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一個值得律師同行們同行的地方

作者: wangxin39899

導讀中國計量學院法學院實習生小陳結束工作之際,恰逢五一前夕。為答謝她的辛勞,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初夏日,我帶上她和兩個去年剛加入律師隊伍的助理,一起去紹興縣安昌鎮,考察一下神往已久的“師爺館”。在明清兩代政治舞台曾經活躍過的師爺群體,可謂當今律師的淵源。“紹興師爺”舉世聞名,而“碧水貫街千萬居,彩虹跨河十七橋”的水鄉古鎮安昌,更是“紹興師 ...

中國計量學院法學院實習生小陳結束工作之際,恰逢五一前夕。為答謝她的辛勞,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初夏日,我帶上她和兩個去年剛加入律師隊伍的助理,一起去紹興縣安昌鎮,考察一下神往已久的“師爺館”。在明清兩代政治舞台曾經活躍過的師爺群體,可謂當今律師的淵源。“紹興師爺”舉世聞名,而“碧水貫街千萬居,彩虹跨河十七橋”的水鄉古鎮安昌,更是“紹興師爺”薈萃之地!據考,晚清以降的200年間,由小小安昌走出去的師爺不下1萬人,以至於今天的古鎮主干河道兩側,還星羅棋布地分布著眾多的師爺故居,當年安昌師爺的風光乃至財富的積藏由此可見一斑。從璀璨的文化歷史長河中考察本職業的淵源,探究律師執業的內涵,不啻是包括我在內的年青律師成長道路中的必經一課,這些都構成了神往安昌的緣由。當然古鎮的人文自然風光也深深地吸引著我們。安昌古鎮原名“安滄”,唐末因吳越王錢鎦平定董昌之亂而改名為安昌。我曾到過近的如龍門、周莊;遠的如麗江、平遙,總覺的它們都成了已過渡開發的旅游城鎮。可是,安昌不是。紹興這個被錯放在現代的城市,毫不誇張地說,她手下的任何一個小鎮,都可以被稱為古鎮。而眼前的安昌,更是顯得如此的安詳、平靜和耐人尋味——縱橫的河道、綿延的老街、古樸的台門、鱗次櫛比的店鋪、曲折幽深的院落、千姿百態的石橋……構築了千年歷史傳韻、典型江南水鄉的景致。據當地人介紹,每年腊月初七,古鎮都要舉辦“風情節”。熱鬧的水鄉社戲、喜慶的船上迎親、傳統的手工釀酒、穿梭的烏篷小船……乃至祝福、裹粽子、串腊腸、扯白糖、古水龍等等構成了一幅古老、淳樸、喜慶、祥和的水鄉風情圖。現代的安昌人,顯得比任何地方的人都樸實,安靜,耐得住本分。或許這與他們祖上的師爺們,“節前冒雨而歸、節後戴星以出、視家庭如傳舍”,雲游四海八方、笑看宦海沉浮、品味人生百態而倦鳥知返後的諄諄告誡有關吧,我想。

不像龍門與周莊曲曲折折的院落布置,古鎮一如其它水鄉那樣被一條縱貫全鎮的主河一分為二。城隍廟、石雕館、穗糠錢莊、安昌民俗風情館和中國銀行舊址諸多景點,都明明白白地散落在河道兩旁。不用多問,右側的石板路盡頭,即是紹興人為之驕傲的“師爺館”。“紹興師爺館”依托著名抗日將領馬占山的師爺——婁心田的故居而建。抬腳邁進正廳的“斯干堂”,撲面而見的篆字對聯“忠厚傳家久,時書啟後人”和巨幅中堂懸畫《夜半課孫圖》,幾乎就是師爺心態的寫照——他仍在期望兒孫們在做師爺的同時,不要忘記揣摩研讀八股文,有朝一日參加科舉,謀得一官半職,真正光宗耀祖。哎~~不能直接參政的師爺們吶,又有幾個真正能放下心中的入仕之夢呢?竊以為:當今律師的參政狀態,莫非在數百年前已被定型?

