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 星期一 晴天空被晨光照得幾近透明,飛米徘徊在院裡一株開著花朵的蘋果樹下。大李昨天答應她打酥油茶喝,大家都走進廚房坐下來。早餐桌邊幾個人,分別是藏、彝、納西、漢族。依吉鄉屬於四川木裡縣,飛米這個漢族人已成為少數民族了。小馬是小她兩歲的彝族小伙,長得有點像某位達賴喇嘛。笑容很單純。他說,上午他們要去木裡縣考試,她可以一起搭車去。卻又指著院裡一叢蘭花,花謝的時候是雨季,我們要調離這個地方。不如你留下來玩,等它謝了一起走好嗎?飛米無語。這何嘗不是好地方?青蔥山嶺隔絕了外面的路,與世無爭的小山村和淳樸人們,每天能跟他們去山裡巡視,能看到更多的花,能走過整個美麗四月。澤讓和大李也期待地看著她。這裡沒電,沒書籍,晚上點著蠟燭看看帶來的雜志,喝啤酒,電話在鄉政府,也很難打通一次,精神生活像在沙漠中,可她只能是過客。喝完茶,笑著站起來說,幫我背包吧。鄉政府的地圖亦不全,她只知道要先去瓦廠,再去水洛,從水洛金礦開始徒步進山。名字是知道了,方向和具體位置全是稀裡糊塗。去木裡縣的一共十二個人,包了兩部微型貨車。小馬和飛米坐駕駛室後排。依吉,雨崩一樣的世外桃源呵。留戀地往後望了又望,蒼翠叢林,湛藍空明的天空,散仙般的雲朵,山間淙淙溪流,叮叮鐺鐺的馬鈴聲,笑容單純熱情的人們,哪一個她想留下,哪一個她固執要走?同車有位漢子戴了像牙手鐲,問他為什麼?他說,有的彝族人家還會下蠱,像牙可防。還有沒機會去見識呢?上車前飛米買了件啤酒,小馬一面喝,一面講他們巡山時遇到的故事。講完一段,又說,去木裡玩玩,然後回依吉吧?好像在說回她家一樣。她只是笑。然後說,你說的話我聽不懂呵。路是自己選的,寧願像斯普特尼克一樣,在無邊的世界裡自由滑行,與任何人都可以偶然相遇,交錯而過,永無交流,永無相期的承諾。從依吉到瓦廠區一百多公裡。山路盤旋反復,飛米慶幸能搭他們的車,否則徒步這段路不知要幾天時間。公路雖修了很久,卻因無人養護破爛不堪。但一直從山林間穿過。未經破壞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樹上掛著松蘿。偶爾飛出長著彩色長羽的野雞。始終能看到杜鵑花。非常喜歡這樣的景色。有些松樹上被刮出巨大的“Y”形,小馬說那是人們在采松脂。路過一些很高的埡口看見遠處隱隱雪山的頂,那便是亞丁了。聽說已經開始修亞丁到瀘沽湖的公路了,六年後通車,那時交通就方便。物質生活得以發展,可他們更漢化了吧。她非常惆悵。中午大家去路邊一戶彝族人家吃飯。走進木結構的院子和屋子,進門團團圍坐在火塘邊,男主人倒上茶,他們拿自己帶的饃和肥肉分給每個人。亦分了她買的啤酒。像梁山好漢一樣,一口酒一口肥肉,當地的豬肉,巴掌大一塊,咬就流油,但很香。還有裝在小布袋裡的糌粑面。他們的吃法是舀一大勺倒進嘴裡再喝茶,飛米倒在手心裡再吞下去。下午很晚才到瓦廠區。按他們的計劃,在瓦廠住一晚,明天去木裡,飛米在安定橋下車去水洛。小馬說,我給你安排住處。你和我們去木裡,咱們再從瀘沽湖,永寧那邊回依吉好嗎?不好。不好...晚飯時遇上瓦廠的區長帶來一個壞消息。依吉那邊又有火情,小馬他們全部要回去。旅館的陽台上,飛米斜坐在月光的陰影裡,聽大家議論這突發狀況。司機開了一天的車已很累,又要趕回去。他連連抱怨著。最後沒辦法還是得走。他們下去拿行李。小馬又俯下身子,你怎麼辦呢?跟我回去吧。她說,我背著三十多斤的大包跟你去火場嗎?你們要爬山,帶著我很麻煩的。 他似未聽見。把她的背包放進要回去那部車後面。她說,錯啦,自己跑去把包拿下來。 月光下他的臉,矛盾和難過的表情。 只不過剛剛認識的陌生人。 臨走前匆匆帶她去他表姐家裡讓她住下,轉身時又問,回去吧? 拒絕。為什麼要拒絕這樣離奇和美麗的春天?一生中還有幾個這樣的春天?PS:木裡依吉森林火災得到完全控制四川新聞網 2006-4-19從16日凌晨4時開始至21時,經2280名民兵、群眾、森警和各級干部的奮力作戰,木裡依吉森林火災現場東、西、南、北四條防線形成合圍,火場明火全部撲滅,火場得到完全控制,進入全面清理余火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