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江南
引子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這詞寫的太美,從很小的時候,直至今天仍然能夠流利的背誦。後來又讀書,知道了吳儂軟語,小橋流水,青青的石板路,還有撐著油紙傘、結著紫丁香一樣愁怨的姑娘,這些零亂的片段在我一個北方女子的心中漸漸堆積,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夢。後來畢業後直接從北方來深圳,白楊樹和紅松柏變成了棕櫚樹和椰子林,其間巨大的斷層,就是江南。
當我真的有機會圓這個心中的夢時,此時的江南已經淹沒在電影、電視、雜志和網絡無所不在的信息轟炸中了。現代化的交通工具極大了縮短了時空的距離,晚上8點的時候還在深圳機場;10點,上海機場;12點,就已經躺在蘇州的床上了。被子和床都有點濕,不但不覺得難受,甚至覺得濕的愜意,江南,不就是因為水氣十足才靈氣十足的嗎?我擁著濕被子笑著入夢。
第一天:虎丘----留園----平江路----觀前街----水上夜游蘇州
這次出來真是頗費周折,先是和領導鬥志鬥勇非常不易的調休了兩天假,然後MICHAEL發現他的領導其實根本就沒有讓他周四周五可以出門散心的意思,早上不到8點,他就被同事拎去培訓,留我一個人發呆。幸虧來之前在旅游論壇上看了些帖子,對蘇州的地理知道了個大概,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出門了。
蘇州的出租車不貴,10塊錢起步,從住地到虎丘,16塊搞定。丘,就是一個小山包的意思,虎丘,大概是說像虎一樣盤踞的小山丘。傳說春秋五霸之一的吳王闔閭就葬在這裡,而蘇州城就是當年吳國的都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我沿著石級一路向上,蒼翠撲面而來。大概是氣候濕潤,雨量豐沛的緣故,山間的樹木和草叢都翠綠無比,非常不同於其他地區的植物。而這山上的小河和房屋都因這一片翠綠而起了好聽的名字,房子叫擁翠山莊,小河叫西溪環翠,有花的地方叫玉蘭山房……剛到蘇州,對這種詩情畫意般的名字尚不太適應,每個名字都從古詩中取其意境幻化而來,到後來欣賞蘇州園林的時候發現取名字真的是一門學問,從廳台樓閣望山水之景,要有溯谷之源,要能惹人暇思,而且不能重復,不得不感嘆古人的智慧實在讓人佩服。
一個人玩,少了很多束縛,可以裝模做樣的混跡在旅行團中聽免費導游講斷梁殿,也可以在萬景山莊大盆大盆的盆景中玩迷路找路的游戲。晨霧剛散,園子裡的管理人員開始修花剪草,有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就在鋪了小石子的路上來來回回的踱步,鳥兒時而在我前面蹦蹦跳跳著,時而飛上樹枝歡鳴,一切靜謐而和諧。我睜大了旅人的眼睛,想把這一切攝進眼裡,裝在心中,帶回家去。
最神秘的地方還是劍池,傳說吳王闔閭連同他所愛的三千把寶劍一起葬在了這潭碧水下面,曾有考古人員在此地挖掘,發現一個三角型墓門一直延伸到虎丘塔下。由於地質原因,虎丘塔塔身已經傾斜,自從西湖邊的雷鋒塔倒掉後,這座塔便是流傳這世上最為古老的磚木結構塔宇了。為保全這千年古塔,挖掘吳王闔閭墓的工作就自動停止,所以劍池裡面到底有沒有劍遂成為永遠的謎。劍池上方的石橋上有兩眼井,導游說西施在這裡打過水,但凡有美女的地方自然吸引眼球,我也不能免俗,拍了井帶回家給MICHAEL看。
站在虎丘塔下,覺得人類又偉大,又渺小。偉大的是人類一千年前的鬼斧神工可以流傳至今被後世瞻仰,而渺小的我和眾多的游人一道只能小心翼翼的穿過這47.5米高傾斜的塔身,瞥一眼塔內紅白相間的磚木,默念幾句“阿彌陀佛”,想像一下此塔當年的盛景。以後再見此塔,既是蘇州。
虎丘出來,穿過買雜貨的小街,在一個騎著自行車賣貨的小攤處買了通紅的櫻桃,一路嘟著嘴吃著坐車到留園。
到蘇州必看的就是園林,中國古代工匠的所有智慧都凝聚在園林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裡。留園是中國四大園林之一,與蘇州拙政園,北京頤和園和承德避暑山莊共同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凡是標上世界什麼遺產的東西,我就立刻有一種盲目崇拜情緒,沿著白色高高的院牆轉了一圈,發現沒有後門可走,只好乖乖的掏了40大洋出來,買門票進園了。
來時聽說,看園林一定要聽講解,否則就會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眼花繚亂。我租了台機器,沿導游路線行走,一路從耳機裡聽導游講解。
