盆植物。

一盆是吊蘭,生命力極強。有一年冬天,我在盆內種了些沙姜,沙姜是吃白切雞時最好的佐料,以湛江最為有名,在廣州有很多粵菜館都喜歡在招牌上掛“湛江雞”。過了很久,沙姜都沒長出來,母親以為是空盆,就從另一盆吊蘭裡拔了一小株移植過來的,結果是吊蘭長得郁郁蔥蔥的。晃眼入了春,沙姜卻突然從旁邊擠了出來,油綠的葉子很寬大。我也懶得理它們,吊蘭和沙姜就這樣混著一起生長了很長一段日子。說來不信,到了四月沙姜竟然盛開了潔白的花,那時正是研究生放榜的日子,它像是趕著來報喜訊似的,果真住在我家中的親戚考上了。我看了喜歡,舍不得扔了,便從舊家一起搬了來。

但是,沙姜終究還是抵不過吊蘭,葉子漸漸枯黃了,最後去了。沙姜化作了吊蘭的肥,哺育得吊蘭愈加蔥郁,不斷生出細長的枝條,拼命伸出到陽台外面,那如米粒大小的花竟也像沙姜花般白淨。

旁邊一株是榕樹,據說有好幾十年的歷史了。它本是我的老師一位順德的朋友送給他的,順德的花草這些年名聲很大了。那時老師也是剛搬入新家,家中的陽台做了廳的一部分,就放在廳裡,屋內添上些綠色,好像憑空多出了些氧氣,倒也賞心悅目的。不過,老師很忙沒時間護弄,也不知是不是屋內缺少陽光的緣故,放在屋內葉子老是發黃,時不時掉了一地,老師覺得如此讓它死去怪可惜的。那年我剛讀老師的研究生,也是老師第一次帶研究生,對我們特別的關心愛護,因為只有我一人安家在廣州,便把這盆老榕樹送了我,言下有囑托之意,我當然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記得當時從老師家搬出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還特意打了個車送回家。回到家中,也不敢放在屋內,怕舊病重犯,就擺在陽台上。

多年過去了,它終於是歷經風雨,茁壯的成長著。我多年誠惶誠恐的心也算安了下來。如今一並搬到了新家,還是放在陽台上。每每看到它,我就會不由而然的想到恩師,以及他給予我濃濃的關愛與呵護。

有一盆是夜來香,在苗圃時看它長得青翠,滿樹含苞欲放,便和桂花一道買了。開始是放在廳內,畢竟夜晚不想出到陽台去聞香。沒幾日,一個夜晚正躺入床,卻聞到一股暗香襲來,急奔到廳內,果真是夜來香開花了,小小的,密密的,碧綠色,五角星狀,散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香味,慢慢由淡轉濃,沁人心脾。後來,聽人說夜來香是喜陽光的,便不舍的搬到了陽台。父親從家鄉趕來南方過冬時,見到我養的夜來香,告訴我說,夜來香的香味有毒,不能放在屋內。我一聽,嚇了一跳,翻開《辭海》裡面卻說花可炒茶,也可作饌,石蒜科。又看《本草綱目》,石蒜,氣味小毒。在慶幸之余,又想那幾日頭疼難測果真是夜來香給我惹的禍?

陽台的桂花終於開了。遠在杭州的朋友,中秋時節發了短信過來,說杭州天氣很好,桂花的香氣太濃厚,悶得人頭暈。和親朋好友一起品一壺杭白菊,賞一輪清清的月圓,嗅著滿城桂花滿城的香。讓人羨慕杭州的好。

中秋過後,我到白雲山上的雙溪喝茶,發現雙溪池塘邊的兩株千年桂樹掛滿了細碎如星的花,黃燦如金,那種欲濃還淡的香灑在園子裡,四處溢開來,真是一種千年修來的福氣。其實,樓下小區裡也種了不少的桂花,只是南方天冷得晚,開得遲些;待到中秋過後,也開得旺盛了,一路走去,滿園隱隱的飄香,更是心羨不已,終於也忍不住在陽台種上了一顆桂花。剛種下不久,便期待著花開,卻老也不見,不像第一眼見它那麼惹人憐愛。據說可能是土壤的肥力不夠,便買了些榨油後剩下的花生麩,放入水中泡上一夜,第二日再澆上去。果真幾日之後,桂花枝間便鼓出許多的蕾來,再經了幾日的陽光沐浴,便綻放出細小的花朵,三五的花瓣,淡淡的黃,桂花香由遠至近從陽台一直傳入屋內。

