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們在柬埔寨游玩的最後一天,也是2005年的最後一天。早晨出GH門的時候,我還捏了捏放返程機票的口袋——這回要用上了。不過,我們的行程還沒有結束。在西哈努克港的長途車站我們上了豪華雲頂公司的大巴,准備返回金邊。這樣一來,我們在柬埔寨把除了Mekong這樣豪華公司以外的著名長途汽車都坐了一遍。給我們的感覺,紅龍的車況一般,但是坐椅最舒服;GST的空調不錯,可是車型稍嫌窄,也比較擠;豪華雲頂的車是韓國現代的,但是並不適合柬埔寨的天氣,而且座位是最不舒服的,睡覺會把脖子扭了。我就是這樣讓脖子難受了半天。雖然有充氣的旅行枕,可是不高不低的椅背怎麼靠都不舒服。當車子到達金邊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的就跳起來。終於可以讓脖子自由自在了。自從離開吳哥以後,柬埔寨的天氣就一直不錯。這天也不例外。我們剛下車便感覺一陣午間的熱浪襲過,汗就下來了。還去T.A.T打尖嘛?我們看著對方。雖然那裡價格便宜環境也還好,可是離市中心還是遠了點。衡量再三後,最終我們選擇了背包客的常駐地:Okey GH。這個小客棧離湄公河邊不遠,是一棟老舊的三層小樓,在樓下用石棉瓦搭出了一片陰涼的棚子,和外面的圍牆構成一個小小的天地,作為飯廳用。我們被安排在二樓靠公共陽台的一間房內。我放下東西走到陽台上打量四周,眼前的大樹下只有屋連屋,頂連頂的房子,其它的空間幾乎都被覆蓋在枝葉下面。我突然就想到了崩密列的景色。柬埔寨人真的是有傳統的,能夠將簡單的房子和周圍的樹木結合得如此錯落有致,是借鑒了吳哥遺跡的風格呢,還是多年的叢林生活使然?!
把上上下下的地形摸熟,我們不徨吃中飯便衝下樓來。三日前在金邊,我們只是走馬觀花般去了皇宮和國家博物館。今天,我們是要好好的利用一下最後的時間把重要的地方一網打盡。拿著地圖出門,碰上了一個摩托車手,和他把我們的游覽計劃講了一遍,正准備問他能不能再找一輛車來,他一拍胸脯說,他那車帶我們兩個就行了。衝著他的便宜報價,我們欣然准備坐上他車的後座啟程了。其實這車並不比一般的125CC摩托大,可是在車的後座上似乎加了一塊大長板,我們三個人肉夾饃一樣坐在上面,也是將將好的。於是我們再三囑咐他不要開太快,然後用手緊緊攥住後架,一陣風似的離開了Okey。在暹粒我們見過一輛摩托帶三個人的,不過大多數是當地的婦女小孩,比較瘦小;在西哈努克港,我們幾乎沒有看到帶人超過兩個的摩托。可能當地山坡很多怕不安全,後座不給加長。可是到了金邊,我們一路上終於大開了眼界一次。載人最多的一輛車,我竟然看到連司機一共六個人在上面,其中有三個十來歲左右的小孩,還有三個大人。這車上木板儼然拖出了車後架一大截。可是司機仍然開得飛快,後座的人抱得緊緊的,還在談笑風生。以往說印度的火車人都是吊在車廂外的,我覺得已經是夠厲害了,可是那烏龜速度的火車相比這飛速的六人摩托,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我們感嘆不已,物盡其用到如此地步,實在是佩服,佩服!