進門時一段回廊直接通往園中一潭碧水處,水中有紅黑白魚嬉戲,亭台處游人歇息。聽耳機裡介紹的一個地方和眼前的景色並不搭界,才知道自己走錯了地方,忙回原路重走。沿著路線,才知道園林制造的精妙,移步換景,怎麼看都似畫上一樣。院中高低錯落,有舫建於水邊,有亭立於山上,還有一軒叫“聞木樨香”,木樨花就是桂花的別稱,在軒中小坐,有暗香來襲,心曠神怡。林泉耆碩之館更是獨巨匠心,大廳南北由月宮門和屏風分隔開來,北面的那間雕梁畫棟,南面的那間就圓滑樸實,正是應了“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就連地磚,也是北面的比南面的大一些,可見中國古代女子的附屬地位。這館的名字也起的頗令人玩味,“髦耋”是指80歲以上的老人,這館一定是用作主人官場青雲後告老還鄉而用。北廳前一大塊太湖石聳立,就是著名的冠雲峰,相傳是宋代花石綱遺物。
往西行,便是田園風光,有草,有花,有竹,有藤。忽然記起從上海往蘇州的來時路上,出租車司機講起他們小時候花上一毛錢就能進到園子裡做作業,捉迷藏的兒時趣事來,司機已經50多歲,而現在已經是2006年,時代的變遷讓這園子數易其主,本來只有園主一家才能獨享的私密空間,在幾十年前曾經給幾代的蘇州孩童帶去一生的快樂和美好回憶,而今天的小孩和像我一樣的大人們就注定只能是過客,一睹芳容後便匆匆離去。
明瑟樓裡琵琶聲起,一個水樣的蘇州女子低眉順目,邊唱邊彈,溫軟如訴。
有個網友說平江路很值得一走,而且,就在拙政園旁邊。拙政園是要留著和MICHAEL一起看的,所以就一個人往平江路的方向了。
在巷子裡亂走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尤其是在蘇州的小巷,一路走走停停拍拍,不覺間來到一座小橋前,兩岸茂密的樹上開滿了花,與老房子和小河上的烏蓬船一道,如畫中風景一樣。我在橋頭的小賣店裡買了一瓶水喝,然後問那個賣水的老頭哪裡是好玩的去處,老頭看看我,指指腳下說,這裡最好玩!我猛然間看見路牌,原來,我已經站在平江路上了!一直以為平江路是一條大路,沒想到竟然就是腳下這條小石板路,沿著小河一路向東!
我慢悠悠的走著,生怕錯過了眼前任何一個美好的片段。
有兩個老太婆從深巷子裡走出來了,她們互相攙扶著,面容慈祥而淡定,有一個還拿著小板凳,應該是准備到河邊嘮點家常吧;騎著電動自行車的人從後面追上來了,但他們只是趕路,對眼前的美景熟視無睹,因為他們,和他們的祖祖輩輩都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的走著,這條小路和小河,早已經融進他們的生活;河邊柳樹下停著一些紅色的三輪車,車夫們不拉客,自己卻坐在車上睡起覺來,讓人覺得,哪裡都不去,就在這河邊發上一下午呆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最有趣的是美術學校有很多學生就安靜的坐在河邊寫生,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獨自一人,我和很多人一起就圍在他們身邊,看他們用五顏六色的水粉塗滿畫板,他們每個人都很專心作畫,仿佛全然不顧我們的存在。看著他們一張張年輕的臉,我想,他們只是學生,畫技一定並不十分精湛,但我看著眼前的景色,又看著畫上的景色,就覺得他們個個都是丹青高手。這條小路上,隨處都可以入畫,令人驚奇叫絕。畫畫的人和看畫畫的人本身,也是一道風景。想起很早以前看過瓊瑤的一部電視劇“水雲間”,片中的男女主角,都是年輕畫家,他們在西湖邊作畫,趕著馬車吹風,真是快意人生。
就這樣一路走著,看著,被吸引著,並贊嘆著。
在“大儒巷”邊聞到鹵水的香味,才感到早已經飢腸轆轆,順勢拐了進去,買了四個鴨掌和幾段鴨腸,就在路邊用手抓著吃,覺得真是美味無比。
走到觀前街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下午5點,早上9點出門,已經整整走了一天,腿腳有些發酸,但精神依然抖擻。觀前街是蘇州最古老的街,也是最繁華的街,蘇州很多的名吃名點,據說都在這條街上。現代的步行商業街大同小異,逛過北京的王府井,成都的春熙路,廣州的上下九,到處都寫著“清倉,甩賣,SALES”,節奏感強的音樂震耳欲聾,讓人快樂的想在街上跳舞。此街與其他商業街不同的有兩處,一是商業街中心位置居然有一座道觀,叫玄妙觀,建於西晉年間,至今已經有1700年的歷史。清 朝 乾 隆 皇 帝 下 江 南 時 , 曾 把 玄 妙 觀 作 為 行 宮 駐 蹕 , 可 見 其 名 氣 之 大 。另外一處與眾不同的就是蘇州書城也建在觀前街。深圳書城的商業味道太濃,都是賣一些勵志,學習,考級的書,要麼就是所謂流行的暢銷書,我不喜歡。蘇州書城特別有味道,一進門就是旅游書籍,介紹行走江南各地的武林秘籍,圖片漂亮,印刷精美,超級喜歡。
