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7日:早上鬧鐘沒響,睡到8:00才醒,買的車票是8:40的,當時一下就慌了,十分鐘內洗漱完畢,背上背包相機直奔樓下,攔下一輛的士,8:32到付家坡長途汽車站上車,8:40發車,時間正好。14:00到景德鎮。景德鎮只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城市,除了路邊的路燈座為陶瓷之外,差不多不值得一看。就連的士司機推薦的“太平窯”也極為平淡無奇,太平窯在街心花園裡,遠處看去像一支圓筒冰淇淋,色調寡淡。我到了景德鎮後直接打的去裡村車站,沒有作任何停留。在裡村車站買14:30開往婺源的車票,16:30到達婺源。
車剛剛到紫陽鎮北站,一大群人就發了瘋般地朝車門湧過來,我本以為他們是上車的人,可下車被他們團團圍住時才知道他們是摩的司機,一個個手執地圖,七八張嘴不停說著,都要做我的司機兼導游,熱情非凡。我挑了一個戴眼鏡的司機,我一直很愚昧地認為戴眼鏡的人應該厚道一些,我要他帶我去月亮灣,他說只要五塊。上他的車之後他推薦我走北線,說東線這幾天的人很多,最好避開。我想了想,反正遲早也是要走北線的,先走北線也無妨,所以就同意了。再說了,我認為婺源人普遍比較純樸,戴眼鏡的人應該更甚之,我充分相信他。於是他提出帶我去沱川理坑,今晚就理坑農家住宿。
一路上,他給我講解,態度是極好的。但是,開車時噪音很大,我聽得很累,也不一定都能聽清,何況,他的普通話又不好,言而總之,講解的效果很差。敬告大家不要妄想司機能給你兼做導游(盡管是他們主動提出來的),否則不如自己邊走邊看邊問。車路過延村、思溪、長灘時他主動要求我下車拍照,一般來說,司機都知道什麼地方從什麼角度拍照比較好,也許是因為到婺源的色友太多的緣故。但說實話,坐摩的時間坐長了,屁股不好受,而且風吹過來涼嗖嗖的,我感覺有點“花錢買罪受”。
快到沱川時天已黑了下來,山間小道上荒無人煙,我其實很害怕,路上只有司機和我,而我,只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孤身女子。所以此時就不把錢當一回事,司機要80元路費我也就一口答應了。19:30到埋坑,司機推薦我住溪邊小築。20元一晚,發現床上有臭蟲,只得用草紙抓了扔出去。點了一個荷包鯉魚、野菜燒腊肉和青菜豆腐湯和司機一起吃,司機勸我不用擔心價錢,婺源人樸實,不會漫天要價,只管吃就是。
我想第二天徒步從理坑徒步到虹關,司機力勸我不能這樣,列舉了許多理由,山上有野豬、流氓;岔路多,容易迷路,如果走錯可能會走到安徽;找不到人問路,就算找到人也不一定聽得懂對方的土話;幾乎一天都走不完,要累死等等等等。他勸我如果想徒步,他可以帶我去曉起,然後由我自己徒步到慶源。我有點懷疑這司機不厚道,但想這樣也無妨,也就答應了。我給了他80塊錢,然後上樓洗澡睡覺。
4月28日
早上六點不到就被隔壁的上海人吵醒,看看天色已亮,橫豎睡不著,不如披衣下床出去走走。我帶好了MP3,准備出門逛逛古村。才下樓,就碰見司機。他力勸我不能一個人在村裡逛,因為村裡的房屋是根據八卦陣擺的,很容易被困住走不出去。當時我看見村落裡有其他游客出來拍照,身邊都沒有所謂的導游。可是這司機硬要跟著我帶我走給我講解,我已經心煩了。對我來說,清晨獨自一人一邊聽MP3一邊散步是種莫大的享受,可這一切全被這人給毀了。他殷勤地指點什麼百子橋、尚書第、大夫第、雲溪別墅之類的,可我對這一切並不感興趣,我只想一個人清靜一下。最後他硬跟著我走到八點鐘。
再次回到溪邊小築時,老板娘還沒准備好早餐,我叫司機休息一下,我自己沿著小溪走走就行了,決計不會迷路。司機同意了,我大喜,戴上耳機沿著小溪慢慢走,還沒聽完兩首歌,正高興之際,發現司機又追過來了,好像我欠他錢似的,我他媽的當時煩得要死,但忍住沒有發作。想想,如果我的婺源之行一直被這人跟著,我還玩什麼玩,還不如回家沒日沒夜地工作。