我兩眼正在四處看景色,突然覺得屁股底下顛起來,正要抗議司機開慢點,已經在兩幅高高的圍牆下停住了。左側的圍牆後面緊挨著幾棟兩三層的小樓,有垂下的藤蔓和紅色的磚牆相映,還算雅致。可是右側的高牆就是截然不同的樣子了,牆上高高的卷著帶刺的鐵絲網,牆裡面有幾棟舊樓灰蒙蒙的佇立著。這就到了,我們深入金邊歷史的第一站:S-21監獄。剛走進去,卻並不像在外面看得那麼灰暗,雖然樓比較破舊,但是幾塊整整齊齊的草地蓬勃的散發著生命力。游人還真不少,對著門口的售票處兼賣紀念物的亭子裡面擺滿了文獻書籍和各種資料的復印以及出版物。那些書封面的黑白照片和誇張的文字分明告訴我們這裡沉重的過去。
說S-21監獄,就得先說柬埔寨歷史上一樁歪曲共產主義理論,走激進路線的政治大事:紅色高棉統治。這個發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執政事件,最終演變成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這座在金邊原本是無辜的中學校舍成為紅色高棉統治者排除異己,打擊反抗者,濫用刑罰的殺人場。S-21監獄全稱叫“第21號安全監獄”(Security Prison 21),是柬埔寨共產黨執政期間眾多監獄中所關犯人級別最高的一所。這裡是清一色的政治犯,紅色高棉對他們進行殘酷的“思想改造”。這在第一棟樓前立著的獄規中初見端倪。在獄規的第九條上就寫明了,如果以上八條有一點沒有做到就會受到很重的鞭刑和電刑。這種把嚴酷體罰作為獄規赤裸裸的寫出來,對犯人無疑是一種思想上極大的震懾。更可怕的是,一旦按照他們的刑訊承認了自己有反革命罪,那麼是必死無疑的。所以到這裡的犯人是認罪必死,不認罪也折磨死。到最後監獄解放的時候一萬多號犯人只有七個生還的!走過獄規牌,第一棟樓房裡小教室給隔成好幾間,每一間都關一個重要的犯人。這裡相當於單人獄室,裡面簡單得只有一張鐵架床和一個小子彈匣。據說吃喝拉撒都在裡面。每間房子的牆上都掛著一副放大的本室剛被打開時的照片。折磨得已經不成人形的犯人無一例外的躺在床上或者地上,看不到一點生命的跡像,慘不忍睹。
第二棟樓完全是用鐵絲網封著的。後來人在鐵絲網上絞了大口子為游人進入。這裡是集體監獄,一整間大教室給隔成無數只有三四個平房左右的小隔間,每間連床都沒有,地上除了一個深埋在水泥裡的鐵腳鐐就是殘破的空子彈匣。教室的窗口被填的嚴嚴實實,只有一點點通風的口。這使得室內就算點上燈也陰暗無比。教室間的牆壁被鑿穿作為一條走道,從一頭看過去,另一頭依舊是黑壓壓的,陰森可怖。斑駁的牆上,不知道畫著什麼,扭曲的字畫如同在痛苦的掙扎,仿佛它們曾經的主人所經歷的一樣。從第二棟往第三棟樓走去的路上有一排平房。這裡曾經是獄卒的居住地。即使是這裡的看守者似乎也沒有得到很多的眷顧。低矮的房頂和簡陋的陳設,讓他們和犯人一樣生活在一個人間地獄裡。
第三棟樓和第四棟小平房現在成為了陳列室。第三棟樓的陳列室相當的奇特。所有的照片和介紹全部掛在斑駁的牆上,而房間裡面幾乎什麼都沒有擺。所有的游人看著幸存者的故事,遇難者家屬的親述還有對紅色高棉的介紹以及攝影家創作的印像派反映死難人民的影展,幾乎都默不作聲。在房間的留言簿上,我看到不同文字,不同信仰者背後的共同心聲:鏟除暴政,呼喚和平!在介紹紅色高棉領導人布爾波特的文字前,我發現了人們對罪和惡的極大痛恨。人們把心裡的不滿宣泄在布爾波特的照片上,或者畫上胡須來醜化,或者直接把“Pig”的字樣寫在他臉上,弄得本來面目都分辨不清了。我揀著我感興趣的資料看,不知不覺來到了一間沒有人的展室。室中間有架木頭的海報架,上面赫然掛著這監獄著名的女刑犯懷抱小孩的照片。