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片黑暗!只有電話聲在某處撒野。我陡然驚醒,把睡意拋卻!是賓館的Morning Call。我打開燈,窗外一絲光亮都沒有。看來柬普寨的早晨也遲遲的不見太陽喲。撇了眼昨晚睡前定的鬧鐘。媽的!怎麼才指向四點四十?為了防止睡過,我特地設為五點鬧。可是五點半的Morning Call都來了,這家伙還在四點多悠悠的走!難道這第一天鬧鐘就水土不服了?!??我們趕緊穿好衣服,跑下樓,去享用這免費的早餐。滿眼的定價都是$開頭的。我找了半天,點了個還有點像早餐的東西,就等著他們忙活。窗外黝黑依然,不過餐廳裡倒是有好些人在吃吃喝喝了。我打著哈欠估摸著日出的時間,大概快七點才能有吧。不久,早餐上來,煎蛋上的蛋黃還顫抖著,明顯就是生的。我瞅了瞅手表,已經快六點半了。沒時間,沒時間。我想著昨晚司機告訴我,早晨去暹粒的車七點出發。我把心一橫,禽流感就禽流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三下五除二把所有的盤中物干掉!對面的Catty早已把面條劃拉進肚。兩人飛身上樓,扛好背包,趁著夜色衝進金邊的街道中。那個誰誰,不是說晚上金邊不大安全嘛?我們這是早晨,不過太陽還沒有出來。而且我還有防身武器!我摸了摸包裡削水果的瑞士軍刀!阿彌托佛,還是太太平平的好。
??順著昨晚計程車司機給出的大概方向。我們向所謂的碼頭車站奔去。湄公河就在我們的左邊,碩大的集裝箱把她遮得嚴嚴實實。上面寫著大大的“China”字樣。真的好親切。不過我們沒有時間停留。我們必須盡早趕到車站,買到車票。如果我們錯過了早班的車,我們就得花半天時間在金邊,這樣整個計劃都要改變了。不時的,摩托司機從我們身側飛過。有人還放緩了車速,對我們喊:“Hello! Motobike?”我們都是目不斜視的大聲回著:“No! Thank you!”店鋪幾乎沒有開張的,路邊的小攤才升起火來燒水。城市還在黎明前的沉睡中。好容易找到Mekong大巴的售票點,我氣喘吁吁的說:“Early Bus. Two tickets.”值班的工作人員拿著定位表,從上看到下,打了幾個電話,然後說,七點半的車沒位子了!慘!我心一沉。那八點半的呢?什麼?只有一個座了?我心沉到底,陪出笑臉來:大哥,行行好,想個辦法,只要同一個時間的弄兩個位置,不是一輛車也行。可是這老兄兩手一攤,沒轍!!最後大約看到我們實在是問急了。他不大情願的告訴我們可以往前走,找另一個公司的車,說不定那裡還有座位。此時天邊已經翻出魚肚白,我們也不知道到底幾點了。悶著頭,一陣猛趕,在一家明亮的招牌前停下。定睛一看,上書五個大字:紅龍旅行社!這正是剛才那人告訴我們的另一家。我突然想起,在家裡做功課的時候,柬國的官方網站上有這個的廣告!我頓時精神一振。走進去,用自認為最標准的英文問那位和藹可親的老太太說我要買今早到暹粒的票。沒想到老太太笑眯眯的抬起頭,對我搖了三搖,冒出一串我一輩子也明白不了的話!天!她竟然不會英語。我環顧四周,尋求幫助,大家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樣子。弄得我又是扯著桌上的車票,又是叫著“暹粒”的英文名。終於,門外一個會點英語的摩托騎手被驚動,來幫我們解決了問題。車票異常的便宜,兩個人$7,而且時間嘛……他指指牆上的時鐘說:老太太告訴我們,六點出發!六點?我們都很納悶,忙活了一個早晨,六點還沒有到?牆上的時鐘分明指著五點四十五。怎麼回事?我看看手表,六點四十五!我恍然大悟。柬國和中國時差一個小時,我昨晚沒有把手表的時間調回來。可是,可是……我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牆上時鐘沒有問題的話,那麼賓館的Morning Call就是四點半叫醒了我們!這時Catty也醒悟過來,大家都恨得牙直癢癢。該死!該死!第一天就被偷了一個小時的睡眠,還忙得我們暴走一個早晨。眼望著外面微微露出面龐的湄公河,我打了個哈欠:上車睡吧!