每次在書城看書的時候都覺得占了很大的便宜,賣書的地方畢竟不是圖書館,可以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下來慢慢的看,在書城裡可是能多看一本就要多看一本,不花錢,我如飢似渴的翻書,眼角的余光還盯著不停走來走去的保安,希望他不要認為我和其他人一起,也是一個只看書不買書的家伙。保安似乎對此情此景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像征性的管了管靠在書上偷書看的人,我不禁心中竊喜。印像深刻的一本書叫上海印像,作者是父子兩人,在同樣的地點,分別用黑白和彩色相片記錄二十多年來上海的城市變遷,風格紀實,對比強烈,令人回味。封面設計也簡潔,大方,明快,A4紙一半大小,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有一種歷史的厚重,而淡綠色封皮上又透出一種明快的氣息,是三聯出版社的大作。
在書店裡總感覺時間不夠久,還沒呆夠,MICHAEL的電話就來了,終於可以熬到下班和我一起吃飯。他和他同事,還有我三人一起,就在觀前街的一家小吃店裡胡亂點了些東西,第一次喝到綠豆南瓜粥,又甜又香,把南瓜和綠豆煮在一起熬成粥,應該是蘇州人的獨創。
吃完飯打車到另一個叫石路的繁華的商業街去逛,街面上掛滿劣質的“真絲睡衣”,讓人失望。蘇杭是絲綢之鄉,一直想找一家有名氣的店,裁幾身旗袍來穿,也許是我沒找對地方。水上游蘇州還是一件比較有趣的事,一個半小時的水路,25塊錢的船票,MICHAEL說相當於從深圳到珠海了。老蘇州城池方正,四面的護城河,船行水上,左岸是老城牆,老民居,靜謐而美麗;右岸是燈火通明下的現代建築,岸上車動如流。一座座橋連接著古老和現代,完成著神奇的時空穿越。船在橋下穿行,每過一座橋的時候,船工都會講起橋的來歷,蘇州的歷史,很大程度上就是橋的歷史了。
MICHAEL跑到船尾吹風,回來後非要拉我出去,說艙外的景色比艙內要好看許多,我穿的少,擔心出去著涼,就在座位上坐著沒動。拿一張蘇州地圖攤在腿上,一邊防蚊蟲盯咬,一邊擋風,一邊聽著船工的講解,一邊刻苦學習地圖。船的馬達聲很響,但我卻毫無感覺,過一會MICHAEL又回來了,我就一直靠在他肩上,他也摟著我取暖 ,什麼都不想,什麼也都沒想。此刻,發呆就是最好的享受。
上岸後被誘人的新疆羊肉串味道吸引,我們就在路邊耐心的等待紅白相間的羊肉一點點被烤的焦黃,羊油一滴一滴的流在火紅的炭上,滋拉拉的作響,白煙隨之升起。小雨適時的從天飄降,我們跑到屋檐下躲雨,吃烤羊肝和羊肉,兩只小狗一樣擠著笑著,很是開心。
回宿舍的時候MICHAEL把濕床單塞進烘干機裡,機器裡響起劈劈啪啪的聲音,我問他,你在油炸床單?他瞪著小眼睛壞笑……第一次知道烘干機也是必要的家用電器!當然,還有著名的奧普浴霸——讀大學的時候第一次做促銷時賣的東西。那東西把暖暖的黃光打下來,淋浴時照在身體上,還真是舒服的不可或缺。
一夜無夢。
第二天:寒山寺——遙望西園——盤門古城——拙政園——夜游同裡
一首古詩使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揚名海外的故事還真不少,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不僅讓他自己名聲鵲起,也讓古蘇州城外名不見經傳的寒山寺流傳千古。不同於以往坐北朝南的寺廟,寒山寺面西坐東,就在京杭大運河旁邊,黃色的院牆給人以安靜肅穆的感覺,“寒山寺”幾個大字蒼遒有力,晝夜不歇的看著眼前已經流逝過千年的河水。“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當年的張繼是在寂寞的旅途中,夜宿江邊客船之上,對著江楓二橋和星星點點的漁火度過漫漫長夜,而對面寒山寺的鐘聲響起,帶給詩人心靈些許的慰藉。整首詩充滿空靈之氣,當我站在江村橋上的時候,禁不住感慨萬分,自編自導的拍了一段錄像,帶回去給MICHAEL,以彌補他無緣前來的遺憾。寺廟內的牆壁上刻著眾多書法大師對這首詩的抄寫,雖然筆法字體不同,但都是名人真跡。
中日文化一衣帶水,尤其是盛唐文化帶給日本的影響不可謂之不深。來朝拜的日本人很多,據說當年日軍侵華占領蘇州後曾把寺廟裡的那口大鐘搶去融化了做成槍炮,後來中日邦交正常化後,日本佛教協會又按原樣重新鑄造一口歸還。鐘聲響起,心中真的感到一種莫名的平靜,仿佛一切煩惱都隨鐘聲遠去,心中默默祈禱,願能聽到這鐘聲的人一生平安,願這鐘聲保佑美麗的蘇州永遠不再遭受侵略。
出來的時候上了一輛人力車,沿著運河邊,不急不慢的聽人講風景,看風景,5塊錢到西園。車夫說,西園香火鼎盛,逢年過節,很多人開著轎車來燒香。西園和留園本是一體,只是後來西園的後舍建了佛寺,一路之隔的兩園命運就大不相同了。