我鬼使神差的走進前去讀下面的英文小字,還沒有讀完,腳下斷帶子的涼鞋被架腳一絆,便一腳踩在黑白相間的地磚上。頓時一股透心的涼油然而生。我大吃了一驚,根本沒有想到如此炎熱的天氣下,樓板會這麼冰。心裡一緊,我趕緊退出了這間屋子。站在走廊上看著院子裡面花草茂盛,只是幾步之隔便恍若兩重界,真的是冤氣太重了。我和Catty參觀完站在灼熱的陽光下都長長出了口氣。我問她,還去殺人場看骷髏嘛?她使勁的搖搖頭。對我們這樣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來說,這一切都殘酷得幾乎難以承受。可是那些生活在這個監獄附近的人們,親歷過那場血腥的歷史的柬埔寨人,卻顯得如此的從容。這是戰爭和苦難賦予的堅強,也是一種被生存和生活所逼迫出來的勇敢與麻木。
跨上摩托,繼續在艷陽下飛奔,我們的心情也漸漸由灰色轉晴了。這次不是沿著大路走,只是在尋常巷陌中穿梭。置身其中,感覺自己就是這城市的一員,一點陌生感都沒有。不久,車子衝出了一個街口,前面突然冒出一個占地很大的建築。司機轉頭對我們說,這就是中央市場。柬埔寨的市場其實就是小商品批發零售集散地。這和中國的著名小市場,如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是一個性質。正因為這裡東西便宜,量又足,所以深受旅游者和一般百姓的喜愛。金邊的這座中央市場果然是十分的龐大。整個建築是一個十字形的圓頂建築,外面看像一個大型的清真寺。可是市場遠不止那麼大,在四面的出口處又搭了很長的簡易棚子,裡面密密麻麻的進駐著無數的小商販。市場分為很多的區域,賣同類東西的聚集在一起,掛著的,排著的,擺著的,吊著的,堆著的幾乎把所有縫隙都占滿了。我們在裡面逛了了一會兒就覺得悶熱難當,忙忙的奔到圓頂的下面,市場的中央,這才發現值錢的東西都在這兒。什麼翡翠珠寶,名牌手表,還有些家用電器和電腦也雜貨一樣擺著賣。我逛著逛著,就被櫃台裡一款卡西歐的潛水表給吸引過去了。最後在和奸商的一陣大討價中,以10美元的價格弄到了開價25美元的表。不過事後證明,我依然被宰了。回家後去表匠那裡開過一次蓋,據說這個防水性達不到表面所說的200米深度。當然了,如果我潛到200米,那先完蛋的肯定是我。
從中心市場出來,我們擠出了一身汗。好在司機開足了馬力往前竄,我們坐在車後面吹著風,才稍微緩解些暑意。車子沿著城市的中軸線一直往北開,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初到金邊我們住的那個賓館就在旁邊。雖然只是一瞬間,還是頗有故地重游的感覺。初來時不知疲倦的暴走精神已經被我們消磨一空了。旅途中還是需要港灣的!我對Catty說。
金邊地處湄公河邊,一片開闊地,馬路基本沒有什麼。所以我們的車子剛剛有些上坡的意思,我就發覺前面一座小山頭立著了。不用問,這裡就是塔山寺。這海拔只有六十來米的小山包就成了金邊的一個制高點。塔山公園就圍山而建。這是絕對准確的描述。公園的方圓就是塔山的範圍,正好一個大圈圈把山給圍了進去。由於對本國居民免票,所以裡面有不少沒事散步的,鍛煉的,和纏著游人賣雜貨的。我們沿著很短的石階路往上走,迎面就是一堵影壁一樣的牆。上面雕刻著相當繁瑣和細致的圖案,而且在圖案上仔細的塗了一層金粉。透過樹葉射到牆上的陽光把這方牆壁照得熠熠生輝。我正感嘆這裡向佛的虔誠之心,突然在牆壁的另一端角上看見一個歪倒在地的乞丐,正依偎在這面金壁的邊上。本來一座完整的藝術品猶如被潑上了一盆髒水一樣頓失輝煌。我剛舉起的相機立刻又放下了。可是我緊接著再看,這分明就是金邊這座城市,乃至整個柬埔寨的一個縮影。皇家的富麗堂皇,甚至那些富家翁們的光鮮生活對比著王宮邊上人們為生活的掙扎和沿途不曾斷過的乞討大軍,儼然就是這面金壁和那角落中貧窮的翻版。扎眼的對比,強烈的反差,根本就是我在柬埔寨土地上能感受的一切。所有的體面在現實存在的種種不幸中失去原有的價值,最終成為褪色的光環和發暗的金粉,只能給我們這些過客帶來無盡的唏噓。
