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之香格裡拉,稻城行記(六,上篇)
7月19日, 亞丁, 多雲轉晴轉多雲, 間有小陣雨
跟司機約好是7點出門, 因為據說最近人多, 騎馬總排隊, 要早點走. 不到6點就起床了, 6點半出門吃飯, 熊兄也讓我們吵醒了, 還是吃的包子和綠豆粥. 其實原本想吃豆漿油條, 但是唯一的一家沒有開門, 無奈. 回來剛好司機到了, 告別熊兄, 跟他約好第二天回來後請他吃飯. 上了車沒有馬上走, 去亞丁人社區門口等了一大會兒, 直到司機拉到另一個乘客.
去亞丁也是盤山路, 一半柏油, 一半碎石, 走了差不多3個小時, 一路都是在山裡盤旋, 看到很多藏民用石頭堆出來的牛棚. 到了香格裡拉鄉, (現在知道中國有兩個地方叫香格裡拉, 一個是大前天離開的香格裡拉縣, 在雲南, 一個就是這個, 稻城縣下面的一個鄉, 想必後者也是為了開發旅游後改的名字) 停車買票(成人150, 學生80, 門票是一張明信片, 可惜沒有找到郵筒來寄, 附送一張小光盤和一個垃圾袋), 又開了許久才到了亞丁村. 亞丁村座落在一個山谷的谷口, 村子很小, 村子裡形形色色很多小旅社, 基本都是藏居改建的, 住宿條件比山上要好很多.
穿過村子終於到了景區, 基本看不出來是景區的樣子, 也沒什麼停車場. 司機讓我們先付200, 回來再付剩下的, 我們堅持先付150, 剩下的200回去付(萬一他不來接我們呢). 約好第二天下午原地等, 我們背著沉重的背包進去了. 也沒什麼大門, 順著路往裡走就是了. 如果要騎馬, 就在小木屋買票. 如果不騎馬, 就自己順著路走好了. 雖然出門很早, 但是還是沒馬了, 等啊等,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 工作人員說不用在這裡站著, 給我們一個號, 讓我們去後面餐廳裡坐著. 但是我不放心, 因為看見總有人插隊, 仍回到木屋前排隊. 山上陸續下來一些馬, 好不容易等前面的人走完了, 輪到我們. 買了4個往返洛絨牛場的馬票, 180/人. 每張票上都有一個號, 要對號上馬. 工作人員說如果當天不下來的話, 到牛場要跟工作人員講好第二天幾點去接我們(後來發現, 第一, 他說的工作人員可能指的是牽馬的人而不是管理員, 第二, 這個第二天約時間的理論根本不成立).
TIPS ABOUT 亞丁的馬幫
亞丁的馬(90%是騾子, 驢倒是沒怎麼看見)都是附近村民自己家裡的, 旅游季節管理處組織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牽上自家的馬輪流來這裡掙些錢. 趕上五一, 十一什麼的就所有的村子一起上.
亞丁景區的旅游路線是一個很窄的山谷, 風景都在路上, 一共有三座雪山, 一座在路上, 兩座在盡頭處. 騎馬進去共兩站, 第一站叫衝古寺, 終點站是洛絨牛場. 票價如下: 到洛絨牛場的往返票180塊錢(這裡牽馬的村民得100, 管理處得80), 單程上到牛場100, 單程從牛場下山是80. 買到衝古寺的往返票70, 單程上到衝古寺40, 單程從衝古寺下山30.
在管理處買票時票上有一個號, 對應一匹馬, 就像坐車對號入座. 如果你買往返票, 同樣一匹馬要拉你上山, 再拉你下山. 所以如果你第一天上山然後第二天下山, 就意味著馬夫和馬把你拉上去以後要空馬下山, 然後第二天再空馬上山把你接下來. 因為絕大部分人都是買往返票, 很少買單程的, 生怕上去下不來. 這樣就造成, 如果你要第二天再下山, 馬夫會1000個不願意, 會一路給你講各種理由讓你當天往返, 動之以情, 曉之以理, 再不行了就耍無賴.