??車還算准時的,六點一刻駛離金邊。清晨的陽光將地面的一切渡上一層金色。這輛早班車沒有坐滿。除了我們兩個,其他都是如假包換的本地人。所以售票員特地把我們安排的離他們有些距離。我們在車上伸展著手腳,左瞅瞅,右看看,把原本的滿腔困倦早拋到九霄雲外。旅途真的不算短。六個多小時的車程應該是疲憊的。可是沿途的景色和歇息的小站如同卷軸畫般,把這個熱帶國家的異國風情帶到我們的窗口,倒使我們有些目不暇接了。柔順的湄公河、一目千裡的稻田、綻放的三角梅、喧嘩的小餐館、拖家帶口的摩托、整潔的學校……無不透露著這個國家特有的本色和毫無掩飾的生活。我們逗著車上的幾個可愛小女孩,不知不覺就在漫天飛塵中到達了暹粒車站。
??從車窗向外望去,站台一片喧囂。一群摩托司機,Tuk-Tuk(柬埔寨的一種特殊摩托。據我看就是在兩輪摩托後掛上一個坐人的鬥。一輛車可以坐兩個人。當然擠四個人也是常有的事。)司機如搶超市便宜貨一般爭著拉從車門出去的每個游客樣子的人。僅有的兩個警察根本無法阻止無序和混亂。即使他們拿著樹棍不停的打著手伸得過長的司機,在可能的利益驅使下,司機們還是勇往無前的湊近每一位旅客。我裝聾作啞的從人堆中擠出一條路,先在站台上把我那已滿是塵土的包給攥在手中,然後背倚著一根柱子作為依托,開始面對三面圍攻的司機們。從攻略上我們早知道去GH(家庭旅社)的大致價格。所以當兩個司機都報出1000Riel包我們找到旅店的時候,我們便毫不猶豫的准備離開這個嘈雜之處了。兩個司機都想把我們往他們的Tuk-Tuk上引。那個最先開口的小伙狠狠的瞪著他的對手用英語說:I am the first!於是,我們就成為了他的顧客。沒想到這次車站的巧遇,竟然使他成為我們在暹粒兩天的伴侶,也成了繼飛機上的Buntha外另一位柬國的朋友。
??他叫Suwan。據他事後說,1000Riel送我們找賓館就是虧本買賣。其目的就是從賓館那回扣,並希望我們日後能租用他的車玩吳哥。可是他的目地只達成了一個!因為我們早就在網上用優惠價訂好了Ancient Angkor GH,所以當他按要求把我們送到那裡時,老板根本不可能再用高房價來吃出他的回扣。他只好眼巴巴的等著我們來商量租車事宜。我們也早就知道從GH租車會被小宰一刀,也就存著和他商量租車的心。這樣一拍即合的,我們便就具體價格討價還價起來。果然不出我所料,昨晚出租車司機所說的汽油漲價的問題凸顯出來。網上以往的報價此時根本就不可能實現了。我們拿手指比劃了半天,一美元一美元艱難的攻關,終於和他談妥了兩天逛吳哥大小圈,並加今晚的巴肯山日落,共$22的價格。他最後說出了促使他接受我們價格的原因: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開張了!是這樣嘛?我和Catty還是半信半疑。
??約定了他下午四點四十五來接我們去買門票和看日落,我們就趕緊安置好東西,直奔舊市場而去。臨走前,我們請教了店老板用高棉語說舊市場的發音。最後得到了一個奇怪的答案“殺價”!我們邊走邊體味這個發音,為什麼管舊市場叫“殺價”呢?Catty恍然大悟:舊市場嘛,賣東西的,不殺價行嘛?!
??旅社離舊市場很近,一路上我們走馬觀花,之前在網上看到的有名的鋪子一一映入眼簾。什麼北京餃子啦,Dead fish啦,Sun Sengky啦……對了,飛機上同行的一男三女不是說住這裡嘛?我們伸頭一瞅,正巧看到他們剛剛辦入住手續。於是彼此寒暄一陣,互道珍重,分道揚彪。步入舊市場外圍,我們的購買欲就開始膨脹。我先下手,花$9買了三本書(一本英語版吳哥,一本柬埔寨的LP,一本越南的LP)。事後證明我買貴了。而後Catty也不甘示弱,圍巾,披肩,T-shirt,統統收入囊中。雖然討價花去了大量的時間,但是事後證明我們依然買貴了。這是我們僅有的一次逛舊市場。臨走的時候,我明白了這個高棉語發音的更深意思:就是我們要牢記“殺價”的精髓,價格沒有最低,只有更低!當然,在舊市場也不是沒有比較滿意的收獲的。至少我們吃中飯的IVY bar就相當不錯,不僅很多洋妞出入,菜飯可口,而且他們的Fruit Shake也是我們在暹粒所吃過的最好的一個。當然價格也不菲,$1一杯。