再往上走不幾步,我們就登頂了。塔山頂上的寺廟建築風格很像王宮加冕殿,高大的尖頂由仙女托著,雕飾和色彩也很類似,只是規模簡單不少,免得有僭越之嫌。在塔山寺邊俯瞰金邊,只得一片郁郁蔥蔥和幾座屋頂,並沒有想像的那麼一覽眾山小。但是我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是小時候去玄武湖邊上的九華山頂上看我家的時候,也是綠雲遮頂,一片蔥郁。可是,當有一日我再次站上山頂,目光所及,綠雲已退,一片灰白,我便知道那失去的風景再也回不來了。這樣的變化或許在幾十年後的塔山頂上還會重現。我無法道出是好還是壞。所謂福禍相依,所得所失,皆看此中的人們了。
下了山來,摩托司機正在和門口的同行們聊得甚歡。見我們一露面,他即刻停下話題,把車發動好,讓我們坐上去。開車的一瞬,我分明看見四周投來羨慕的目光,甚至都有些嫉妒,而我們司機卻有些得意的哼著小曲。生活呢!我望著遠處漸小的身影,好在還有樹蔭可以為他們擋一擋頂頭的烈日。苦中作樂,該是他們最擅長的了。
離了塔山,司機似乎有些不知去哪裡。我們一再指著地圖上的那個烏那隆寺,他卻有些發愣。畢竟金邊大小寺廟一座連一座,只有大致的方位,他老兄實在弄不懂這中文的寺名對應什麼。最後好說歹說,我們把皇宮,博物館弄出來到處比劃著,他才恍然大悟,直奔目標而去。烏那隆寺(Wat Ounalom)離王宮和博物館很近,就在湄公河的邊上。外面看去除了高又窄的拱門沒有什麼特別。可是一進去,我便被兩廂的石刻雕像吸引了。這裡有很多依據佛教故事雕刻的石像,比如釋迦摩尼破腹喂大鵬,栩栩如生。不知道這些雕像是寺院自己雕塑的還是從四處搜刮來的,有些似乎是吳哥文物的佛頭也被擺在其中,再夾雜著類似小吳哥五座高塔的側塔,讓我依稀又回憶起前幾日的旅程。據說這個寺廟現在柬埔寨的全國佛教組織總部,再加上我們正好碰上一年的最後一天,這裡滿是做佛事的人們,聚在搭著的棚子底下或者歇息,或者吃些素點心。我們小心翼翼的躲著信男善女,往寺廟後面走去,沒想到被正殿遮住的寺後別有天地。這後面是一個由圍牆隔出來的小院子,裡面有一座三尖頂相連的小殿堂。很多上了年紀的高僧模樣人正聚集在門口整理僧袍。在這個小殿堂的周圍點綴著好幾座小白塔,如同舍利塔一般。我躡手躡腳的進了小院子,又發現在院牆的裡面一字排開還有五座銅像。其中認識的有毗濕奴,一看就是仿制的小吳哥八臂毗濕奴立像,其它四臂,兩臂和騎像的佛就都不認得了。可能都是毗濕奴的化身吧。走到佛像對面,我往小殿堂裡偷偷一望,好一派金裝銀裱。裡面就像一個小佛堂,從天到地無不透露著奢華和寶氣。年輕僧人們正在裡面換僧衣。看我這樣的外人來了,有幾個靠門口的趕緊往裡躲了躲,生怕被我看去了什麼秘密。見此景我立刻就退了出來,褻瀆佛神,妨礙了人家的法事,可是大罪過的。雖是如此,我還是不大甘心,想找個人問問,這和尚聚會為了什麼。可惜大家都是佛家弟子,只識得佛祖經法,不認識蠻夷洋文,最後只得作罷。我懷揣著一百二十個好奇心,慢慢踱到門口,看著不知哪裡聚來的年輕和尚在佛經書店買各自需要學習的書目,就像中學生買參考書一樣。一個佛教的國度,一個有些產業化的信仰,這在中國是見不到的。