早餐吃了兩個清明果、兩個雞蛋,一碗稀飯。等到結賬出發時,老板找我要80塊,我才知道,昨天的晚餐加今天的早餐就要60塊,比武漢的消費還貴。當時就火了,我並沒虧待司機,他居然還勾結老板一起再宰我一頓。於是我提出消費太高,已超出我的預算,我已沒錢坐摩的,勸司機今天另謀高就。曉起我也不去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以前上學時我便是競走健將,到婺源來其實就是為了徒步,走路聽歌是我最愛的享受。我可不想像其他人那樣,坐在車上,一邊走一邊拍照,證明自己到此一游,然後離開。我喜歡替自己安排,即便安排錯了,走了彎路錯路我也認了;我頂頂討厭人家替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這樣一點樂趣都沒有,連糾正錯誤的樂趣都沒有了。這司機已讓我忍無可忍,我只想讓他速速滾蛋。我只想這次到婺源來是我玩,不是他玩,我討厭他給我指手劃腳。
我也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永遠不會翻臉,總是想著如何體面的收場。他問我接下來去哪裡,我還是客氣地如實以告,說要走到虹關。他纏住我,說可以送我到虹關。又說什麼他不相信我會錢沒帶夠,我肯定應該帶了銀行卡,縣城有銀行可以取錢等等,我從沒見過這麼不識趣的人。後來我想了想,他帶我去虹關也無妨,我看過驢友寫的攻略,從理坑到虹關的路的確有點麻煩,我一個人走有一點危險,不如坐車去,再開始徒步。他說100元便100元吧。我花錢不是為了購買他的服務,我花錢是為了叫他體面地滾。
走開到沱川時,他要我再多加20,他說那邊的路不好走,100塊不夠,媽的。我當時坐在他車上,又走在山路上,畢竟安全第一,比起寶貴的生命來,20塊錢不值得一提,我於是答應了。只要他能消失,別說120,150我都答應。
中午11:30時到察關,司機一邊走一邊問路,碰到一位老人時,那老人說虹關快到了,司機又向他打聽從虹關到官坑的石板路。老者說他自己會帶我去虹關,叫他回去做生意去。我給了司機120,他把百元大鈔放在太陽底下照了照揣進口袋後終於轉頭走了。我大喜,仿佛獲得新生一般。老者告訴我這司機的摩托車沒有牌照,屬於很不正規的黑車。
<注2:千萬不要坐無牌照摩的,或者最好不要坐摩的,時間坐長了真的很痛苦,等於“花錢買罪受”。這個司機叫胡南京,手機號13970322481,戴眼鏡(也許是為了裝忠厚戴的平光眼鏡,天知道),請廣大網友以我的200塊和敗興的教訓為戒。>
老者人極好,他帶我走到虹關,並帶我看了虹關的引橋、千年古樟、長人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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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虹關吃完飯逛完之後已是13:00,我走上大路,筆直往嶺腳走去,一路上風景極好,路邊開滿油菜花和蘿蔔花,偶爾有遒勁挺拔的樹木點綴其間,目光遍及之處,皆可入詩成畫。13:20到鄰腳裡村,但當時走錯了路,走上了去安徽的大路。後經人指點才折回,到鄰腳古驛道時已是13:40。
鄰腳――官坑已是一條經典的徒步線路,雖然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仍然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這條線路上穿行。這是一條青石板路,幾乎沒有岔路,只是必須穿過一間可以穿透的涼亭。爬到半山腰時,幾乎累得走不動,我有好幾次都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休息。
<注3:女孩子最好帶瓶防曬霜,以防太陽太過毒辣。我爬這座山時覺得臉和脖子發燙,當時皮膚已經發紅,很有曬傷的危險。後來只好走到第一間涼亭,用濕紙巾擦臉塗防曬霜。>
往山下看時視野極為開闊,山谷中開了映山紅,還有海棠花,寂靜無人,獨自芬芳。途中看到一兩個樵夫,背後系著砍刀。這條古驛道據說已有很久的歷史,是古代讀書人去安徽趕考時走的路。踏著青石板,聽著溪水潺潺,鳥兒啁啾,仿佛時光交錯,不知今夕是何年。順著溪流走下去,便是官坑了。我爬山時已把隨身帶的礦泉水一飲而盡,下山時在小溪中打了一滿瓶水,仰脖喝下去,水清洌甘甜。
