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城植物園,坐落在這個城市的邊緣,免費的園區只用低矮的院牆與街市分開。你的腳步一定會在踏入大門的第一時間便嘎然停下,通體天藍的噴水池太過醒目,硬生生給綠的世界多帶來了幾分清涼感覺,海鷗站在水池的欄杆上打量著鵜鶘和鯉魚的雕塑,眼光應該和我一樣的呆瓜。
水池周圍的甬路兩邊都被混雜在一起的花叢湮沒,很慚愧地發現除了一爿沾滿水珠的黃色郁金香外,沒有一種花我能叫得上名字,花叢向後延伸與大塊的草坪相連,仿佛波濤洶湧頃刻彙入大海,沒了歡跳的五顏六色只剩碧綠永恆地凝固在你的視線裡,或是參天而起或是盤亙錯落的樹如同堆在地毯上的聖誕禮物,似乎可以任你隨意擺放。站在樹下,枝杈將大半個世界清除,我不會從前那樣抱著樹干傻笑,卻想像自己根本也是一顆樹,這時眼睛倒成了沒用的器官,閉起來,揚起面孔,放松筋骨,去感受,去留住每一絲感覺,去讓自己相信我完全就是一顆樹。
緊跟著三只綠頭野鴨向右拐一個彎,愛芬河再次出現在眼前,河流倒像是穿越綠色立體包圍的隧道,水很淺卻也有威尼斯那樣的GONDOLA和劃艇游弋,更多游弋著的還是野鴨,拖家帶小地在水中閃轉,它們才是愛芬河真正的主人。河的兩岸都不時有慢跑的人無聲地經過,樹下你也能找到安靜凝望的人影,驕傲的人類在這裡只剩下謙卑。
在中國人的觀點看來,這植物園一定不能是園林的典範,不僅動物植物雜亂混居,整體也談不上什麼布局,更少有亭台樓閣的妙筆點綴。可那份自然隨意卻能將每個人輕易地徹底征服,電腦前的我正痛徹心腹地感受自己語言的貧乏,形容的蒼白,而在當時我所能做的也只是仰頭俯身甚至干脆趴在草地上用相機來記錄一切。偶然間你發現一只雌野鴨帶群小家伙過馬路,走到一半卻又停下開始戲耍,而讓路的人們就那麼一直等在那裡,秩序被顛覆神情也變得恍惚,移動在林間,總預感亞當和夏娃會從你身邊追逐著跑過。所有交錯的游人都掛著淺笑彼此目光劃過,只有推車裡的兒童會忍不住歡聲笑語,不知拉登和布什遇見在這裡是不是也會相逢一笑。這樣的環境下別和我說智慧的力量、文明的偉大,我只恨不能丟棄累積的一切所學所識,就在這裡重新開始對世界的認知。
植物園的最西端有個較大的水池,可惜沒看見傳說中的黑天鵝,仍舊是野鴨的天下,時而潛入水中時而一路踩水飛上樹杈,一派歡騰景像。
池邊長椅背上都嵌著些金屬銘牌,去讀上面的文字發現都是墓志銘,為緬懷那些曾為這個園林做出過貢獻的逝者。其中一塊寫著“安寧,在這裡我將你找到”。望著鐵牌,那老人此刻似乎正坐在我身旁,而我卻難以繼續平靜,這裡就是他們棲息的天堂嗎,這就是我想要的終極嗎。背枕著銘牌戴上耳機,莫文蔚在述說著她的“愛情”,身旁老人的氣息淡定,悠揚的音樂下我痛苦地發現自己好像一輩子都沒擁抱過我的父親,我怕我會後悔。
離開植物園已經3點,繞過VICTORIA SQUARE,又回到CITY CENTER,在海鷗伙計的注目下咽下SUBWAY,仍難壓抑聽到家人聲音的欲望,終於在找不到投幣電話後直接用信用卡撥回上午10點的家中。
找個網吧打開MSN,很多熟悉的名字掛在上面,本想瘋狂地訴說,卻發現讓別人、別的情境下的人們進入到你此刻的世界裡是多麼的困難,心意相通是個多大的奢求。

(門口的噴水池)

(分享愛芬河)

(自然的園林)

(野鴨池)

(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