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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總是樂觀的相信，今天會比昨天好。昨天是愉快難忘的一天，那今天呢？
早晨起床，又去河邊散步，然後在回來的路上買了些水果，二條法式面包和一瓶果醬。如果按中國的傳統說法，今天晚上應該是老撾的除夕夜，現在路上已經有小孩拿著支大水槍在射路人，預示著新年水戰的開始。沿途的一些旅店門口，站著三三兩兩整裝待發的游客，在等車去琅勃拉邦市。
跑到手機鋪，驚喜的發現我的相機已經基本運作正常，除了鏡頭裡的三顆水珠。小伙子揉著發紅的眼睛，對我說，昨夜為了這相機一宵沒睡，可怎麼也除不走鏡頭裡的水。我用手拍了拍相機，把那些水珠趕到一邊，一試，發現拍出的效果還不錯，大喜。於是問他多少錢。小伙子很為難，因為他從沒有修過相機，不知道該收多少錢才合適，其實我也不知道該給他多少錢。於是大家決定參考他修手機的報價，翻了翻他的記錄本，他指著一個數字對我說，那就這個數吧。我一看，張大了嘴，大的下巴都要掉下來，700美元！我再買個新的，都便宜過這個數，我不如把手頭這個送給他算了。我拿過本子，自己翻起來，忽然看到個報價15美元，好歹人家也是個干技術活的，我也得尊重腦力勞動者。半信半疑的問他，他竟也同意，於是成交。
回到房間，一看已經9點25分，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趕去旅行社，遠遠望見門前的空地上停著輛卡車，車頂上鮮黃的獨木舟非常搶眼。走到後車廂一看，還沒有什麼乘客，“長頭發”和Lamp正躺著閑聊。看見我來，大家笑嘻嘻的打了招呼。Lamp跳下車，告訴我他要去其他旅館接人，讓我先在這裡等著。我心下略感蹊蹺，為什麼不讓我上車等，也許我是非正常渠道加入的，所以得到非正常待遇？不過也沒多想，Lamp只是個伙計，他拿不了主意，別為難他。
正坐在石凳上，“長頭發”過來，狡黠的笑著說，你今天又晚了5分鐘。見我一臉措鄂的樣子，他解釋道，我們今天的團已經滿員了。我心裡一下就全明白了。不過還沒等我開口，他又說另一個旅行社有個半天的團，不參觀廟宇，就是玩水，願不願意加入。我心中雖有些遺憾，不能同Lamp打水戰，不過這個建議聽上去也不賴。“長頭發”見我應允，高高興興的用摩托把我送到另一家旅行社門口。
這是一輛小型的Toyota面包車，車裡的司機，導游和游客都在等我。“長頭發”曾告訴我，按照規定，劃獨木舟時，一個導游最多可以負責四名游客。這車上有二對夫婦，卻有二個導游，像是個私人豪華團，估計收費會高些，“長頭發”雖然把我給“賣”了，不過他承諾仍舊可以按照昨天談定的價格付錢。
我沒有感到太高興，因為心中有股淡淡的失望。盡管出來旅游的次數多了，這樣的“賣來賣去”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可是昨天傍晚還是同桌吃菜喝酒，言談甚歡的老友，今天一旦涉及到生意，人就精明的有種陌生感。“商人重利輕別離”。不過誰知道，如果有天換了我是他，會不會也一樣呢？
車開到12公裡外的一處河邊停下。導游和司機開始卸下車頂的獨木舟。團裡一對夫婦是本地人，年紀不大，另一對夫婦，太太也是老撾人，先生來自比利時，可是會說老撾語，並且有劃獨木舟的經驗。二個導游，其中個子高一些的看樣子經驗豐富一點，得知我也是第一次來玩的新手，就簡單扼要的向我講解一些基本動作，然後讓我坐進獨木舟裡，然後熟練的用背包帶把我和他的船扣在一起，於是我們一眾雙人艇和單人艇就出發了。
我們的船蕩漾在綠水之間，兩岸是青山連綿，綠樹環繞，仰面望見藍天白雲，沐浴在陽光輕風中，享受著這些自然界最美的元素，夫復何求？
說也奇怪，雖然這裡沒有花，可是河邊的草地上竟有成群成群的白色蝴蝶，它們跳著8字或M形的舞蹈，層層疊疊，上下翻飛，很讓我贊嘆，因為讓我第一次回味起動畫片中的那些畫面有多麼的真實，也讓我第一次相信真的可以有蝴蝶泉邊的盛會。