16:00整到達段莘鄉官坑村,官坑和鄰腳村差不多,沒什麼可看之處。給我畫徒步圖的老者推薦我住官坑飯店,但我看時間還早,也許還可以走到慶源,我打算今晚住慶源。在村裡找村民幫我畫到慶源的徒步圖,村民很熱情,他們聚在一起,找了一個識字的中年人畫圖。那位中年人告訴我從官坑到慶源有25公裡,可能要走五個多小時,勸我不要去。但我明天就想打道回府,想想如果走五個小時到慶源時不過晚上九點,應該沒問題。
中年人幫我畫好圖,告訴我順著大路筆直走,差不多沒有岔路。我掏出20塊錢,想略表謝意,他不住推托,抵死不要。婺源人的純樸絕不是虛名,我覺得越是偏遠村落裡的村民越是純樸(紫陽鎮上的除外),絲毫沒沾染一點銅臭。還有一位婦女送我到村口,熱情地告訴我要路過兩座橋,第一座不能過,第二座一定要過。我一一銘記於心,向她揮手告別。
虹關的引橋。虹關有“徽墨名村”之稱,村頭村尾各有一條引橋,村邊便是一條小溪。婺源的很多村旁或村中都有一條小溪,比如理坑、官坑、慶源、虹關等等,看多了會有審美疲勞。
一路上,餓了就吃買的清明果和饅頭,渴了就喝溪水,我像個十足的流浪漢。走過王村差不多就到段莘水庫了,沿著水庫邊的公路走就不會錯。有游客坐農用車掠過,他們在車上向我招手,估計也是到慶源的。車過處,黃塵滿天,我只得走到路邊暫避一時。這一路的風光極好,沿途有湖光山色相伴,聽著MP3,邊走邊拍照,倒也悠然自得。
我喜歡徒步。如果把旅行比作做愛,那麼坐車相當於戴套,徒步相當於不戴套。特別是面對美景,就好像面對美人一般,我只想靠近靠近再靠近,零距離負距離接觸。因此,徒步是王道。此時,我只想對山下大喊:“I came, I saw, I conquered!”
天色漸漸暗下來,我開始心慌了,去慶源還得翻山,我可不想在夜幕下翻山,於是無心拍照,發足狂走。走到段莘中學時已是18:30,在門口看見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端的是好氣質,一點也不像村民,估計是學校裡的老師。旁邊是一位抱著嬰兒的婦女,估計是他妻子,但他妻子卻比較蒼老,幾乎老得像他母親。我向他們打聽到慶源還要走多遠,他告訴我還有一兩個小時,此外他還熱情地告訴我到苦株山時,可以走山間石板路,這樣能少走一半的路。
可惜我到苦株山時天已完全黑了,我不敢走石板路,一是因為怕太偏僻;二是怕會走錯路,所以寧願多花時間走大路。苦株山到慶源的路是盤山公路,我走了一個小時,只碰到兩輛車,此外,一個人也沒有。我獨自在黑暗中行走,沒有一絲燈光。頭頂上是滿天繁星,從未覺得星星離我這般近過,仿佛爬到山頂上就可以摘下來。
走著走著,恐懼感漸生,仿佛背後有呼吸聲,有腳步聲。我覺得我活不過今晚,明天有人走過山間時,會發現我的屍體。後來想開了,不過是一死,死之前欣賞一下星光也不錯,剝開一個茶葉蛋,吃飽了再說。過了一會兒,有一輛車從山上下來,我攔下車,求司機轉頭帶我去慶源。可天已黑,盤山公路很危險,司機勸我自己走過去。他扔下我,開車絕塵而去。我只得剝開第二個茶葉蛋吃下去,繼續走。
一邊在黑暗中摸索著行走,一邊想,老子今天死在這裡,也算是死得其所。終於走到下山的路了,腳步變得輕快起來。很快,我便走到山間的一座民房前,但這裡卻是一片漆黑,村民告訴過我走到售票處時有兩條路,要走左邊的路,我拿出手機,借著微弱的光找民房上的字,想確定這座房子是否為慶源村售票處。突然發現前面有手電筒的光,那道光向我照過來。我緊繃的神經剎時放松了,終於見到人了。
那是從山東來的一對夫妻,他們聽說售票處右邊的村落今晚有人結婚,想過去看看,但去得太晚,人家新郎新娘早已入洞房了,只好准備回慶源的客棧休息,我和他們正好同路。我們一起走著,終於可以不再害怕。進了村不遠處就是網上十分聞名的古宅客棧,我走進去投宿,此時是20:10,我從官坑到慶源足足走了四個小時。
老板聽說我是從虹關一路走過來的,大為佩服。我此時已飢腸轆轆,老板和他的朋友正在吃飯,他們邀我一起吃,我吩咐廚房再給我做一份青菜湯,然後坐下來猛吃。上木樓梯回房睡覺時,我幾乎邁不動腿。這一晚的房費是30元,老板的朋友叫我隨便定房價,我看了一下房間有兩張床,但只有我一個人睡,所以不忍心只給20,遂自行決定給30。
