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的誘惑
我是佛教徒,但自認為並不十分虔誠。雖然每日焚香祈禱,但並不奢望能獲得什麼。因為以往的種種使我受教:一味的祈求如果不能獲益,只會給自己帶來冗長的埋怨,會讓自己的佛心蒙塵。我以為世人都是如我一般,雖不十分虔誠,但也沒有奢望。
走在香格裡拉的公路上,沒有我期望見到的亦步亦趨的信徒,這使我既欣慰又難過。欣慰的是原來眾人如我;難過的是,佛!你真的失去萬眾的敬仰了嗎?
直到,我看見了那一片迎風招展的經幡,金碧輝煌的屋頂。在碧藍無雲的天空下面,是什麼映花了我的眼睛?是金色的法輪?還是赤色的高牆?遠遠的,一片白色與紅色相交的的金頂房屋闖入眼簾。在藍色的背景下,白的干淨,紅的耀眼,金的炫目。仿佛還能看見殿堂的白色幔帳被風緩緩吹起,劃出波浪一般的軌跡。
不知為什麼,竟然有些害怕接近那些房屋,好像是要接受神的最終裁判。走進寺門,下意識向左邊的通道邁出右腳。一步一步走向通天的階梯。是通往天國嗎?不然為什麼覺得步履蹣跚,氣喘不停?不自覺地彎腰踏步,向天膜拜。所有的人都必須在神的面前低頭,沒有例外。身邊的老婦已經俯身下去,五體投地。終於,看見了什麼叫等身長頭,什麼叫虔誠。
走完最後一節台階,發現置身於一個遼闊的廣場。並排兩座宮殿巍然聳立。天空中有黑色的鳥在盤旋,空氣充滿了香的味道,我喜歡。從廣場向遠處望去,對面的山頂上有一叢茂密的樹林。有人告訴我,那是天葬台。聽說在藏區,只有受人尊敬的活佛和長者才能享受這一殊榮。
左邊的宮殿中有絢麗的壁畫,描述了佛祖的修行之路和人世間的六道輪回。斑駁的壁畫色彩明艷,仿佛在向你講述佛祖的語錄。他在叮嚀世人,要用無比虔誠和愛戴的心去感受佛的無上光輝。
右側的宮殿是僧人們日常作息和修行的主殿,供奉著釋迦牟尼的金身。僧人們用酥油雕刻成五彩繽紛的花朵,供奉於佛前。伴隨著低沉的,雋永的佛號,我俯身,遵循著信徒的規則,虔心下拜。大殿的地面鋪滿氈墊,當我的臉貼在陳舊的氈墊上的時候,我聽到了佛的聲音。堅硬的地面使我的身體清醒,冰涼的墊子讓我的心干淨。佛說:我愛世人,請遵從我,信任。我。身邊的僧人為我低聲吟唱和祝福。謝謝!我聽到了。
起身,肅立良久。
在主殿一側,活佛正在為信徒摸頂祈福,我也過去,感受佛的使者給我最誠心的祈禱。謝謝!
走出大殿,陽光刺痛了我的眼。
真巧,寺院的經堂誦經告一段落,許多少年僧人從旁門魚貫而出。紅色的臉龐,紅色的袈裟,黑色的眼睛。他們三三兩兩,或爬到圍牆上曬太陽,或圍坐交談,有的去買藏族婦女的小吃,竟然還有幾個圍在一起發手機短信。現代的文明如此真實的出現在眼前。並不顯得突兀,還有那麼一點和諧。原來,佛也願意接受文明的力量。走近和這些孩子攀談,才知道這就是一輩子的期望了。佛教他們呀呀學語,佛教他們識文斷字,佛教他們人生在世。佛教他們普度眾生。不願意走入紅塵,不受世俗誘惑,只願侍奉釋迦。雖是童音,但卻決絕。
這是釋迦的誘惑,還是凡人的開悟。還是這片純淨的土地就能生出純淨的人生。
原來,佛沒有拋棄世人,世人也沒有忘記佛。只是我們都深藏了那份感情,只因為怕受不了釋迦的誘惑。再一次,虔心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