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旅行者是那些為了出門而出門的人,他們輕松愉快如同漂游的氣球,然而他們絕對不會偏離自己的目的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總是說:“上路吧!上路吧!”波德萊爾《惡之花》2002年7月從西藏回到北京,至今已經是四年了。一直想完成這篇游記,但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拖了整整四年。如今青藏鐵路已經從南山口修到了拉薩,故事裡的人物都發生了一系列戲劇性的變化,而此時自己的心情也與四年前的7月有太多的不同。希望下面的文字還能最大限度的還原那年那時的心情和場景與朋友們分享!
三月中旬的北京,空氣中已經可以感覺到陣陣的暖意,辦公室裡的空氣也變得更加干燥。魚缸一般的辦公室依舊像往日一樣的忙碌與喧鬧。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站起身走到陽台上去呼吸以下新鮮空氣—— 抽支煙。
風暖暖地吹在臉上,樓下的楊樹已經開始發芽,天空這幾天出奇的好,藍藍的,飄著一點淡淡的雲。“ 這真他媽的不像北京的天,倒有一點像西藏!”隨口與同事聊著天氣,心裡卻有一點癢。這幾個月來手頭的工作越來越無聊與別扭,對面的那家伙正在為此郁悶著。
每天在陽台上抽煙罵娘成了必不可少的項目。但當西藏兩個字脫口而出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犯了個不大不小的錯誤。西藏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想起去年五月的西藏之行,心裡不免有些躁動。藍天、白雲、美麗的喇嘛廟還有格來一家的影子不斷的在眼前晃;去年在青藏線上因為翻車而故去的老牟,我和叉子答應過,一定去看他;去年與在八郎學遇到的成藝相約今年同游阿裡。似乎有著太多的理由需要我再走一次,但現實的情況又告訴我不太可能。又和同事閑扯了幾句西藏——權當過過嘴癮,回到了辦公室。
電腦顯示我有一封新郵件,打開一看是星星同學的。信的內容及簡單,除了幾句耳熟能詳的無聊問候外,還有一份四月由滇藏線入藏的出行計劃,讓我幫助看看是否可行。計劃中的線路是包車從中甸出發經理塘與川藏南線回合到達拉薩,全程約20天。從日程表上看,除了終日趕路外,很少有時間充分地領略沿途的風光與人情。而且,20天到拉薩也是一個極為一相情願的想法。走過川藏南線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條在雨季塌方、泥石流隨時都會光顧的通天路。叉子當年在川藏線上率領一支中日聯合科考隊遇到山體滑坡,眼見前面的公路開裂,平行移動分成兩節。車隊拼死向前,加速通過。叉子的車是最後一個通過滑坡路段的,在他之後的兩輛裝備車全部被卷入塌方中,無一生還。車隊衝出塌方區清點人數時,用叉子的話講“ 當時我爸( 車隊的領隊)在對講機裡叫我名字的時候,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全身都在發抖。車也下不去了,因為當時感覺倆腿肚子都轉前頭去了。直到我爸從前頭跑過來把我從車上拽下來。”這是叉子去年在青藏線上夜宿沱沱河,二鍋頭喝多了,一起吹大牛時講的故事。而第二天,天降大雪,我們的車隊出了事故,一輛車翻下了路基,老牟再也沒能回來。星星轉來的這個叫米鍋的同志所制定的計劃一看便知多少有點胡說八道的味道。20天當中只要路況稍有變化,一干人定型被困在川藏線上。還想按時回來上班?恐怕只有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落或是海拔4000米以上的公路上哭吧。(事後證明我的判斷完全正確,另一干由廣州出發的人馬果然被困)
回了星星的信,心裡越發的難過。叉子說過,西藏是會讓人上癮的。現在細細想來果然如此。更何況今年是藏歷水馬年,釋家摩尼的本命年。全世界的佛教徒都會雲集神山岡仁波齊轉山。今年轉山一圈,相當於平常的年份轉十三圈。而轉山十三圈可以洗去前世的罪惡。今年轉十三圈死後可升天堂。我不是佛教徒,也不信前世與來生,但是對我來說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深入了解西藏,拍攝精彩照片的機會。更何況單人駕車穿越新藏線這條全世界最高的公路是我多年來的夢想。遙想當年,站在那條天路的起點,只能看著一條曲折的灰線通向遠方,卻無緣踏足。那感覺就像當年以色列的將軍沙龍在第四次中東戰爭停火時,與他的士兵站在西奈半島的沙漠公路上,遙望開羅——那座千百年來猶太人一直向往而又無緣踏足的城市一樣,有著無盡的遺憾。
神山、聖湖、古格王朝遺址像一大盤電影膠片般在腦海裡閃過,閃得讓人有點心痛。記得去年與叉子相約拉薩,來年同去轉山,而且說得那麼信誓旦旦,於是抓起電話。電話那端叉子哼哼唧唧地說,“你去俱樂部的網站看活動計劃吧。我正在組織去西藏呢。活動計劃已經掛上了。到時候如果人齊的話,大家就出發。等到四月底吧!我現在沒子彈啊!我到是想去,你出錢嗎?”放下電話,心想俱樂部的活動計劃――見鬼去吧!且不說到時候能不能成行,就算是人齊了,贊助、保障、路線......不論那一條出了問題,整個行動都會泡湯。去年要不是在最後關頭贊助出了問題,我們何必要去西藏。早就去了莫斯科慶祝申奧成功了!叉子的活動事後往往被證明 “不靠譜!”