走在“官坑-慶源”的線路上時拍的,山下便是段莘水庫。先開始水面很窄,往後走水面就會變寬的。可以從慶源坐船到官坑,可惜我沒試過,如果下次來婺源一定體驗一下。
3月29日
早上5:20醒來,隔壁有廣東人竊竊私語。二百多年的客棧全是木制的,所以不隔音。我聽著熟悉的粵語,雖然一句不懂,但覺得無比好聽,它令我想起某人,我蜷縮在棉被裡不覺淚流滿面。片刻之後,突然醒悟過來,不過是個鳥男人,哪裡比得上江鄰的油菜花?我把食指伸進嘴咬了一下,跳下床來,准備徒步去江鄰。
下樓洗漱完畢後找老板結賬,老板一再推托不要昨晚的飯錢,他說我是和他們一起吃的飯,按照慣例不收錢。我激動地感嘆:“你們怎麼就這麼好呢?”結帳完畢後,老板給我指明了去江鄰的路,先回到苦株山,然後再往水電站那邊走,順著段莘水庫旁的大路筆直走,接著再上山下山就會走到江鄰。我告別古宅客棧,在慶源村內四處閑逛,隨手拍了幾張照片。6:40時,走出村口,直奔江鄰。
這一路線也是差不多沒有岔路的,我這次走慶源―苦株山線時走的是山間石板路,沒有走盤山公路,因此速度快了許多,幾乎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苦株山。到苦株山時遇上一群徒步的驢友,他們是到官坑的,和我不同路,和他們寒喧幾句後便匆匆道別。一路上,仍是高山平湖相伴,野花布滿山谷,寂寞的公路上荒無人煙,只余我獨行。
我昨天差不多走了40公裡,但狀態還好。從慶源到江鄰一共有13公裡,也就是說這兩天我一共走了53公裡,但我很後悔我沒從理坑走到虹關。我走路會上癮,英語把“11路公共汽車”戲為“shoe leather express”,我的雙腿便是我的express,8:30走到江鄰,一共用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到達時,碰到昨晚在慶源村口偶遇的一對山東夫妻,他們是早上坐車過來的,只比我早到一點點。
江鄰的油菜花呈梯田式、層層疊疊從山腳蔓延到山間,幾乎要染黃天空,煞是好看。彼處是花的海洋,美得令人失語。田埂間有拍照的游客,個個帶著三角架,色迷迷地拍照,相機的鏡頭伸得老長,如吊死鬼的舌頭一般。我鄙視帶著相機,腳不沾地采風的游客,他們以為拍幾張照片就可證明自己到此一游。我想我上輩子肯定是農民,若不然怎麼會這麼迷戀土地,我渴望用自己的雙腳丈量每一片土地。
有一輛農用車可以到紫陽鎮,車前的雙排座已經坐滿,我只能坐在車後座,沒有座位,找張廢紙墊著坐下。旁邊有一個村民抱著孩子坐著,我把背包中剩下的最後一袋太平梳打送給了孩子,小男孩有著黑漆漆的眼珠,他羞怯地對我說:“謝謝阿姨。”9:30時車開了,下山向紫陽鎮駛去。路況極差,簡直不能稱為路,車顛簸地厲害,我整個人不停地被顛起來,又重重墜在車板上,如此反復,屁股下墊的紙就這樣被磨得稀爛,我痛苦得無以復加,簡直不如徒步。
而且,沿途還在修高速公路,灰塵紛紛揚揚兜頭兜腦地罩下來,我已塵滿面,鬢如土(後來在回武漢的金昌高速上,我用了三張濕紙巾才把臉擦干淨)。到曉起後,有一些游客下車,車在曉起停留了片刻,曉起的門口喧鬧繁華,路邊林立簇新的建築物,擺滿了旅游紀念品的小攤。這裡,鄉土氣息消失殆盡,讓人不帶有任何留戀之情,看了就想掉頭離開。
至此,折磨人的旅程終於結束,曉起過後的路面寬敞平坦。沿途經過江灣、汪口、李坑、月亮灣,寬敞的馬路帶我進入現代文明社會,一個我想逃避的社會。想起了網上有游客對婺源的評價,“誰去誰後悔”,當然,如果我順著大馬路,游月亮灣至曉起這條線,我肯定也會後悔,因為這條線差不多不像鄉村。
11:30到達紫陽鎮,付車費時司機說20元,比正常票價多了近一倍,但剛才從江鄰到曉起的路太差了,我很佩服他能一路開過來,多要一倍也不過不到十塊,咱也不說啥了,直接掏錢。12:10上了去景德鎮的中巴,15:30上金昌高速回武漢,我總算活著回來了,我的婺源之行 就此結束。
(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