??畢竟是冬天,下午的太陽早已有西斜之意。我們匆匆趕回旅社,放下剛剛到手的收獲,便又匆匆往外而去。Suwan已經將他的Tuk-Tuk停在樓下。這是我們第一次臨近吳哥的機會,也是第一次去趕場那傳揚已久的巴肯山日落。憧憬在心裡激蕩,伴隨著略帶枯燥的引擎聲和陣陣襲來的涼爽晚風,使人渾身通透,感覺飄飄然。暹粒飛揚的土和沿途繽紛的高級酒店從眼邊飛速滑過。無論什麼都無法成為我們尋求的中心,除了那叢林裡期盼已久的奇跡。不久,我們在吳哥的大門口停下,兩人買了三日游的通票,又急忙上車,向密林深處而去。兩側已然換成林蔭道,蔥蔥郁郁,很容易讓人想起南京通往中山陵的大道。空間變幻,卻總能讓人找出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正瞎想著,眼前豁然開朗起來,無盡的樹叢已經分開,一片開闊的水域躍然眼前。陽光從側方灑在平靜的河面,把稍顯晦暗的水域又變得生動起來。這莫不就是傳說中吳哥的護城河?往前行,寬廣的河面透出湖的模樣,波濤不興,儼然和四周的叢林一般,嚴守著這裡曾發生過的一切。車在河邊一個拐彎,向左側駛去。對面駛來的車上都載著游玩一天,捎帶疲憊的游客,和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微笑著點點頭,或者揮揮手,仿佛交接著叢林中行走的令牌:下面一個是你了!再前行不遠,一直盯著水面的我們突然發現東北方的樹尖上冒出了幾個尖頂,繼而隨著接近,越顯完整。而後,橋、圍廊、角塔紛至沓來,似乎上仙的巧手在虛無的空間中搭建著奇跡,倏忽間,把一座真實的吳哥實實在在的放在我們的眼前。無需辨認,只要嗅著空氣裡彌漫的氣味就可以確信,小吳哥(Angkor Wat)就在眼前。車子沒有跟著我們的感覺在這裡停滯,還在飛速的向前。吳哥猶如太空中的幻景在我們眼前緩慢的旋轉,展示著不同角度的魅力。橫跨護城河的橋由窄及寬又變窄,幽深的回廊由遠眺成具體又變模糊。我們幾乎以脖子為圓心,將腦袋旋轉了180度,對小吳哥行著注目禮。稍近芳澤,已然醉了!
??隨著吳哥的倒影在護城河裡模糊成一片,我們也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巴肯山。眼前聚集著一大片的摩托,Tuk-Tuk和豐田佳美,還有旅游大巴。下了車,我們抬頭一看,一條山石突兀的道路通往山頂。因為巴肯山很矮,所以從下面就能看到上面透出的亮光,山前還有頭大像自得的甩著鼻子准備駝游人上山。我們無暇旁顧,快速的往山上爬去。太多的人贊美著巴肯的日落。金霞、許願、悠遠是在我腦海裡出現最多的辭藻。這更驅使著我加快步伐。上山的人和下山的人成為山道上兩股洪流,夾雜在這之間的是著名的地雷受害者的管弦樂隊和零零散散無手無腳的乞討者無法分辨的低語。我拉著Catty踏上最後一塊石頭登臨山頂,一座龐大的建築豁然眼前。和遠望的小吳哥有幾分相似,橋變成了長道,回廊變成了圍台,最高處依舊有幾個尖頂似的塔,游人如梭的在上面穿行。看景本是遠看成嶺側成峰的事情。不過在巴肯山上看,無論遠近都是不會有差異的。遠看巴肯山那級級台階,人猶如附著在上的螞蟻,緩慢而行。我們便知困難。走近了,分明見到攀登者手腳並用,蜘蛛人般在上面緩慢騰挪,更添幾分艱險。我尋到一處人少的台階,快速攀登上去。剛剛在頂層冒了頭,便見一和尚笑眯眯的看著我。再放眼瞧去,有游人聚集處,皆有兩三和尚相伴。或站或坐,游人拍照指點也不避諱,怡然自得。我不禁想起前人的評價,此處和尚都是凡心大動的,或者准備還俗掙錢娶老婆,或者准備練好英文做導游,不一而足。真不知這些和尚為何還頂著佛家的幌子博得如此的身份?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柬國和尚分外受人尊敬,或可以混些日子,不至於貧困潦倒?
??瞎想歸瞎想,日落這頭等大事自然不能少。我尋找著拍攝和觀賞的好去處,最終在西北角尋得一塊好位置。可是抬起頭,才發覺遠處天空彤雲密布,太陽不過在雲縫裡露了個影子,便匆匆躲進去,再也不出來。游人們都頗覺掃興。我也不禁灰心。好在次日還有機會,趁著天黑前的光亮,拉著Catty往山下奔。此時光線越來越暗,山路上樹影婆娑。伴著地雷受害者演奏團絲毫不見懈怠的演奏,整個巴肯山蒙上了一層有些悲涼的色彩。柬國的蟬長鳴不止,似乎在為辛勞的一天畫上最後的樂章,山腳下不斷傳上的摩托聲和人聲又把著樂章烘托上高潮!
??我們衝下山找到了司機,做著Tuk-Tuk飛速的離開。車前燈不斷交織,就著叢林的最後光明抵抗著夜的到來。再次經過小吳哥,黝黑的一片,重重壓在水包裹的密林裡,有說不出的神秘。我們也有些疲憊。下午出來時的T恤已經無法抵擋夜風的寒意。Suwan披上馬甲,說他不喜歡冬天,因為天氣涼了。在我們的建議下,車速也降了下來,似乎所有的物件都在著籠罩著叢林的夜色裡失去活力與色澤。我慢慢閉上眼,吸著神秘中心散發出的空氣,再呼出來還給它們。夜色下的暹粒不遑多想,披上原色的古老已經沉重得讓人無法醒來。

(車門口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