今年南方的冬天溫暖,像春又像秋,樓下的桂花已是第三次開花了,我的桂花也到了第二季的花開,而遠遠的江南已是入了寒冬,到了超山看梅、西溪道中玩雪的日子,桂花花開早已成為往事前塵。

躲在角落裡慢慢生長的是西番蓮,我簡直要把它忽略了。西番蓮,別名巴西果、雞蛋果,據說是從南美巴西引進的一個品種。它是我從粵東一個鄉下帶回來的,現在已成為了我和那個村子唯一的連系了。

那一年我在鄉下掛職鍛煉。為了發展村集體經濟,知道鎮上有一家台灣的西番蓮果汁加工廠,采取訂單農業的方式,農戶種植西番蓮,廠家負責收購果實,然後加工成果汁銷售。據說許多飲料為了增加口感和濃度,裡面都要摻雜西番蓮果汁。因為村子土質適合,又有種苗和技術提供,種植並不困難;種植周期也短,幾個月就開花結果,一年可收獲3-4次,加上有訂單,收入穩定,獲益快。我們村子也想種一些來增加集體收入。

村書記有一天還特意摘了幾個西番蓮給我們品嘗,圓溜溜的樣子,很可愛,紫紅色的外皮,比雞蛋更圓更大一些。吃的時候,要輕輕剝開外皮,露出淡黃色的果瓤,瓤中裹著黑色的小籽。果瓤入口有淡淡的酸甜味,輕咬小籽,有些沙沙的感覺,有點像吃石榴。村書記說,這是他自己在家後院子裡種的。他說這話的時候,高高的個子微駝著,黑黝黝的胖臉憨厚的笑著。

但由於種種原因村集體種西番蓮的計劃終是沒有搞起來。我倒是常常在路邊看見有些農戶種了,竹木和鐵絲搭起來的架子,西番蓮從地下順著架子蔓延出去,寬大橢圓型的綠葉,有時候分叉開來像楓葉狀,滿滿鋪在架子上,像一張綠油油的大毯子;毯子的縫間鑽出一朵朵喇叭狀的白色大花,細長的花芯,點點如墨色。待到果子長出來,開始是淡淡的白色,轉而黃綠色,最後在陽光沐浴下變成了透亮的紫紅色。收獲的季節也就到了。

中途回了躺家,我搬了新家,便想在陽台上種點什麼,忽然就想到了鄉下的西番蓮。村書記知道我的心願,便從他自家的後院裡剪了兩枝新枝,特意放在有水的塑料袋中一起給我,他說,西番蓮也可插活的。那天從鄉下趕回家中已是夜深,急忙找花盆和土壤插入。剛種下時,它好像還生機勃勃的,可是不久又下鄉,便托人澆水照顧,或許是疏於打理,也或許它水土不服,一段時間後葉子和枝干都開始變黃,逐漸干死了。我把這個壞消息告訴給村書記,他有些懊喪,好像西番蓮是他沒照顧好似的。後來,我下鄉的任務快結束了。臨別時,村書記手捧著兩株西番蓮給我,幼苗種在那種一次性用的喝水的小塑料杯裡,透明得可見土壤和西番蓮的根須。他仍憨厚的笑著和我說,這是西番蓮的種子養出來的,有根肯定能活下去。

兩株西番蓮確實活了下來,它們已被我換種到一個大盆裡。當初它們矮小瘦弱的身軀也長高了,粗壯了,葉子也茂盛起來。有時候,遇到大風,它們便聰明的用自己卷曲的須勾住一旁的桂花樹,緊緊的纏繞著不放,以免倒下。我要小心的解開它們,然後在它們中間插上一根細長的竹子,讓它們自由的纏繞、攀蔓,爬滿我的陽台,牽系著我憶起那段忽遠忽近的鄉村故事,和一個未完成的願望。

“有多少奇怪的秘密

我們已經透露給花朵

以致精確的平衡

就能告訴我們感情的力量”

――――勒內·瑪麗亞·裡爾克

乙酉年冬日於康城


精選遊記: 廣州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