另外馬夫通常都不會讓你自己背包, 如果你的包看起來稍微有點大的話. 一是為了馬上山的確挺辛苦, 二也是為了自己掙點錢. 公開價是到洛絨牛場單程30塊, 但是他們通常會給你便宜. 管理處對此睜只眼閉只眼.
我走進馬圈, 一個壯漢牽著馬迎面走過來, 身高190以上, 體重230以上, 很欣慰, 心想有了這樣的馬夫, 就算馬驚了也不怕, 因為我不會騎馬. 沒想到, 等我上了馬, 馬夫卻換人了, 新的這個年齡大約10歲以下, 身高絕對140以下… 忍… 又出新問題, 就是馬夫說我們幾個的背包沉, 不讓我們自己背, 但是價格優惠點. CB那個倒是真沉, 因為他背了大家的水. 最後結果是我和XF的包他們代背, 每人30塊往返, CB的包50塊往返, JJ人小包輕, 自己背. 我的馬夫太小, 當然自己背不了, 他爸爸牽另一匹馬, 背著我的包.
出發了, 還真沒想到這騾子這叫一個顛啊. 我們的馬夫都是從香格裡拉鄉的一個村過來的. 馬夫都是一家一家走在一起, CB, JJ和我的馬夫是一家的, 所以走在一起. JJ的馬夫比她還要小. 大概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 XF的馬夫和我們的不是一家的, 因而走在了我們後面很遠的地方, 一路上只有在拐彎的地方偶爾能看見他. 我的小馬夫拉著馬埋頭往上走, 不時回過頭衝我靦腆地笑. 馬隊在山谷裡一路上行, 路很窄, 始終有一股山泉伴我們左右, 路中央和旁邊堆了成千上萬的瑪尼堆, 大的有2米多高, 小的只有幾塊石頭. 這可是出了藏區哪裡也看不見的奇觀.
走了大概1個小時左右看到了衝古寺, 寺很小, 沒什麼惹人注目的地方, 卻抬頭看見了雪山仙乃日. 衝古寺在一個小坡上, 下是一塊很大的濕地, 溪水蜿蜒其間, 灌木下有馬在吃草, 美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馬隊要在這裡休息一會, 沒人幫我下不去馬, 一個藏族小伙子笑呵呵地把我穩穩當當地抱了下去, 他可真有力氣.
繼續上路, 有些地方很陡, 我總擔心馬會滑下去. CB和JJ走在我前面, 很安穩的樣子. 開始下雨了, 我和JJ的雨衣都在她包裡, 懶得拿, 好在雨不大, 就湊合了. CB穿上大紅的防雨甲克, 戴著一頂在稻城買的迷彩牛仔帽, 坐在馬上一搖一晃, 就像是一百年前的英國探險家. 走了2/3的路, 發現我的小馬夫和馬好像都累得抬不起頭了, 我決定下來自己走走, 可惜我還是不會下馬, 我的馬夫又太小, 一咬牙, 翻身下馬, 可惜我翻身馬鞍也翻了身, 我一屁股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尾巴骨疼了半個月.
後1/3路程我自己走著, 一開始還有點累, 等過了極限就不覺得了, 反而走得很起勁. 超過了很多人. 剛才抱我下馬的小伙子看見我, 黑黑的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衝我豎了豎大拇指. 到洛絨牛場一共用時2個半小時. 天有些雲, 夏諾多吉和央邁勇在雲霧後忽隱忽現.
我們的原計劃是當天住在牛場, 牛場有兩排大概10個帆布帳篷, 帳篷裡是木板搭的大通鋪, 能睡五六個人, 有被子褥子, 旁邊有一個大帳篷黑不隆咚, 好像是餐廳, 看不出來這裡能做出什麼吃的. 但是正如前面所講, 馬夫們威逼利誘一定堅持讓我們當天下山. 另有一伙和我們一起上山的四川阿姨們, 本也想住牛場, 和馬夫們爭執了起來, 找到山上的管理員協調, 不知道為什麼後來還是當天下山了. 我們覺得馬夫實在也不容易, 上山那麼累, 每年出來掙點錢也不容易, 遂同意當天下山到衝古寺, 前提是要在牛場看完日落, 第二天馬夫再去衝古寺接我們. 但是這樣一來我們就不能去牛奶海了, 因為步行往返要至少3個小時. 這個協商過程浪費了我們至少四十五分鐘.