為了避免審美疲勞,我就在人力車上遙望了幾眼西園。
說來有趣,蘇州城橫貫東西的主干道叫“干將路”,靠西沿運河南北通行的大路就叫“莫邪路”了,古時兩位鑄劍高手分別用劍在蘇州城內筆直的交叉成十字,給這城市留下了深刻的歷史印記。我一向是對有著老城牆的城市懷有深深的敬意的,尤其昨夜在水上游蘇州的時候,遠遠望見古盤門城上的綠色景觀燈將蘇州這座唯一保存完好的水陸城門襯托的無比神秘莊嚴,隱隱透出一種殺氣,這便足夠把我吸引過去。
盤門古城牆位於蘇州的西南角。沿著班駁的石板路登上城頭,只見一面杏黃旗迎風飛舞,上書一個大字“蘇”,歷史在眼前奇跡般的復活。蘇州城乃是吳國丞相伍子胥立建,想起他當年為躲避楚王追殺,一夜白發,終於成功逃到吳國,幫助吳王闔閭成就一代千秋霸業。闔閭死後,其子夫差即位,然而終究英雄難過美人關,越國美女西施傾國傾城,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終於蘇州城破,風流競被雨打風吹去。可憐伍子胥一雙掛在城門上的眼睛眼睜睜的看著越國的鐵蹄踏過自己建造的美好家園。盤門景區內建有伍子胥紀念館,以供後世瞻仰。
雖然城牆是經過翻修的,但仍能看出經年累月的滄桑,小草頑強的從磚縫裡長出來,在中午的陽光下舒展招搖,城牆上的雉堞、垛口、射孔 、炮洞、閘口 、絞關石 、天井均歷歷在目。這垛口內寬外窄,成梯型結構,不同於八達嶺長城的方方正正。在這種形狀的垛口上,守軍視野較為開闊,而隱蔽性也不遜於方型哚口,會更有利於居高臨下的痛擊敵人。後來在網上看到北京司馬台長城也是梯形垛口,據說還是長城一絕。
不再有戰火烽煙,水城門上都生了很厚的鏽,只有幾艘烏篷船停在河邊攬客。城內的空地改為射箭場了,沒人射箭,偶有幾個像我一樣零星的游人出沒,奇怪這風水寶地怎麼會不像蘇州園林般受旅行社青睞。不過轉念一想這樣很好,沒有熙熙攘攘的游客和高音喇叭的吵鬧,地下的亡魂可以一直靜靜的守著這份深愛的熱土,看身邊流水如斯,經年不斷。
吳門橋上很安靜,只有橋邊的幾個老頭在地下擺著小攤兜售假古董。在橋上回望古城和遠處的瑞光塔,忽然覺得自己也很偉大。
自己找路的功力相當可以,每到一個地方下車,先拿出指南針定位,然後拿地圖出來,分析一通,開始找路。後來MICHAEL說我像一個指揮官,說的我心裡美滋滋的。蘇州的公交系統非常發達,很快來到拙政園門前。遲到是MICHAEL的家常便飯,好在我心情好,就在門口坐著等他,和一堆導游一起。
園子院牆很高,望一眼進去,什麼都看不見。門口游人如織,外國人很多,聽口音,講法語英語、日語和韓語的都有。令我非常奇怪的是,日本人超級多,而且,大多數是老人和孩子。我很在意的打量著他們,日本的老人身材都比較適中,沒有中國人到中年發福和老人的臃腫,日本小孩子生動活潑,他們從園子裡興高采烈的跑出來,女孩子干淨白皙,男孩子表情倔強,大概參加是旅行社組織的夏令營之類的活動。我注意看他們的穿著,衣褲沒什麼特別,只是更加隨意,有人穿NIKE,也有人穿LINING,難道LINING也賣到日本去了?中國的小孩子應該是很少有機會從父母口袋裡榨出70塊錢來看這拙政園的,更別說去國外旅行了,現在中國人的旅行,大部分都是公款,真正掏自己腰包出來的,能有幾個呢?
MICHAEL終於來了,隨即一起進園。跟了一團的人,聽導游講拙政園是中國園林之母,一個略帶傻氣的男孩子隨即舉手發問“請問中國園林之父是誰?”我和MICHAEL面面相覷,都覺得這個問題很傻,隨即決定換一個聰明一點的團來跟。由於沒有跟下去,所以到現在也搞不清楚“中國園林之父”到底是誰,更不知道之母和之父生了多少孩子出來。
拙政園非常大氣,導游說這園子的主人在位的時候應該是類似於中國最高檢察院檢察長的官銜,宦海沉浮,他告老還鄉後修建此園,“拙政”二字的意思是,“笨拙的人才從事政治”,頗有已將國事天下事統統拋將腦後的深遠意境。園子修好後,主人只享受了5年便駕鶴西去,可嘆那敗家子兒子一夜豪賭便將園子拱手於人,之後鬥轉星移,園子和中國的命運一樣沉浮,直至今天,私家的園林變成了國寶,也不能怪當年建造園子時主人搜刮了民脂民膏,還是導游那句話比較在理;“總比去澳門賭了的好”。
“祖國山河美不美,全靠導游一張嘴”。這個團算是跟對了,男導游風趣幽默,把這一團的人,尤其是女同胞們哄的心花怒放。這個團裡有個被他們稱之為“隊長”的老女人,四十歲左右,風韻尤存,每到一景點處,必要用右手作勝利的“V”字合影留念,隨後的十幾個人也會在同樣地點COPY一番,很多外國同胞與我和MICHAEL一道,免費觀看身邊不斷上演的真人秀,也給逛園子平添了許多樂趣。
這園子大的令人震撼,但細節處卻精致的美倫美煥。不必說碎石子鋪就的小路上不斷變化的出現的各種造型的圖案;不必說一道長廊上100多個花牆窗戶圖案絕沒重復;不必說兩個小亭子在某個特定角度的重疊就讓前面的那個亭子忽然有了帽子的絕妙創意;更不必說遠處園子外面的古塔竟也是一處園中風景!
