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游記
南洋暹羅國有島名普吉,無四季之交替,終日炎炎,人皆稱善。丙戌年初,吾往之,但見其間奇景異事,悉以錄之,是為此記。
暹羅風土
普吉東望馬來半島,西臨安達曼海,南扼馬六甲海峽。島上土人虔信釋教、廣種稻米、馴像伐木、教猿摘椰、割膠煉錫、捕蛇采珠,其間風土,與中原大不相同。向導李姓,其先祖乃閩南人士,避戰亂於南洋,流落至暹羅,耕讀傳家,已有四代,故通中文。乃謂吾等曰:“於暹羅,如遇高僧,婦人須避之;如遇小兒,不可觸其頂;如行當地之禮,合十不可過頂;此地略有信奉回教者,不當言飲酒食豚肉也,除此之外,並無禁忌。”遂依其言而行。每見土人,進曰:“Sa-wa-di-com”,乃你好之意;退曰:“Kob-Kun-Kap”,乃稱謝之意,土人亦以禮還之,其溫良恭儉,不遑中原。
語言笑話
普吉土人,深諳中原教化,略識天朝言語,且皆粗通英吉利之文,初乃深以為便;然詳問之,輒或黔驢技窮,但作南郭之故事;或諸國百文,混於其中,不知其所雲。
嘗就餐於酒店,侍者奉以芬達,吾問曰:“It this free?”,侍者乃微笑頷首,遂飲之。未幾,侍者持帳單至,芬達赫然在目,吾大驚曰:“But you said it’s free!”侍者亦微笑頷首如前,滿座無語。
又,一客為魚刺所鯁,向侍者尋醋,吾曰:“Vinegar”,侍者莞爾,須臾,持米飯至。客瞠目結舌。
游攀牙灣,有小舟僅容三人,協內子登船,艄公見而謂之曰:“帥哥!老媽媽!亮晶晶!”吾聞之先喜,繼而大驚:噫!未嘗料內子終日操勞,苦經風霜,花容盡頹,被指為“老媽媽”也!內子問之,俱實以告;乃面有慍色,終日寡言。後向導曰:“老媽媽”意男子英偉倜儻,“亮晶晶”謂女子沉魚落雁,此皆泰語也。方才釋然。
閑游坊間,一暹羅商賈呼曰:“Kon-ni-chi-wa!”吾作色曰:“No! We are Chinese!”,商賈改容而敬之曰:“你好嗎!”頗具閩粵之味。吾不忍,教之曰:“‘你好嗎’乃英吉利之語法,雖具中文之形,未得中文之神也。吾中土之邦,有客自遠方來,不言‘你好嗎’,但言‘吃了嗎’,汝當熟記!”暹羅商賈諾諾而去,口中呢喃“吃了嗎”數遍不已。
人妖
暹羅人妖,聞名四海,乃以閹人作女兒狀。吾居中原之日便有耳聞,嘗思之,甚惡。然今日觀之,但見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眉目流光,顧盼生輝,華容婀娜,無盡妖嬈!嗟夫!古人雲撲朔迷離,今日始信也!
嘗有聖僧曰:“人、妖可有別乎?皆父母所生,人乃人之母所生,妖乃妖之母所生,妖具人性,是為人妖。”今吾觀之,人之所為,逆天而行,悖亂陰陽,行止妖事,人妖之名,誠不虛也!
海灘
普吉海灘,天下聞名,美利堅名伶迪卡普裡奧之《海灘》,乃成於此。南洋之水,較吾中原世代所臨之東海,其鹹倍之,是以不通水性者亦可浮游其上。又兼其水暖,波瀾不驚,人皆愛之。水下乃見珊瑚海膽,流光溢彩,繽紛耀眼,非人間景像也!閑暇可憩於沙灘,其沙之美,無可名狀,其細如絲,其白若雪。艷陽之下,水清乃波光粼粼,沙白則熠熠生輝,太液蓬萊,不過如此!
灘邊水淺,僅可及膝,然其中熱帶錦鱗,成百上千,晶瑩剔透,五色斑斕,乃不避人,更就手中面包而食之;當此天人合一,不由陶然其中。灘邊游客頗多,亦有吾中原鄉黨,辨其口音,乃吳郡、蜀中之人。然見其紛紛攘攘,競欲網魚,乃以一己之快,而斷眾人之美矣。且叫囂揮突,不成體統,四海游客,驚詫莫名,喪盡天朝顏面!嘆吾泱泱中國,文明久矣,歷來以八方宗主自居,今日視之,何以反不如南蠻?淪喪至此,誰之過也?
普吉之美,尚有深潛之奇,石洞之秀,騎像之樂,鬥蛇之險,文短情長,不可盡數;況劣筆拙文,其間所見,不能述其十一也。君當親赴以觀之。
比及還鄉,正值破五,已近子時,飛機徐降。但見京都上空,焰火爆竹,繽紛奪目,凌空望之,頗有感懷。乃嘆曰:“南洋之美極矣,然雖隆冬苦寒、臨風瑟瑟,吾所美者,亦唯故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