去過萬榮的中國人，都會將南松河的風景與漓江山水相媲美。南松河的美，是因為它讓人可以接近，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它的氣息和脈動，這樣肌膚相親的感覺是令人難忘的，美妙的，美的讓人直想放聲唱歌，在這天地山水和心靈之間。
看風景的時候，也不忘順便看看人。我看到當地人撅著屁股，彎腰埋頭站在水裡，仿佛是只把頭埋在沙土裡的鴕鳥，忍俊不禁，原來他們戴著潛水鏡，手裡拿著魚槍，在抓魚，看見我們的船經過，他們站直身，大家笑著互說Sabaidy。河裡還可以看見些老外，坐在輪胎裡，拽著支啤酒，隨波逐流。原來生活中的沉重和輕松在這條河中都可以表現出充滿情趣的一面。
跟在高個子導游後面，一路上沒少被他用木槳潑水，這是對我新年的祝福，我總是笑著接受，因為我喜歡這樣的自然愜意和毫不拘泥。劃了一陣，發覺肚木舟好像不怎麼難操作，於是就想鬧“獨立”，導游說等過了前面幾處大的湍流，就允許我“單飛”。
湍流其實是個小落差，再加上附近有些突出的岩石，小艇經過的時候容易擱淺，不過因為水不很深，所以並不是太危險。
沒想到的那對老撾夫婦也不怎麼會劃雙人艇，盡管小個子導游在後面大聲提示，過一處湍流時，他們還是翻了艇。為了省事，最後大家幾艘艇全串在一起，這樣雖然可以偷懶省勁，可是全沒了新意和刺激性。我羨慕地看著那小個子導游悠閑的一人撐槳於秀美的南松河水間，著實期待著自己可以趕快獨立行動。
船拐過一座山，前面的熱鬧打破了河的寧靜。船駛近，我感覺仿佛進入了凱文科斯特那的“水世界”。河邊的大樹旁架著木制的高台，樹下是一座座依山坡而搭的木梯平台和茅草涼亭，到處是陽光，比基尼，音樂，啤酒和美食。不斷有人爬上高高的木台，仿佛雜技團的空中飛人表演，蕩漾在藍天下，然後飛躍入水中。導游把小艇靠上了岸，大家陸續爬上小坡，找個涼棚坐下。
我因為完全不知道今天的行程安排，正打算找高個子導游問問，並准備爬到高處看別人跳水。正在人群中搜尋，竟撞到旅店的“小經理”和他的同伴，一問他們也是來玩的。他邀請我與他們一起，買了啤酒和薯片，找了個靠河的茅草涼棚，脫了鞋，走上去，坐下。
聊起來，我吃驚的發現，原來“小經理”也是第一次來這裡玩高空跳水。按我的想法，他應該從童年起，對這些水上活動就捻熟於胸的了。他一臉悲哀的告訴我，他自小就在旅店干活，不似其他孩子有時間玩耍。喝到第三瓶啤酒時，我看他還是猶猶豫豫的樣子，就笑著問他，是否買啤酒來撞膽，他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我就極立慫恿他。一仰脖喝完一杯酒後，他終於笑著同意了。
在完成了他的“處女跳”後，他竟開始熱此不彼，興奮的跑進涼棚，喝幾杯酒，吃幾口菜，又馬上爬上高台排隊。看他在空中開始越來越享受的神情，和陽光下飛身入水的從容姿勢，我知道他開始留戀這種感覺。這樣的心情我自己也曾有過。在大馬熱帶叢林中的第一次徒步，從害怕到享受，那其實是一次挑戰自我的過程，那樣的經歷讓你知道自己不僅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的很好，並從中體驗到無限的樂趣。當看到我用他的手機攝下的記錄，他開心的像個小孩，這該是他難忘的一個下午吧。
高台跳水的人越來越多。有個女游客還能做出些空中飛人倒掛的姿勢，博得觀眾的一片掌聲。正看得高興，高個子導游跑來告訴我，要回去了，因為那對老撾夫婦要趕下午的汽車回萬像。看我一副舍不得離開的樣子，他就讓我跟著小個子導游Xieng和比利時夫婦，這樣可以再多玩一陣。
下午3點回程的時候，我不得不放棄單人劃艇的美夢，和Xieng同舟共濟。此刻陽光明媚，兩岸青山蒼翠，我坐在尖尖的翹起的船頭，忍不住不顧他的勸阻，時不時把兩腳伸進河水中，看著綠色的平靜河面在我的腳邊蕩漾開優美的對稱的波紋，感受著清涼的水流過我的肌膚。身後是Xieng有節律的嘩嘩的劃水聲，木槳有意無意的撩起水花打在我身上。經過一處水勢略深的地方，Xieng故意翻了艇，大家濕漉漉的從水中爬上船，相視一笑，這是一份多麼厚重的新年禮物啊。