最欣賞的,還是園中各處亭台的名字。有一處屋子門上用篆字刻著“得少佳趣”,有亭叫“荷風四面”,有軒稱“與誰同坐”,據說曹雪芹小時候也住在這園子裡,《紅樓夢》書中描繪的大觀園,其實就是拙政園的翻版,電視劇《紅樓夢》很多場景是在這園子裡拍的,其中著名的有黛玉葬花的小橋,隊長作黛玉狀也在橋旁葬花。我和MICHAEL後來也在這橋上小憩,MICHAEL穿著背心短褲,背包放在腳邊,汗流浹背的坐在橋上打電話,一點都不美。我跑到橋對面的假山上去玩,想著古代的小姐們踩著三寸金蓮和僕人奴婢們玩捉迷藏的游戲,說實在的,如果小姐真想把游戲玩的久一點的話,由於園子裡假山眾多,水網密布,道路迂回,奴婢們還真得要花點心思才能把小姐找到。不過可能古代的小姐們可能都沒有我這樣的怪念頭,若是仿“尋秦記”回一次古代,我定要把這園子鬧個天翻地覆!
“隊長”他們被導游一路帶出了園子還渾然不覺,我和MICHAEL則繼續在園子裡轉悠,專挑導游沒有帶到的去處。偶遇一個外國人和一個中國導游,一路聽他們用英語講解和探討這園子的精妙,那中國男導游的英文講的很爛,不知道那外國女游客是否真的聽的懂,盡管她不停的點頭說YES。我和MICHAEL則鸚鵡學舌狀也用英語裝模作樣的交談,在山上亭中水邊亂走。已經是下午5點,游人基本散去,園林愈發幽靜,經常有不知名的鳥兒在前面跳來跳去,讓我覺得和MICHAEL一起迷失在這片園子裡作兩只小鳥應該是很快樂的事情。
出園子後在平江路邊吃了幾串油炸臭豆腐,一塊錢8塊,是本人有生之年吃過的最便宜的臭豆腐,而且居然美味無比;被一個推著車子賣楊梅的女人纏著,看起來只有2斤的楊梅居然稱出5斤的重量,趕快跑掉之余生出“天下小販一般黑”感慨;在一家雜貨店裡買了香蕉片和兩袋鹵雞翅,這些都成為以後兩天在同裡和上海的早餐……隨處的閑逛浪費了不少的時間終於在趕到汽車站的時候被無情的告知,往同裡的最後一班車剛剛開走!要去同裡,等明天早上!
我懊悔不已,從園子裡出來應該直接就去車站的!MICHAEL怪我沒學習好“功略”,我委屈的很,沒有一篇“功略”提到,往同裡的最後一班車時間是6:30。天色尚早,怎麼會沒車了呢?還是MICHAEL聰明,他立刻打電話給預定下房間的客棧,問如何在沒有直達車的情況下去同裡,本地人就是本地人,他讓我們坐上往吳江的方向的車,下車後打出租車便到。剛好旁邊有人大叫“吳江,吳江,馬上發車”,於是沒有絲毫猶豫的,一步便踏了上去,這是一個小插曲。
當我真的踏上同裡這片土地時,仿佛夢中一樣,不敢相信幸福來的如此之快,又如此真實。呂家客棧派一個小女孩來接我們,並自稱是老板娘的干女兒,在陪我們回客棧的路上,她開始講解同裡的景點,一點不比專業導游遜色。同裡的名字挺難記的,在網上看資料說,這裡本來叫“富土”,古代的文字都是豎著排列寫的,當地人為了藏富,就把“富”字拆成兩半,下面的“田”和“土”一起組成為“裡”,上面則去掉一點為“同”,這便是“同裡”的來歷了。這種藏富思想在南方很常見,就像所有的園林一進門都是用一座大型假山障眼一樣,“開門見山”其實並不是單刀直入,有話直說的意思,而是拐彎抹角。同裡著名的景點是“一園兩堂三橋”,是同裡人最引以為豪的去處,門票也由原來的50元漲至80元。之所以一定要在晚上來同裡,一是為了省掉80塊的門票,而且,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在水鄉睡上一晚,然後起個大早,徹底體會一下一個普通的水鄉人的心情。
雕花大床,粉色蚊帳,比蘇州還濕的被子和床單,後來有照片為證。MICHAEL端坐在床中央,低著頭,真想衝過去把他的頭發扎上兩個辮子,臉蛋塗紅,讓他做我最醜但卻最貼心的丫鬟。我則是靠在欄杆上,一副哀怨憂傷的神情,由於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二人沒有合照。
網上介紹的同裡什麼太湖銀魚之類的特產統統沒吃,我們就在老板和老板娘好奇的目光注視下溜出了客棧,因為我和MICHAEL早就在來時的路上雙雙瞄到,同裡進鎮的地方,有一條大排擋食街,食客們正吃的熱火朝天。沿原路很快返回,正宗四川麻辣燙,引的口水直流,最誘人的還是價格,只要5角一串。看網上人的帖子介紹,說同裡的水貴,我和MICHAEL信以為真,在蘇州買了兩瓶水一路背過來,結果到了同裡才發現,鎮外的水1塊3一瓶,鎮內的水,2塊5一瓶,所謂的水貴,原來是指鎮內鎮外的水價對比。不過對於深圳人來說,全國各地的物價都很便宜,當然,除了上海。
