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就降臨了,村裡唯一的一家飯店正在做殺豬菜,都是久違了的雞鴨肉和純天然的豬肉,遠遠的就能聞到那個香味,估計正飄到了幾個山頭之外的林場。撐勺的師傅說是給村裡今天辦喜事兒做的酒席,我們想吃就是花錢也不行。於是只好站在村口上看新娘新郎走進飯店,身邊還簇擁著一群親朋好友,高聲歡呼著就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我只好時不時地跳著腳看新娘新郎,猜想人多混吃一頓也許看不出來,可這飯店小得就只能擺上兩三桌,吃肉喝酒的個個都膀大腰圓的,混在裡面跟老虎堆裡蹲著兩只小貓咪似的,哪有機會讓我們搶吃到嘴呢?
旁邊是時髦女郎經營的燒烤店,我們晚餐就在這兒解決吧。縣裡修路的和林場的年青人們都在這個店裡打鬧嬉戲,裡面不乏剛從學校畢業的大學生們,大伙兒覺得在這個偏遠寂靜的小山村裡生活沒有什麼壓力,盡管生活中同時也可能缺少很多精彩。
“也許我們掙錢沒你們多,可我們活得夠開心就行了,大家的價值取向不同而已。”送樹苗的林場小伙吃著羊肉串說,“沒看見我們這兒可是家家都有車有房的喲!”
大伙兒接著討論說:“瞧!那些房在城裡可要好幾千一平方呢,在我們這兒幾千塊就是整個別墅呢!”“是呀!家家都有磚機呢!”於是笑得我們前仰後伏,不過家家都有拖拉機,每三家就有一輛夏利倒是真的。
“城裡人掙錢輕松呀!”也有人持異議,鄰座的二寶就是,“人家城裡人炒炒股就是幾十萬的進帳呢!什麼髒活累活都不干,跟我們這樣掙錢不一樣的。”
“城裡炒股炒得跳樓的也不少。那錢要是那麼好掙就不叫錢了!錢的總數就那麼多,這個人賺了幾十萬,那些人就得丟些錢吧,總得湊夠這幾十萬。有些人還特別霉,總在丟錢就沒賺過,比如像我。”我給他們舉現成的例子。
“你沒賺過,拿什麼來丟呢?”二寶的邏輯算法絕對一流。我只得白了他一眼。
吃完燒烤,聊完活法流派,我們走出燒烤店,沿著村裡唯一的大路想走回招待所。一路的小店都有些特色,透明玻璃的櫥櫃鑲著木頭邊,會想起兒時櫃台上擺著的海椒糖。櫃台上陳列著的東西倒是些常見飲料和餅干,只是包裝粗看都像是超市裡賣的那種,拿下來細看才知道也就外衣穿得像而已,要是帶到法國或歐洲什麼國家,絕對不會被抓起來罰款的,一件名牌也沒有!
小雪媽媽說大牙克出名的還有黑蜂蜜,我們於是挨著一家小店一家小店地問著。家家都說店裡不賣黑蜂蜜,因為我們去的時間不對,既沒有椴樹花開,也沒有黑蜂出來采蜜,就是有也只有去年的雜花蜜。而且還只能到采蜂蜜家的去問問。於是我們又順著村裡大伙兒指的路尋找采蜂人。遇到幾個老婆婆正在話家常,看見我們就像盯著外星人似的,看了又看,猶豫了很久才告訴我們那一溜的人家都是采蜂人!接著我們不由得覺得前面黑壓壓地飛著漫天的黑蜂,嗡嗡的可以叮得我們滿頭是包。其中一位老婆婆叫開就近的一家,一位老爺爺走了出來,聽說是來買蜂蜜的,張口就問是不是要五十公斤?天啦,背著五十公斤的蜂蜜還能回家嗎?我和艾達忙著說只想買點兒嘗嘗,再決定要不要收個幾卡車到四川的,為了讓他們相信我們是做這類生意的,就干脆操起了家鄉話,聽得幾個在大連開蜂蜜店的女兒女婿一個勁兒地點頭,直誇他們的蜂蜜沒滲一點兒白糖,老大爺還拿出罐裡裝的雜花蜜說,“你們也不用買了,裝點兒嘗嘗吧。”耿直地直往食品袋裡裝。那蜂蜜也真的很好吃,沒有常見的那種膩味甜,只有淡淡的清清的,據說這才是純正的蜂蜜。當然我們兩個回去時被小雪媽媽稱為騙蜂蜜吃的。
提著這半口袋的蜂蜜,我們走到大路上,才覺得天冷了許多,我將小棉襖緊了緊,只露出半邊臉來。艾達指指林邊的月亮與那群星星,沒想到都亮得像城裡的路燈,掛在樹杈間沒有半點兒的朦朧樣兒,背景也黑得透明,在那遙遠天邊有過什麼樣的秘密嗎?招待所的燈還亮著,廚房裡能看見小雪媽媽的身影,正在打掃鍋台,一直想像N年後自己呆在寂靜的小山村裡喂豬的情景,一定就是這樣忙忙碌碌的,好像忘記了很多年的感動。“夜好靜呀!”我打破了夜的寂靜,習慣了城市裡的喧鬧,突然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很想落下幾滴淚,因為不知道自己該憂傷還是該欣喜?
“是不是覺得咱倆像一直坐在火星上,看地球上的人類繁衍生息呢!”艾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