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游中國,從北京出發,先山西、河南,再西安、絲綢之路,南北疆.青海,西藏,環阿裡……重慶、三峽、武漢、九江、婺源、黃山, ……武夷山,龍岩……最終可跨越中國全部省區
環游中國, 亦可從中國任何一地出發:
《10000元6個月環游中國》--8
完 美 的 風 景海子,在細密的雨線裡,全變作最柔滑的絲綢。山色,游弋水中,不經意的,在絲綢上作著刺繡。雨小風輕時,雪山、白雲和綠林,溶化在水中。3道總長50多公裡的狹長溝谷、100多個天然湖泊——海子、20多個值得細細品味的冠名海子和瀑布,幾個藏族村寨,1座苯教寺廟,還有竹樓、經塔、水車,脫不掉的寶石蘭和翡翠綠……這就是位於四川省西北部岷山山脈南段、嘉陵江源頭的九寨溝。有人說,九寨溝只有水,不如張家界景觀豐富;有的覺得“那裡挺悶的”。在松潘,美國女孩指著九寨溝官方地圖上的大熊貓問我:“能見到它嗎?”還有外國背包客嫌九寨溝的門票貴。然而我個人非常喜歡九寨溝,這可能和我一路都在自己玩有關系。自己玩,最發愁的就是景區內景點和景點之間沒有公共交通,而在九寨溝內的各個景點,都可以等到觀光車,給自助游客帶來了很大方便。我喜歡九寨溝的另一個原因是,沒有什麼人生拉硬拽著我買東西,或是跟在後面問,要不要騎馬?坐船?上滑竿?……不過很多老資格的攝影師,早不來九寨溝拍攝了。此中風物的構圖、色彩和線條,山與水,石與瀑布,流水與花鳥,任怎樣組合,任季節無窮變換,卻不會失卻它們本身獨有的狀貌和色彩。太獨特的東西,起初,會吸引太多鏡頭。後來的人,拿著像機,還以為抓拍到了什麼寶貝。回來翻翻雜志,卻發現自己,只是在重復別人的角度和光線。現在大家更喜歡拍民俗,其實也不容易拍好。只是在我內心裡,只有九寨溝是絕美的。環游中國那年,我來了這裡兩次,第一次是在春天,內心裡只有驚嘆,卻以為更好的風景還在別處;第二次來,卻是因為明白它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再好的風光圖片,就像畫在五線譜上的音符。只有真正地進入風景,才會聽到優美動人的樂章。仙女池塘 沼澤環繞 在長海的石階上面,我雇到一艘快艇,我說要去仙女池。可那兒什麼都沒有啊,一個開船的說。不過他又說,仙女池還是有的,就在左前方湖畔的大山裡,可你下了船,還得翻山;剛下過雨,山路肯定很泥濘。不過他還是把我送到了大山跟前。山的確難爬得很,我的褲腳和手臂上,都蹭上了黃泥。一路循著水聲,是第一次獨自探險。偶爾回轉身來:疏密相間的松林,異常的挺拔。一層一層,仿佛墨色和透明的舞台幕布。低處的長海,是藍色的舞台,那種比純粹的藍淺一點的色彩。我想,天是放晴了。終於到達了仙女池。那是一汪翠色的水塘。環池,幾乎全是沼澤,人跡罕至。綠森森的苔蘚,一只腳,輕輕踩上去,軟軟的。踩得重點兒,苔蘚下方,全是水,深不可測。幸好在路上,我就一直用手裡的棍子,探測出這裡有沼澤。我撩開纏纏綿綿的松蘿,想到芭蕾舞劇的布景裡,凡有松蘿的森林,都出沒著幽靈啊。我走上一根滿覆青苔的老樹根。為了平衡,我張開雙臂,可這樣反倒晃了晃。老樹干的兩側,恐怕就是沼澤。人若掉進去,後果必定不堪設想。還好有驚無險。到了池塘邊。何似在人間池水綠盈盈的。綠中還帶點粉,這使得仙女池的顏色,又不同於九寨溝任何其他的海子。水面不大,四周靜謐。落在池裡的老樹,生出密密的胡須。池中有松果,被鈣華物包得嚴嚴實實,可算是水中的瑪瑙了。我靜靜地站著,四下裡全有水。腳邊是柔軟的水草,苔蘚上橫臥著枯黃的松針。我喜歡弗羅斯特的詩句:林中有兩條岔路,我選擇人跡罕至的那條。走山看水,對許多人來說就是個過程,多數人從不迷戀什麼地方。更不會在什麼深溝裡,住上十天半個月。其實沒有開發、密布沼澤的仙女池,對一般人來說肯定沒什麼吸引力。我也想像過日則溝上面草海在最初時的模樣,它當初可能就像仙女池這裡,因為其實它也是半沼澤性的湖泊,常年覆蓋著黃絨絨的水草。現在那裡,被人為地辟出“之”字形的水道,水道狹長曲折,水色斑斕,混雜著孔雀藍和黝黑,從水草邊蜿蜒而過。鵝黃的水草,輕輕地搖曳。對岸,有綠頭鴨輕輕游過。原始是種美,所謂經過人工、“異化”的美,則可能幾近完美。九寨溝是我所到過的最獨特的地方:每個海子自成一體,美得凜然不可侵犯。樹正群海,完全只應出現在西洋油畫裡。畫裡沒有船,沒有喧囂,沒有賺錢的燥動。