我和MICHAEL就著水鄉朦朧的月色和大排擋的燈光吃著麻辣燙,新鮮的蔬菜就著暖暖的湯吃進胃裡,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來,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而且,吃到很新鮮的鴨血和竹筍,這是當地才有的特色。本地人和像我們一樣的游客坐在一起吃喝,他們已經很熟悉這月光和燈光了,我就睜大了眼睛一直往天上看,看月亮,看星星,空中有雲,並不晴朗,只能看到稀疏的幾顆。很懷念家鄉清澈的星空,高遠而清冽,小時候晚上站在院子裡,抬頭就能看見滿天的繁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忘記星空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渴望看見曾經每個晚上都能看見的星空,因為那是心中的一眼清泉。
吃罷,我和MICHAEL就在鎮上閑逛。晚上的明清街上空無一人,兩旁都是原汁原味的老建築,同裡是著名的影視基地,很多片子都是在同裡取景拍攝的,有我們經常在電視裡看的古裝戲,也有記錄片。也許黃蓉就是在這街上扮乞丐偷饅頭的時候遇見的靖哥哥,李莫愁那幾個美艷尼姑也許也曾在這街上飛過,心中一邊湧起俠客豪情,一邊扯著MICHAEL的衣袖,說,回去吧,有點恐怖。
剛過9點,水鄉的人就快睡了,早睡早起,是他們的習慣,只留下僻靜的小巷彎彎曲曲。三橋的夜色寧靜而美麗,這三橋是當地人心中的聖橋,出生,嫁娶,過壽,人生中的幾個大日子,都要在橋上走一走,我和MICHAEL在橋上來回的走,讓全身沾滿喜氣,沾滿好運。突然想起,今天是世界杯開幕的日子啊!可幾個老頭卻坐在河邊津津有味的看著一部歷史相當久遠的黑白老國產片。感覺同裡人就像活在世外桃源一樣,外面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精彩,但不願碰觸。
世界杯的開幕式乏味而冗長,我和MICHAEL在巴伐利亞男子的伐木聲中睡去,第二天一早,德國4:2哥斯達黎加。
第三天:同裡——蘇州——上海
又是一個晴朗水鄉的清晨。太陽並不耀眼,沒有晨曦初起時的淡黃與微藍,河水平靜的像面鏡子,岸上的老房子和古樹都映在水面,騎車買菜歸來的,走在石板路上倒垃圾的,在遠處水邊洗衣的,一切都還原於小鎮最真實的本色。一船一槳一著蘭色印花小襖的婦人帶著一群老外遠遠的過來,打破了這水鄉的寧靜,老外們興奮無比,一路拿著DV拍攝,而那婦人的臉色淡定慈祥,一招一式都無比從容。
趁著游人還少,我和MICHAEL又重新走了一遍三橋,心中默念“長慶,吉利,太平”。隨後就坐在河邊的石台上吃昨天在蘇州買的雞翅。呂家客棧的老板娘可能從來沒有接待過這麼吝嗇的客人,只住店,不吃飯,而且一頓飯也不吃!河對面有一家白房子很大氣,我和MICHAEL一邊吃,一邊看,不停的贊嘆。
吃罷沿著小河一路走,一路騷首弄姿。有同裡人在路邊生火,一縷縷白煙裊裊挪挪的從高高的鐵皮筒裡升起來了,沿河的路邊,也陸續擺出方桌來了。太陽出來的時候擺攤,月亮升起的時候收攤,開大飯店旅店的,賣著茶葉蛋、芡實粥的,支個小攤只賣炸臭豆腐的,無一兩樣,工作和生活結合的完美而和諧。有個老頭在那間漂亮的白房子外面支起了一張很小的台球桌,桌上放著幾塊棋子,看我們經過,他一邊講解著一邊用一塊棋子把桌子右上角小洞旁邊的兩塊棋子一起打進洞去,說,如果我們打進去,就贏一包40塊錢的煙,如果打不進去,就給他兩塊錢。我和MICHAEL 對視的笑著,心裡想著這棋子裡一定暗藏著磁鐵之類的機關。看那老頭的表情,聰慧而狡黠,不覺得討厭,反到覺得可愛,很想知道他一天能引多少只傻魚上鉤。
突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小姐,要不要來串臭豆腐”?好生奇怪從拙政園到同裡怎麼蘇州人突然喜歡吃起臭豆腐來了?還是游客們都有吃臭豆腐的癖好?同裡的小街上居然每隔上50米就會有個炸臭豆腐的攤子,吃臭豆腐,簡直就是時尚。豆腐本身雪白,表面被炸成金黃,聞起來臭,吃起來香。那些金發碧眼的老外對臭豆腐一點都不感興趣,只顧著坐在烏蓬船裡看打扮艷麗的老婦訓練鸕鶿捕魚。我猜他們對臭豆腐的味道首先是敬而遠之,隨後又看不懂油鍋裡炸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我估計臭豆腐這三個字的英文很難翻譯,否則同裡人一定會舉著一串金黃流油的臭豆腐喊著ONE YUAN ,讓那些FOREIGNERS HAVE A TRY。