到底去還是不去?這個問題一直在一點一點的吞噬著我。去:我的大老婆2020實在是難當重任。一旦在阿裡被放倒,恐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要帶的裝備已經很多,要是再加上零件和車輛的高原反應,可能連珠峰大本營都上不去。而小老婆捷達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不去:放過了這個機會,就得等上十二年。找輛好車的代價不斐,如果沒有人一起分攤,不是不能承受,但已讓自己心驚肉跳。還是上網找同道中人吧!各個網站中叫囂著要去西藏的人看上去人山人海,但一一搜索下來,能夠成為同路的實在是寥寥。不是時間不合拍,就是線路對不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名為陸戰隊的仁兄的帖子,說是要把2020開上拉薩。忙不迭地把電話打過去,老兄垂頭喪氣地告訴我,以為車主變了注意,計劃泡湯了。我一聽心情大壞,難道正的去不成了嗎?末了,仁兄說,他還是很想去西藏的,正在與其他的朋友組織。還告訴了我一個網址,要我去看新的計劃。看到他新的計劃,總是感到似曾相識,但一時又想不出在那裡見過。臨到下班,再次打開星星發來的郵件,這才恍然大悟,兩紙計劃何其相似。把電話打到星星的手機上,我的猜測被證實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卻還要在辦公室裡為一些荒謬透頂的事情加班到六點。正在一人面對電腦發呆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星星。原來一干准備去西藏的人馬正在張生記腐敗,共議西行方略。
屁股還沒坐熱,話題已經轉到了西藏。各種各樣的問題接踵而來,在沒去過西藏的人們眼中西藏幾乎成為了絕地。除了天堂般的的風光不被懷疑外,似乎所有與人類生存相關的問題都被問及,尤其是星星同志對我們去年翻車的經歷略知一二,安全幾乎成了唯一的焦點。高原反應、氣候變化、車輛情況。。。。。。我幾乎有點搞不懂,如果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沒有一點的變化,那為什麼還要自助游。干脆參加旅行社算了!當自駕車走過很多地方後,才發現其實旅行是一種“在路上”的感覺,是人生當中的一種經歷。而決不是為了說明我曾到此一游或是成為向他人炫耀的資本。
飯沒吃上兩口,盡顧了回答問題了。飯後星星與陸戰隊又把我拉到一處茶館,摸出一份西行之用的物品清單。大家一一篩選過必需品後,我又囑咐了兩句還要補充的物資。因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西藏,目的地無一不是拉薩。為了在時間上有所保證,我建議走青藏線。全程黑色路面,加上青藏鐵路全線開工,路上有什麼問題都好解決。約定了出發時間,做了簡單的分工後,一切就這樣簡單而迅速的定了下來。我要去赴我的約會了!
因為我是一定要走新藏線的,所以准備的東西只會比去年更多。將去年的物品清單找出來,在後邊又加上了長長的一串,幾乎全部是與車有關的東西。當我做出去阿裡的決定時,幾乎所有的俱樂部的朋友都勸我不要單車前往,叉子力勸我到拉薩後找格來,與他的旅行車隊同行。但是,既然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我現在也想不了那麼多了。准備車輛耗去了我的很多時間。講老實話,在北京找一輛可以去西藏的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切諾基是無論如何也不勝任的,特別是走單車,大負載。因為那家伙沒有車架,是個不折不扣的軟體動物。這一點連咱們的2020 都不如。豐田是西藏的輪子,就像是為西藏而生的一樣。可是這種油老虎在北京幾乎只有特種單位才有。華泰吉田看上去是一個還可以的選擇,而它的三菱發動機卻在圈子中倍受病詬。前年,叉子與幾個攝影師開著一輛三菱車走新藏線,在界山大板,發動機拉到5000 轉,車子還是只有30km 的速度。但是權衡左右,這恐怕是我唯一可接受的選擇了。
辦好全部手續,選了一輛只行駛了9000公裡的車,又帶了2套新的三濾,把車開出租賃公司,直奔我們自己的修理廠。必須對車輛做一次全面的檢查,盡管租賃公司已經為車做了全面的保養。但是,把車開上地溝一看,減震器漏油,傳動軸的接頭也漏油。無奈的把車又開了回去,全部更換新的。西藏的汽油是全國最差的地區,所有的油都由新疆和青海運上去,沒有93號的油,90號的油看上去像70號的。我和叉子以前去西藏都要帶上女人的長筒絲襪,加油的時候用來清潔汽油。華泰吉田車的發動機是電噴的,而且還帶三元催化器,到了高原這東西一定會被燒掉。所以,三元催化器的傳感器一定要摘掉。但是傳感器被摘掉後,排氣管上多了個洞,不得已用個螺絲擰上。仔細檢查了剎車、手剎、四個軸頭、發動機… … 當車輛准備停當,離出發的日子只有兩天了。
這次西行,直到出發也沒敢和家裡人說明實情。自從去年在青藏線出事後,家人的擔心一日盛過一日。如果將實情和盤托出,恐怕在今後的兩個月裡他們會一直提心吊膽。只是告訴他們要去阿裡,走的時間會比較長。出發前一天的下午,把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給妹妹,與陸戰隊和星星一同買了保險,便回家做最後的准備。其實,以前出門從不買保險,因為有時覺得出發前去想什麼“萬一”多少有點不吉利,就像表哥從前線回來講的,在戰場犧牲的人,大部分都是那些戰前拼命寫遺書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