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孩子跟貓狗相提並論,有些人要站出來抗議了。但以我現在的心態和年紀,說實話,覺得貓狗比孩子要更討人喜歡。這完全是個人階段性的想法,不要動氣。
大理和麗江的古城是兩個已經漸失本色的城市。一切為旅游者而設,很討巧的姿態。尤其是麗江,在駐足了一個小時以後就已覺得貧乏——要發懷古之幽情或是體察民族風情,這顯然不是個合格的課堂。法國驢的警告是對的:大理和麗江,就是中國大陸的迪斯尼樂園。當然,作為一個女孩子,我要承認麗江的店鋪足夠讓人眼花繚亂走不動道兒;作為一個年輕人,我也得贊賞麗江的夜生活小資浪漫得可以。
如果說對於大理麗江的好印像,前者畢竟背靠蒼山面臨洱海,氣度非凡,尤其是暗夜中走出城牆,隱隱感覺那撲面而來的遠山的威嚴與水的陰森,還是頗有一番震懾力;後者的玉龍雪山在一片屋檐重疊間看到大約也是壯觀而切近的,然而接連陰雨,我並沒有這個機會一識真容。其實最愛的,還是這兩座城花鳥蟲魚的閑情逸致。花草庭院,貓狗繞膝,與老北京“天棚魚缸石榴樹,老葉肥狗胖丫頭”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納西庭院,春雨初歇,客棧的江西老板就捧卷書,沏壺茶,躺在搖椅上咿咿呀呀地搖開了。
滿街的狗。
分不清是哪家哪戶,只是狗與人一樣閑散而無紀律,在街上游蕩。卻全然沒有流浪狗的落魄相,很鎮定地踱到飯館門口舔些遺灑的泔水,再蕩到另家院門口去等些殘渣冷飯。貧賤但不卑微。
客棧裡也養了兩條小母狗——要不是它們,或許我也不會投宿在這間旅店。兩只小狗自來熟也人來瘋,見了我便撲上來,又舔又撓又狂搖尾巴的。由於我的溺愛,喂多了犛牛肉干,倆小家伙雖然消化不良開始拉稀,但見了主人備的白米飯仍是不加理睬。後來發展到要與我同床共寢,只能每每鬥智鬥勇把它們趕出門外,我也從此輕易不敢再邁出屋門。從中甸回來,倆人高興地撲過來又叫又跳。走的那天,又搖著尾巴一直把我送到巷子口,我想,它們其實是什麼都懂得的。
再說到孩子,可能就沒那麼氣順。孩子固然是單純的,少數民族固然是淳樸的。但是有大人的急功近利,漢人的利欲熏心(當然,得說是“一小撮”)。榜樣的力量無窮大。麗江還好,倆孩子只是很熟練地擺pose供我拍照,然後很熟練地要求看看拍照的效果;到了小中甸發展成一個孩子2元,兩個小孩合照再加游客和孩子合照一共6元;車壞在寧蒗縣城外,看見小賣部旁站著等人的彝族小姑娘,問“我可以給你拍照麼?”小姑娘點點頭,閃光燈閃過,“五塊錢!”“什麼?我聽不懂!”BF挺身而出,拉了我就走——實踐證明小姑娘亦不能把我怎麼樣,“水又族”又勝利了。但這又能怎樣呢?當孩子已成為工具,笑容已成為商品……旅行途中,幾塊錢的事情本不是問題,但一去不復返的原樸帶走了陽光樣燦爛的好心情。回來整理照片,看那要錢的Y族小孩實在表情蠢笨面目可憎,毫不手軟地刪掉了。
最喜歡瀘沽湖的孩子,更准確的說是草海那邊的孩子。沒有鮮亮的服飾,甚至是很惡劣的衛生習慣,卻如湖水般明淨。扎著細細羊角辮的小女孩還會躲避我的鏡頭,還會為一支冰棒而滿足地微笑。離開的那天正是上學的日子,泥濘的山路上全是三兩成群的孩子,朝著同一個方向趕路。每天往返兩個多鐘頭的艱辛如家常的游戲般,也可以充滿歡聲笑語,甚至還不忘和我們這些車上的異鄉人招手示好。有時想身在艱辛而不知其苦是為一種愚昧的可悲,現在看來,何嘗又不是一種原始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