最有趣的是,同裡人曬褲子的方式很特別。用一個環形的夾子把褲子在褲腰處夾成筒狀,五顏六色的,大大小小的,長長短短的,一路張揚在河邊,也是不錯的風景。我拍了一些濕褲子回家,看相片的時候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由於當地水氣大,濕氣重,惟有這樣獨特的曬法才能保證完全曬干,不禁感嘆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在一條超級窄小的小巷裡拍照,此巷名為“穿心巷”,來這裡閑逛的青年男女居多。我靠在巷內牆邊故作憧憬狀,還吸引了一個自稱是專業的攝影師前來拍我,一邊拍一邊誇我上鏡,我對這種長槍大炮早已見怪不怪,索性便滿足了他的拍攝欲望。我自己玩的很HIGH,MICHAEL在旁邊一臉的笑意。在此處和MICHAEL有一張手牽手的合影,他表現的很緊張,我則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在水鄉一個上午的走走停停,留給我2006年最美的記憶片段。
當我們退了房走出客棧的時候,已經有大批的游人熙熙攘攘的走在每條街上了。令人驚詫的是,“長慶橋”下竟然站著“隊長”——昨天在拙政園裡遇見的喜歡到處照相的老女人,忽然覺得這世上真有“緣分”二字。MICHAEL說如果他再在上海的街上遇見她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走上前去叫她“隊長”,可惜上海的街上到處都是畫了黑眼線的時髦女人,反到開始懷念起“隊長”的樸實可愛起來。
MICHAEL和我是地道的上海盲,我僅在坐飛機的時候經停過幾次浦東,MICHAEL 則是在學生的時候去過一次,還在南京路上買了一套當時很知名的品牌西服“杉杉”,後來才發現居然是“彬彬”,頗有農村人進城被騙的感覺。以至於後來我們在南京路上逛的時候,MICHAEL戲說要一定找到那家店報復一番。
公車載著我們穿過南京路,在豫園下車,聽人說那就是著名的城隍廟所在地。
上海給我的第一個感覺竟然是富貴!走在改造後的城隍廟的街上,早已沒有什麼地攤,大排擋,路邊全是四五層樓高的中式建築,牆邊檐角用黃色的暖光打出輪廓,金碧輝煌。這些房子都被上海著名的老字號金店占據,從透明的玻璃櫥窗望進去,金光閃閃,熠熠生輝。一排旅游紀念品商店整齊劃一的列在路邊,從前耳聞聽說的老城隍廟的影子絲毫不見。忽然發現一間店,號稱彙集了天下所有的美味小吃,我和MICHAEL不禁大喜過望,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裝修的味道很濃,食客很少,我們點了一些聽起來名字很不錯的諸如“醬田螺”和“蟹翅包”的上海小吃,居然將近50塊大洋。我邊吃邊皺眉,MICHAEL也毫不客氣的說,味道很差,相當的差。也許是我們不習慣上海人的口味,也許是這些小吃連同城隍廟一起變了味。
上海的街名路名很古怪,都以中國各省市和自治區的名字命名,這應該是上海的一大特色。有什麼浙江路、雲南路、福建路,不知道有沒有新疆路、內蒙古路。奇怪的是偏偏南京路出了名,為什麼不是雲南路呢?到底是先有的路後起的名字還是因為名字而成就了路?這樣古怪的問題不知道有沒有人專門研究過。
回到南京路,上海給了我第二個感覺:洋氣!女孩子都穿著高跟鞋逛街,化精致的妝,眼圈是黑的,睫毛翹的很長。6月的天氣,有穿著暴露的,也有圍著圍巾的,但打扮的都不俗氣。傍著老外的女孩不計其數,哪怕這老外已經老成了禿頭。讓人感覺,素面朝天,穿個旅游鞋的就不要出門,如果傍不到老外的,耳朵裡也一定要塞個耳機裝裝酷。“彬彬”早已不見蹤影,到是賣一些女孩子用的包啊,絲巾的“上海故事”一連開了幾家分店。
