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思故,便來訴說一段感慨不已的時光。
愚以為,中國的優雅在江南,他方縱風華萬種,終不及此。總有那麼一種風情能讓一個人迷醉一生吧。那年,懷著對夢裡水鄉的深深眷戀,踏上了江南之旅,去尋賞千年古鎮那融到骨子裡的柔情。
夢裡西塘啊,她從未令你我失望。很巧地,初見她便與夢境裡的模樣絲絲入扣。
隱在某幽寂小巷裡的聖堂茶樓,籍著其聲名,讓我不懈尋了一會。古色古香又窗明幾淨的老屋裡,置了不少蘭花,夫妻倆守著小樓不假外求,生活是如水般清逸,難得雅人雅物。靠著窗邊悠然坐了下來,外望是分支水道,岸上的楊柳在微風中輕攏著自己淡綠的發梢,任我倚在暖暖的陽光裡恣意欣賞著。只有一種茶,好像說是什麼山上獨有的,難采得很,形相倒和我喜愛的龍井有點相像。泡茶的水也是稀罕的雪水煮成的,熱水下去,鮮綠的芽片兒翩然舞動著,清香散逸。輕呷一口,甘醇生津,齒頰留芳,頗具“色、香、味、形”四韻。這茶樓除了茶和送的那盤小吃,就沒有其它的了,真不負“茶樓”之名。生命便在此處無所事事的浪費了半個下午,卻覺得很值。一直向往著這種浪費、這種虛度,人、情、景、事、物,皆為一體,慵慵懶懶的,恍然一刻間,貫穿了古今。也許古人才會有這樣的閑心逸志?仿是跨越千年的體悟啊。
永寧橋下的陸氏餛飩和錢氏豆花不能不嘗,都是流動的小攤子,往那小凳子一坐,熱騰騰的便開始了。沒有北方大爺的一聲吆喝,只有淡然卻熱情的微笑、不多的言語。吃了兩頓肚子沒什麼感覺,接著掃蕩,環秀橋下的阿牛粉蒸肉、一線天的一口粽、粉蒸肉都是上選,絕不會虧欠自己的味蕾。小小古鎮,地道美食卻倒也讓人出乎意料的好和多。
唯一的一頓晚飯,在響堂飯店享用。找了個臨河邊比較僻的位置,點了些河鮮青菜。土生的白水魚確帶來了鮮甜的新意,蟬衣包聽著名字就覺得輕巧,分量很足的螺獅讓人欲罷不能,決不能少的是店子自釀的陳年黃酒,還須叫老板熱上一熱……風流總在半醉中,昏昏沉沉之間,菜肴、碗筷、燈籠、月亮乃至河水和晚風,都開始朦朧了,視線有點模糊。船在水裡晃,人在岸上搖。好一頓至情的晚飯。
那晚,漿聲燈影裡的西塘水道,獨自佇立搖櫓前,聆著纖纖的柔水從眼前滑過,任那吹盡風流的晚風輕撫臉龐,整個人都要融化掉了。多想閉著眼睛,但卻真不能太久,只緣夜幕下的古鎮風情不減,吳鉤越角藏起來了,但卻令屋檐下的串串紅燈籠及其倒影更顯活躍,似乎古時起就存在了。更難得八月十六的朗月也在孜孜地成就著這一雅夜。那情那景,那光那影,此生休想忘懷。
次晨,六點多便起來了。就只有這一晚,細長清宵又怎能讓人無憾的睡去?總怕在再美的夢裡也體會得不夠真切。傳聞西塘的清晨也是一絕,那我想,什麼時候才不“絕”呢?街上人極少,很少有我這樣的家伙。站在古樸無華的三橋上看著她,眼前的酒肆、小攤子、正在開門的小店、年代久遠的石板街、在散漫游蕩的三兩游人……空氣是那樣的溫潤,若有若無的霧水似縵了一層輕紗。對了,感覺近了,就是這一種。含蓄、細膩、溫婉、迷蒙而又明明帶有一絲傷感的情調,這,就是江南的精髓。
江南分明是女子,那最出眾的女子;女子化作了江南,是最溫柔的江南。煙雨如思,如泣如訴;旭陽如抱,如歌如笑。
可惜雨雪皆不得見,想來稍遜風騷,重游時必有其一。及後,寧波、嘉興、嘉善、同裡、蘇州、上海都留下了我的足印。
忽然,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共賞之: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水道旁的搖櫓)

(西塘之晨)

(串串燈籠)

(水陽樓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