其他被冠以蘆葦、盆景、犀牛和老虎等名字的海子,最初的模樣,一定差不太多,都是高山湖泊嘛。是人工,突出了各個海子的特征;是傳說,賦予了海子特殊的性格。記得風和日麗下的長海,光線醉人,松林更青更爽了,湖水更藍了。湖邊的老人柏,被擦得更翠綠,岸上靜臥的那只犛牛的毛色,被擦得更白亮。天上的白雲游在水裡,雪山的倒影沐浴在海子盡頭。躺在湖中的樹干,頑強地給各種藍色交織的湖面勾上黑色。頭頂紅冠的翠鳥出來了,跳到左岸的岩石上邊,四處張望。海子下面,魚們吐著泡泡,為水面布上道道銀光。微風掠過,推動著銀光,一排又一排。很多人都是在失去人際間重要的感情聯系以後,才開始了對自然風貌的依戀。那麼迷戀這裡的人,是不是沒有愛情,沒有寄托,於是把幾條美麗的溝,幾處迷人的水,當作了情感的寄托?如果在一個幸福的時間來,我又會如何看待這完美的風景呢?完美的代價 據一位久居九寨溝的老人的回憶,上世紀70年代前,九寨溝內林木茂密,“黑乎乎的很嚇人”,後來伐木,海子一個個地露出來了。《松潘縣志》上記載:“翠海,縣城東北一百余裡,中羊峒番部內。海狹長數裡,水光浮翠,倒映林嵐。”現在的九寨溝溝口仍叫羊峒。在今甘肅瑪曲,有支驍勇的俄洛部落,在唐初隨藏王東征,部分人馬被留在弓杠嶺下。九寨溝一帶,其時還居住著白馬部落。在附近扎依扎嘎部落的支持下,俄洛和白馬結成聯盟部落,獲得和當地人通婚的權利。九寨溝的神山就叫扎依扎嘎,被這裡藏民奉為“萬山之祖”。九寨溝剛成為景區時,游客可在犀牛海裡劃船,在五花海邊騎馬。如今的九寨溝,實行近乎全封閉式的管理。風光秀美,置身其中,不論是誰,都會對仙境垂首愛憐。即便你用最挑剔的目光,也難以找到湖水裡,漂浮著什麼可疑的污染物。當然這裡的藏族居民,也為完美的風景作出了犧牲。他們中有不少人不再能以最短的距離,貼近這個美麗的地方。心平氣和面對美走珍珠灘棧道特別有意思。灘上,透明的水流漫過鈣化的高崖,在躍入瀑布前,濺起珍珠無數。興奮的游客,人挨人地下到棧道。行到灘上那座木亭時,人人爭搶著要和飛花碎玉般的“珍珠”合影。棧道起伏,人如節日的舞龍起伏。轉彎,順崖壁一側下到瀑布的下方。灘上,迭落下來高瀑,轟隆隆咆哮著,人們紛紛駐足,再次“到此一游”。完後,大家亦步亦趨,看右側的瀑布跌下的各種姿態。灘,瀑,還有深潭。珍珠灘,美得奪人心魄:白水跌落崖下,立時變成鑲嵌了黑斑的祖母綠色。水的生命從自由歌舞,到被迫下墜,到劫後余生。有的納入深潭,頓時絢爛;有的彙集在棧橋邊的河道裡,歸於平淡。水霧打濕了每個人的臉。喜歡拍照的,撐開雨傘,罩在相機上面,拍下天空的藍,瀑流的白,與河水的碧。我喜歡一個人出行。面對美,需要和人分享,可更需要從容、平和,切忌匆匆忙忙。人沒有機會與風景交談,風景都會為人而遺憾。人群像風一般呼嘯過景色的身邊,風景依然故我,怡然自得。也許還會偷偷嘲笑,人對時間的愚蠢的分配吧。月光幽柔 稍縱即逝夜晚,我坐在竹窗邊,電力不足,燈光晦暗。好在我已習慣了。有絲絲涼風滲進來,爬在臉上,穿透肌膚。屋外,有誰吹起竹笛。月光幽柔。夢境裡,水天通透。在火花海的一角,陽光和風編織出漂亮的水紋,有孔雀翎,有瑪瑙,有明亮的眼睛。下午在鏡海,遇到小雨,水色迷離變幻。林木倒影錯落。雨後,看到雲霧在色嫫山間繚繞。不少落葉散浮在水上,隨水流飄零。在藏民們晾曬著的白色的衣服、被單上,我仍然看到的是海子。是美艷而凄惻的紅楓、雪松、白樺、冷杉和槭樹,我也夢到那個病愈後卻入海定居的老喇嘛,落葉總要歸根。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回到日喀則不久後圓寂了的西藏十世班禪喇嘛。許多人還在路上,在尋找,想抓住什麼。許多人選擇了在路上的生活,冥冥中為了尋找他們心目中更美的所在。也許我們並沒有意識到,我們以為自己才有過的迷茫,其實很多人都有。我們讓自己時刻走在路上,融化進絕美的風景裡,只是想忘記那些惹人煩惱的現實。然而,我們真的就能夠忘記嗎?終於因為一個偶然因素,讓我離開九寨溝,南下松潘。岷江在大山中間一路奔騰。在去九寨溝的路上,我看到它一身泥漿,水色又黃又濁,那是剛下過雨。在返程的路上,我發現它完全改變了自己,水色青青碧碧,輝映著岸邊植物的郁郁蔥蔥。傍晚,岷江峽谷中,座座房屋的上空,飄起炊煙。汽車顛簸著,我恍惚進入了村民家中,和他們一家老小,烤著火爐。火舌舔卷著麥秸稈……

(雨中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