寺外面不遠就是湄公河。趁著日頭西垂,暑熱微消,我們便往河邊走去,准備沿河溜達一陣。正對著王宮大門的那段河岸最是熱鬧。首先是迎風招展的各國國旗一字排開。我們從第一面開始找,終於在靠中間的位置,找到了五星紅旗。有的時候,一種歸屬和像征對人們來說是非常的重要。特別是在異鄉的街頭,各國的人都聚集在自己的國旗下合影的時候,那些例外的人就有一種缺失的感覺。好在一路的游客都能夠在自己的國旗下合影,這使得河岸上一片融洽的氣氛。不時的,頭頂著一大匾蓮蓬的婦人,拎著一水桶窈窕含苞蓮花的老人,裹著一大包長短不一香燭的青年,都是點綴在河岸邊的景色。供游人休息的亭子很寬闊,站在裡面,由著河風輕吹,渾身一陣舒暢。舉目望去,河面一展凌波,沙鷗悄然掠過,游輪徐徐駛近,湄公河把午後寧靜和優美的身姿毫無保留的舞動起來。河水溫柔的撫摩著高聳的堤岸,好似姑娘輕甩的水袖;河中間微露的淺灘,如同河裡沐浴少女若有若無的細膩肌膚。我們就像是在少女身邊等待一親芳澤的慕名者,深深的愛上了她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的嫵媚。湄公河是中國瀾滄江的下游,可是誰能想到,在橫斷山脈奔流直下的大河在這裡竟然出落得如此內秀!四季花開,大河長流,這可是柬埔寨人民所擁有的無法替代的寶貝呢!
沿著河岸我們繼續往回走,順便買些法式長棍面包,逛一逛周邊的超市。恰好這天是年末,大約很多的單位都放假了,街上車來車往熙熙攘攘,一片繁忙景像。在Okey GH的巷口飯店,竟然還有一對新人正在迎著賓客。與我們在小吳哥看到的一樣,三對伴娘、伴郎就像是龐大的親屬助威團,讓每個到場的嘉賓都感覺到儀式的隆重。我們站著看了半天,參加婚禮的人連騎自行車的都沒有,清一色的坐小車來。不一會兒飯店門口不大的空地已經塞得滿滿當當。新人的父母們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一個勁的向來者鞠躬,握手。這大概就是柬埔寨的中產階級的典型婚禮吧,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這段快樂,一定會讓他們銘記終身的。我看看手中被一張考試題裹著的長棍面包。這真是個充滿矛盾的國家哎!
一個下午的金邊半日游和三天前半日的游覽正好讓我們在金邊的時間湊成了整整一天。為了紀念這片第一腳踏上也是最後即將離開的柬國土地,我們在Okey點了一頓豐盛的大餐。其實我們也想去一個更具特色,更具名望的餐廳吃飯,只是傍晚那突如起來的大雨使我們的計劃擱淺了。當時我們正在柬越人民紀念碑不遠處的小鋪子裡面看那些制作精巧的手工藝品。雨說來就下了。我們躲在低矮的屋子裡面和老板聊著這些別致的東西,說著我們的柬埔寨之旅,等著雨停。沒想到雨好久都沒有住,也沒有想到,這老板也是華人之後。最後等雨漸小一點,我們話題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一腔出去覓食的心情被雨澆光,便奔回GH邊看電視邊了結最後的晚餐。川流不息的老外們像在自己家一樣從冰櫃裡取著自己想吃的各色飲料和點心,只是走的時候在對應自己房號的賬本上劃上幾筆。Okey是一個大家庭,在這裡我們能看見的是友善的目光和隨意的暢談。和每一個見面的人微笑hello,和同一張飯桌上的人高談闊論。我們似乎在參加一個國際圓桌會議,主角是這裡的所有人,主題是可以說的任何事,這圓桌會議的贊助者——老板,正用牙簽剔著牙,優哉悠哉的看電視呢。
晚上洗完澡坐在床上收拾行李。我們一件件的拿起物件,順著回憶的旅程把它們塞進包裡。T恤上還留著吳哥石塊的痕跡;手鏈裡還印著西哈努克港口的潮水;行囊中還夾雜著一路飛進的塵土和草香。我拿出一瓶在國內准備的礦泉水,還沒有開封。大家都笑了。網上說的不能喝的水,不能吃的東西我們都統統劃拉到肚裡了。這瓶水也就成了伴我們十日行走的第三位伙伴。還帶回去嗎?當然了!有始有終嘛!
