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海(二則)
一 塘沽
下午的太陽曬在海面上,金色的波光跳躍著湧向天際。船舷外的陽光仿佛金色大魚,極淺地貼在海面下潛泳,與漁船並駕齊驅。智慧靈光近在咫尺,似乎一步就可以跨越其間的距離。船頭衝破海水,激起白浪,在陽光中,我清清楚楚地看見真知灼見一閃,又隱沒在連天的波濤之中,只留下我與她俯身在舷沿,滿腹游疑。
然而波光與同靈感真正在跳舞,只是風之樂譜裹挾著快速的舞步,令你無法及時確切地指出何處是舞者的足。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是這樣一個成人,或者依舊是個孩子。永遠不知道。
快進港灣了,翻飛的海鷗與越來越混濁的海水讓我們知道陸地已經不遠了。
二 普陀
1.去時的船
坐在喧沸的海輪中,眼望窗外靜止著的黑色島山和跳躍著的金色波濤,我的思緒已因沉澱而清澈:
長期以來我之所以醉心於出行,作游子、作異鄉客,那是因為厭煩了在每日的生活中,大家都很自然地根據每個人的職業、收入、財富、姻族親戚、家庭背景和社會交際,將他(她)納入差別而復雜的等級圈套之中,這套子既裝了別人,也裝了自己。
而途中的人群來自於五湖四海,甚至七洲四洋,揣著不同的願望,單純地混溶在一起,而又還沒有化合成金字塔式的穩定社會。
在這裡,蜘蛛是碩大的,既不需要蛛網的庇護,也不需要蛛網的束縛。身心的特質,而不是身後的東西,使我區別於其他的人。
2.夜航的海
記得十八歲時作了一篇極短的游記,大意是說人生如船一般,身後的浪跡很難永遠留在這世界上。大概是當日長江上的情景觸動了回鄉途中的急愁。
然而今天坐這海輪歸去,二十八歲的我卻悟到:人的心應該像高速客艇鋒利的船頭,要一直衝進泥的濁浪,翻出白色狂濤,裁剪暗的海面,填補前路深淵!只有不顧前行,才能冀有所得。
寫下這段文字的間隙,幾次抬眼去望窗外。看著海鷗的白色與遠山的黑色漸漸混染為無邊無涯的同一的暮色,最後都從越垂越低的天幕上消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