師爺館內有一組“堂後聽審”微縮彩塑作品,引起了我們極大的興趣。它表現了清代官員衙門升堂審案時的情景:原被告跪在堂前,三班衙役持棒伺候。明鏡高懸,正襟危坐,驚堂木一敲威風八面,喝令一聲地動山搖,但且住,真正的“主心骨”卻是坐在堂後的師爺;因為沒有官方身份,只能坐在後面聽審,一旦發現當事人的證供有問題,就差人遞條子;偶遇大老爺意氣用事,更要及時提醒。這彩塑簡直是“審判之名在官、審判之實在幕”的絕佳寫照,讓人感覺做師爺徹頭徹尾很“爽”,哪像如今的律師在刑事訴訟中普遍遭遇“逆辯你的、我判我的”窘境!其實,這堂後聽審的師爺僅僅是眾多師爺中的一類,稱為刑名師爺。在當時,師爺按職能可以分為刑名、錢谷、書啟、賬房、征比、掛號等n多種,猶如眼下實務中的律師專業細分。清代已有著極其龐大復雜的法律體系,順治到同治的200年間,成文法條文已膨脹到1800多條,各樣判例更是累牘充棟,一般科舉出身的官員又未經專門訓練,只有求得精通此道的刑名師爺協助,方能高枕無憂。這樣,刑名師爺就成了真正操縱生殺大權的關鍵人物。專門幫助官員辦理財稅事務、處理民事爭訟的錢谷師爺,地位僅次於刑名師爺,因為財稅也是考察地方官政績的重要方面,朝廷甚至規定,賬目虧空的官員不許離任,什麼時候把錢還上什麼時候才能走人,因此掌握財政命脈的錢谷師爺地位之重要,就不言而喻了。當然,除了必備的“刑錢”(當代的傳統刑、民事業務)師爺外,如囊中寬裕又確有需要的話,其他各類師爺還是隨時恭候各級衙門的延請。職責相當於當代秘書的書啟師爺,要根據政務需要起草上呈下達的文稿。盡人皆知“屢敗屢戰”的曾國藩,其妙筆就出自師爺之手。館裡陳列著一份清末師爺抄謄的賬簿禮單,無聲地再現著負責銀錢出入、禮尚往來的賬房師爺工作——從字裡行間,我們可以從中窺見當時官場交際的風氣,以及師爺在其間通達世事、周旋自若的能力——其流暢的筆鋒、工整的抄謄,使得同行的助理們大呼回去要練毛筆字!而賬房師爺工作的內容,也不禁令我遙想起那位建議清江知縣吳棠巧送奠儀給那拉氏(慈禧)的不知名師爺,其令吳棠終其一生富貴的妙計,使得眾多挖空心思的交際手段黯然失色。這樣想來、這樣看來,頓覺做一個“畢其功於一身”而“立行”的當代律師,愈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當然要看學習者本人的才能如何,並非人人都可出師。 難怪“江南第一名幕”清人汪輝祖在《佐治藥言》中專列有“勿輕令人習幕”一條,他說“親友之從余習幕者,余必察其才識,如不足以造就刑錢,則四五月之內,即令歸習他務”。除了介紹包括徐文長在內的“十大師爺”們“立行”掌故外,館內還陳列了師爺“立言”的大量工具書及手稿精要。說到“立言”,更不得不提瓜瀝人氏汪輝祖 (1730一1807)。這位令我敬仰的前輩,20歲即開始習幕生涯,好學不惚、精明干煉,博覽群書,尤對法家學說鑽研甚深。晚年的汪輝祖悉心著述,尤以《學治臆談》、《佐治藥言》、《病塌夢痕錄》行世甚廣,頗為流傳。正是這些心得式的著述,才使得今天的我們能夠倘佯在師爺發展史的歷史長河中。看來,必要的辦案之余的“掩卷沉思”,進而著述立說還是必要的。邁出三進院落的師爺館,踱進安昌“形像大使”寶麟家的著名酒館,小酌加飯、酒酣耳熱之際,我們不禁對“紹興師爺”興盛的緣由探討、爭論一番。作為師爺中第一品牌,其“原產地”紹興鄉黨的鄉情意識強烈,成立門戶、相互提攜,為清初朝廷最耀眼的一群書吏,以至於雍正帝刻意抑制,特下詔“六部經承(書吏的正式名稱)不許專用紹興人”,著意打擊紹興人的勢力。既不能由吏選官,又無法在朝廷各部站穩腳跟,最後只得從“作吏”轉為“作幕”。相形之下,作幕身份更為自由(律師作為自由職業者之始)。皇帝佬兒的封殺,反而使“紹興師爺”的金字招牌更為響亮、連綿不斷,延續至今而不絕。同來參觀的助理中,就有一位紹興鄉黨。想必,她的印像較我等更為深刻。律師的成長歷程,正是我們此行的主題。名幕汪輝祖入幕時是做書啟,後來“見入幕諸君歲修之豐者最刑名”,於是就在公事之余,虛心向刑名師爺請教。好在他的東家常州知府胡文伯獎掖後學,見汪輝祖想學刑名,非但不斥之為“不務正業”,反而給他創造機會,遇有案件就讓他參加討論。胡文伯的刑名師爺是諸暨人駱炳文,也能推心置腹地指導汪輝祖。正如《清經世文續編》卷二十二所說那樣,“習名法家三年,能佐郡邑治矣”。汪輝祖在胡幕六年,一直見習刑名。六年後才出而應聘為專門的刑名師爺。看來,年輕律師的研習之路確是很漫長的。“無巧不成書”,截至參觀之日,我律師從業的時間正好恰為6周年。“千裡之行,始於足下”。願以此行為始!他們及我。


精選遊記: 紹興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