這一帶岸邊的白色蝴蝶更多，密密匝匝，在綠色的草叢中翩翩飛舞，平靜的河面上不知誰家的喇叭裡飄起黃安的“新鴛鴦蝴蝶夢”，我忍不住跟著唱起來，Xieng竟也用口哨作和聲。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美好。
Xieng問我之後的行程，聽說我明天去琅勃拉邦市，就告訴我這幾天去那裡的汽車都是滿座，旅館也爆滿。我不禁心中掠過一絲擔憂，因為自己並沒有預訂旅店，也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的游客。Xieng開玩笑道，可以睡在他的卡車裡。船到橋頭自會直吧，我想。
快回到城裡的時候，小艇給Xieng劃的左一搖右一擺的，我知道他在同我玩，反正之前濕透的衣服都已經半干，再濕一次也無所謂，於是也就享受起這搖搖船的樂趣來。
站在岸邊，看Xieng停好小艇，收拾起木槳，我撿起淺灘上的小石頭，要他表演打水飄。陽光下，小石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向前跳躍飛奔，點起鏡子般的河面一圈圈的漣漪，緩緩的蕩漾開去。Xieng的好身手惹來河中玩耍的孩子們一片喝彩聲。
跟在扛著木槳，身背五顏六色防水袋的Xieng身後，往城裡走去，望著遠處的青山，小路兩邊的椰子樹和木屋，我眼中的Xieng仿如個暮歸中，走在鄉間小道上的牧童。
Xieng帶我拐過一個彎，說順道去拜訪他的一個朋友，我欣然應允。
房子門口一大堆的鞋子，站在那裡，學著Xieng的樣子，向著一屋子的人說Sabaidy，屋子主人走到門口來邀請我們進屋，那是個高個子的年輕人。站定了一會兒，才看清屋裡，一間很大的客堂，六七個人團團圍坐在草席上喝酒吃菜。Xieng向他們一一問候，並介紹我給他們認識。他們是Xieng小時候的伙伴，大多不會說英語，不過我可以從他們微笑的眼神中讀出友善。Xieng讓我一一復述他們的名字，我笑著問他，算不算考試，合格了才能加入。主人熱情的向我介紹在裡間的家人，一對和藹的老父母和他的哥哥。老人家又給我們添了菜，示意我多吃些。
在這裡，我第二次體驗到老撾作莊敬酒的風俗。大家共用一個酒杯，由莊主倒酒，一一遞過去，順時針方向，一圈完畢，輪到下一個作莊倒酒，如此循環，敬酒時的氣氛如同中國農歷新年，這種熟悉親切的感覺讓我即便聽不懂他們聊天的內容，也安然自得。Xieng時不時給我作些翻譯，看我一副毫不介意，其樂融融的樣子，贊賞的看著我，我笑著告訴他，我們是朋友，那你的朋友現在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啰。
一箱啤酒很快就喝完了，接著他們拿出一瓶白酒。在老撾，本地啤酒就只有一個牌子BeerLao，而白酒也就只有LaoLao這個牌子了，酒勁有點大。我喝了一輪，就告假，不過看在座的本地巾幗倒是絲毫不讓須眉。
Xieng告訴我，今晚他的一個朋友會在汽車站空地的游樂場放戶外電影，二場連映，叫我一快兒去看。我笑著說，那我哪聽得懂，他立即手拍胸脯，自告奮勇的願做同聲翻譯。他又告訴我，明天是新年第一天，他正好休息，不用去旅行社，已經約好這班朋友去一處地方爬山玩水，吃燒烤。我想，這一定是個愉快的聚會，不過看到他征詢的目光，我不無惋惜的說，自己明天會離開這裡。
和Xieng分手的時候，他再三向我確認晚上電影的時間和地點，我笑著保證，自己一定會去欣賞這人生第一次看到的老撾電影。
今天，是很普通的一天，可是對有些人可能會是有點點的不普通，因為發生了些“人生第一次”的事情，有人第一次玩高空跳水，有人第一次看老撾電影，一定還有人作其他的第一次嘗試，人生中許多個第一次會發生在許多看似平凡的一天，可是我知道這樣累計的許多個平凡的一天對我的人生有多重要。
一直記著一句廣告詞，你上一次作第一次嘗試，是什麼時候？
附圖一：你拍，我也拍（R0012059）
附圖二：早晨上學的孩子（R0012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