商量好了差不多都一點多了, 我們坐在木板搭成的平台上吃帶上來的東西, 時不時有雨滴落下. 馬夫們坐在旁邊休息, 有一個始終靠在我們的包上睡覺, 但是他們基本都沒吃東西. CB拿了一些我們的食物分給他們, 他們很欣然地接受了.
吃完飯剛要去逛逛, 遇到了最難忘的事情.
在我們剛到牛場的時候, 看到有幾個游客一直在跑來跑去, 然後商量著什麼, 還聽見其中一個穿短袖襯衫的人大喊”你走吧, 我就不相信我們下不去, 肯定能想辦法找到馬…”什麼的. 在我們正收拾包要去逛的時候, 管理員走過來, 指著旁邊幾個人說, 他們的一個同伴高原反應很嚴重, 需要一匹馬下山, 但是他們是走上來的, 沒有雇馬, 現在山上又沒有空馬, 問我們可不可以讓一匹給他們. 我們三個聽懂的互相看了看, 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因為這裡是四千多米的高原, 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能自己走下去, 而且天還下雨, 也快黑了. 我看了一下, 正是剛才在一邊高喊的穿著短袖襯衫的那哥們, 心裡對他有點反感, 因為他剛才給我的感覺不太好. 又看了一眼他的同伴, 他看起來的確是需要一匹馬, 臉色慘白, 滿頭虛汗. 我咬了下牙, 跟管理員說同意. 管理員很感激地說了謝謝, 並讓短袖襯衫退給我們80塊錢. 我們楞了一下, 沒想到還能退錢, XF收了錢, 我們背包繼續走. 解釋給CB聽, 他”哦”了一聲.
剛走了10米遠, 管理員和那兩個人追了上來, 說不用我們的馬了, 因為找到另一匹馬, 我們很高興, 把錢退給了他們.
走出去不到100米, 剛才那哥們又追了上來, 這次只有他自己. 說不好意思, 還得需要你們的馬, 再把錢給你們, 我們心想可能是馬沒聯系好吧, 那就再借給他好了, 收下80塊錢要走. 可是他跟在我們後面沒離開, 說了一句話, 當時我們三個就哭笑不得了. 他說”謝謝啊, 還是得用你們的馬, 管理員找來的馬太貴, 下山要120塊…” 原來他不是沒找到馬, 而是嫌那馬貴才回來找我們的. 我轉身劈頭就問他”麻煩問一下, 您是哪的人啊”其實我心想的是”您是XX人吧”(說實話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人, 但是看白白淨淨的長相和說話的口音, 第一印像是XX人),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質問他”你要是沒馬, 我們把馬讓給你沒關系, 你有馬, 還要我們的馬, 你覺得合適嗎?”. 他一點沒有慚愧的意思, 反而說”我看你們幾個上山的, 體力挺好的, 你們就幫我們省四十塊錢吧”. XF氣得直樂, 跟他說”你把我的八十塊的馬騎走, 但是把一百二的馬給我留下, 好吧. 是四十塊錢重要啊, 還是命重要啊, 我要命不要錢, 要不我給你四十塊錢, 你還是把我的馬留給我.” 我和JJ也在旁邊一句一句地數落他. 但是他始終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還不停地重審給他省點錢. 我們扭頭就走, 懶得理他.
他跟了幾步, 看我們不理他了, 訕訕地嘟囔了幾句回頭走了. 我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還以為是讓我們說得不好意思了, 走了. 後來據走在後面的JJ說, 他是跟另外一個人說”這有什麼的啊, 我覺得挺正常的啊”, 還一臉無辜的樣子.
額滴神啊!!!這都是哪來的外星人啊!!!