躺在床上我數著在牆上排成一條線的螞蟻,看著窗外透進的月光,不禁想起一句詩:我行殊未已,何日復歸來?我仿佛看見一扇門已經在身後關上,那古樸的氣息,連同那些曾經,真切看到,親身感受的一切一切都隱去了,隱在門後那個依舊神秘和未知的世界裡!
當凌晨的鬧鐘再一次響起,我們已經醒來了。飛機是七點多的,我們需要盡早趕到機場。昨天帶我們金邊半日游的司機把他的弟弟也找來,兩輛摩托兩個人影早已等在巷口。依舊是暗夜裡的飛馳,依舊是那條景色無差的大路,不過曾經我們是走來,如今卻是離去。前方星星點點的已經不是迎接我們的燈火,而是送別時的盞盞明燈。已經習慣了的濕暖空氣不時的在耳邊,身邊劃過一陣輕吟,好似分別時的召喚,也像離別時的寄語。
機場的燈火也比來時暗了許多。航班只有兩班,一班是去吳哥的國內航班,一班就是我們回程的。我們拎著大包過海關,在我幾乎都忘了索賄這個茬的時候,我突然聽到那官員好像對我說了什麼,然後把攝像頭一關就不動了。他說什麼了?我一下子站在那裡無所是從。事後經過Catty的提醒我才知道,他原來用極快的語調用中文說:“一塊,一塊!”可憐呀,中文發音不標准,語速又太快,這樣怎麼能要到錢呢?而且連我這樣純正的中國人都沒有弄清楚。至少也要慢慢說:給我一塊錢……這樣我們才能知道他在索賄嘛。或許我還會因為他中文說得好給他一塊錢人民幣呢!結果在我毫無反應的情況下,他只得給我蓋了個大大的海關章,放行了!
機場候機廳很安靜,所有的商店都還沒有開門,我們就坐在位置上休息兼看手中的機票。柬埔寨真的很重視自己的文化和旅游。我們回程換來的登機卡上便是以一位美麗的柬埔寨姑娘為背景的。高聳的頭冠,半露肩的柬式長衣,和兩手合十的禮都透著一種淡淡的優雅。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如同他們的純樸,如同他們的無時間性。這是一種很復雜的特質,那種在截然不同的特征中能夠自由穿梭,繼而攢為一體的能力,使整個柬埔寨都充滿讓人無法一眼看透的魅力。
等待中,機務人員來了,商店的管理員來了,機場通知響起了。旅客們開始秩序檢票登機。我舉著手裡的相機,裡面還剩一張膠卷,卻不知道在哪裡按下快門。停機坪上飛機靜靜的停歇著,一切都如同還沒有升起的太陽一下不那麼亢奮。終於快要排到我了,要上機了嗎?天空一抹陽光突然打破沉寂的空氣,從機場的落地大窗戶直射進來,緊接著停機坪上一片暖色。我立刻按下快門。這不正是我苦苦追尋的最後一張嘛?佛祖的聖澤終於垂青在這土地上,我看見的高棉平原如同這光芒裡的一切,正漸漸的化作萬頃金黃!

(金粉塔山和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