把故事講給CB聽, 他又是”哦”了一聲. 我們三個邊走邊念叨, 覺得這裡真是神奇的地方, 居然碰到這麼神奇的人. 我們決定以後碰到類似的人就用”你怎麼跟洛絨牛場那哥們似的”來做代號. 過了一會看見他朋友垂著頭, 臉色慘白地從我們旁邊騎馬過去了. 但是我們一直以為他讓我們說得不好意思, 沒要我們的馬, 讓他朋友騎的120塊的那匹馬. 半小時後我們看見他獨自走下山, 還要追著他還他80塊錢, 但是他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故意的, 沒理我們. 我們也莫名其妙, 後來的事實證明, 他還是用了我們的馬, 而且也沒留下多余的馬, 我們四個人三匹馬下的山.
在他下山的時候, 我們為平心中氣憤, 追著他用相機拍下了他的尊容, XF說他一定要貼在論壇上, 讓大家看看有沒有認識他的. (但是到現在我也沒看見他貼出來) JJ在旁邊一個勁地跟我說”你們簡直太好了, 沒為四十塊錢把我扔山上”, 我對她說”正後悔呢”.
暫時忘了那個外星生物, 我們在草地上溜達, 不幸的是又發現了很多游客丟棄的垃圾 – 礦泉水瓶, 啤酒瓶蓋(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瓶蓋), 糖紙, 塑料袋. 於是拿出垃圾袋, 再次開始撿垃圾. 四個人站成一條線, 像地毯式轟炸一樣掃過整個草地. XF高原反應, 不能低頭彎腰, 於是他就拿著垃圾袋, JJ來撿. 但是沒多一會, 他就覺得不好意思, 自己開始撿. 牛場人不多, 跟我們一起上山的人基本都下去了, 只有不多的兩三批人到來. 大家看見我們在撿垃圾, 只有一個人跟CB說了聲謝謝, 估計是感激他外國友人來到我們中國撿垃圾吧.
撿了大概四十分鐘, 只撿了一塊草地, 太陽要下山了, CB說我們得在太陽下山前下山, 否則天黑很危險, 而且看天氣的樣子也看不到日落了. 這時候已經每人滿滿一袋垃圾了. 雲有點要散開的意思, 央邁勇和夏諾多吉隱約露出面目, 我們支好三角架, 四個人四個垃圾袋和四方的神山們輪流合了影, 開心無比.
回到馬夫們休息的地方, 准備下山, 果然只剩下了三匹馬. XF這個家伙連招呼都沒打, 自己一個人就往山下跑了, 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我的小馬夫也已經走了, 剛才給別人牽馬的他的爸爸還在, 我上了他的馬, 他說沒吃午飯, 我趕快從包裡掏出根火腿腸給他, 他吃得很快, 然後順手就把紅色的塑料皮扔到了山上. 我真後悔給他吃. L
JJ可能是上山的時候顛的, 突然來了特殊情況, 也堅持不騎馬, 要自己走. 所以我和CB一人騎了一匹, 往山下走. 下山比上山還要顛. JJ一路想追趕XF, 無奈XF這家伙逞能, 跑太快, 她始終也沒追上. 我喊破了嗓子他也沒聽見. 我發現原來在這大山裡我是這麼渺小.
一路太陽下山, 我們也下山, 所以並未覺得天在變黑, 反而是太陽走出了雲層, 給山谷刷上了燦燦的金黃, 山泉反射著陽光叮叮咚咚奔湧而下. 路上我還在想, “仁者樂山, 智者樂水”, 我算仁者還算智者呢J, 到了這裡, 山和水都變得這麼讓你難以取舍. 一路和我的馬夫聊天, 他和我基本同歲, 但是孩子都十歲了, 說起來他的臉看著可真不像三十歲的人, 怎麼也得有四十了, 可能是太陽曬的緣故吧. 我的馬餓了一天, 已經要堅持不住了, 不時地停下來去道邊吃草, 馬夫使勁拉著嚼子讓它快走, 因為他也餓了要回家. 一人一馬較著勁, 倒霉的我搖搖欲墜. JJ在我們前前後後走著, 死活不上馬.
離衝古寺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候追上了XF, 這個高原反應的家伙終於走不動了, 騎上了馬. JJ還是自己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