南京路盡頭,就是外灘。外灘上的老建築著實讓我震撼,而對面浦東的新建築群則更讓我無比震驚。當我走出那條掛滿了署名都是荷蘭銀行的著名印像派畫家的名畫地下通道時,對岸的東方明珠還有其身後的龐大建築群用一種美倫美奐的姿態完全征服了我,曾經無數次在電視上看見過這景像,但當她離我近的甚至可以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時候,我徹底的醉倒。曾經在香港的太平山頂眺望過維多利亞港美麗的夜晚,但相對於浦東來說,那些燈光真的沒有上海的美麗。到處都擠滿了贊嘆的人,到處都是興奮的目光。已經是晚上11:00,江風漸起,游人仍不願離去。
重回南京路,人群漸疏,有些店鋪已經打烊,麥當勞24小時營業,卻不見肯德基的蹤影。街上開始有人溜起旱冰,有人玩起滑板,還有幾個騎著漂亮單車的男女在街邊小聚,仿佛根本不在午夜,而是某個清晨。有幾輛印著“社會救助”字樣的車緩緩開過,車上居然收容了很多人,這才覺得在上海的街頭沒有看見一個乞丐。MICHAEL因為眼前這些新鮮事物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抱著我在南京路上走了很久,緩解了我些許的腳痛,不禁心中竊喜。
路過一個露天的BAR,很多外國人坐著喝酒聊天,居然還有三個披著袈裟的喇嘛。我和MICHAEL也去湊熱鬧,分別要了杯刨冰吃。BAR 裡的服務生長相一般,但個個英文流利,看的MICHAEL好生羨慕。最過分的是一個外國人竟然和其中的一個喇嘛講起英文,大概是在問“你們為什麼不帶哈達”“什麼顏色的哈達最珍貴”之類的古怪問題,我也沒太聽懂,還是後來聽服務生用漢語和其他服務生講過才明白,原來,黃色的哈達是最珍貴的。
看著喇嘛們遠去的背影,我和MICHAEL目瞪口呆。
打車回酒店,凌晨一點。
第四天:上海——深圳
第二天醒來時腰不酸腿不疼,倒是發現在右腳大腳趾的趾甲和肉的結合處磨了一個水皰出來,摸上去很是疼痛,走路變的一瘸一拐。
地鐵很快,在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方向的時候,列車就把剛跳上車的MICHAEL拉走了,留我一個人在空空的站台,好在上海地鐵每趟車的間隔只有三分鐘,很快的我們又在黃陂南路的站台上相遇。出站即是淮海路,聽說真正的上海人都來逛這條街,南京路是外地人才去的地方。剛出地鐵口就看一見一塊路牌上標有“中共一大會址”的字樣,我和MICHAEL一致認為不能不看。穿過一條不知名的小街,兩邊盡是風格迥異的西式酒吧,猛抬頭忽然看見大名鼎鼎的“逸飛之家”就在路邊,才知道這條小街實非尋常。MICHAEL開始後悔說昨晚就應該來這裡HAPPY的,我倒覺得,白天和夜晚其實一樣好玩。
中國各地的革命博物館大同小異,中共一大會址也不例外。圖片和文字都是從鴉片戰爭講起,講中國人民承受的種種苦難,最後歷史選擇了中共,帶領人民走上光明坦途。這舊址原是上海代表李漢俊的哥哥的私人住宅,當年代表們住過的床鋪,開會用的桌子,歷歷在目。有一對外國父女也在館中參觀,小女孩看見牆壁上掛著一副畫著浙江嘉興南湖游船的圖片,開心的叫他爸爸快點過來看,這個年輕而慈愛的父親趕緊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叫她小點聲的動作,我心中奇怪外國人怎麼也對中共黨史感起興趣來,該不會是共產國際代表馬林的後裔吧。
出來後本想去“逸飛之家”坐坐的,後來發現在戶外的桌椅上落有很多灰塵,到是對面那一家西餐廳人氣非常旺。想起同事講起在歐洲的見聞,說在屋子裡喝咖啡,1歐元/杯,在戶外,11歐元/杯,既然在這裡價格相同,就一定要挑戶外的位置坐。MICHAEL 點了份蘋果卷,我要了一份豬扒,又混跡在大批的外國人中享受濃濃的下午茶。太陽很大,但由於有了太陽傘和樹蔭的緣故,一點都不覺得曬,最有創意的是每隔一段時間,頭上、地上的各處小角落裡就噴出一些白色的干冰來,打在裸露的皮膚上,很是涼爽。MICHAEL吃了一口蘋果卷,搖搖頭說不是他想像的味道,然後又來吃我的豬扒,沾著胡椒粉和鹽末。就這樣沒思想的坐著,突然有個錯覺,仿佛就坐在歐洲某個不知名小鎮的街頭。
看時間所剩不多,我們就沒多消磨,走在街上,我忽然問他,你怎麼不找個小攤買瓶水邊走邊喝?他隨即暴笑,說你怎麼知道我想找水喝!一頓下午茶花了110,我實在不忍心再掏45出來買一杯冰水!
一路走馬觀花,途徑上海博物館、大劇院和人民政府,體會著上海給我的第三個感覺:現代。日本著名變性明星河莉秀的大幅海報在靜安寺地鐵口張揚著個性,樣子古怪各異的城市雕塑立在街頭,疲憊不堪又忍受著腳痛折磨的我被MICHAEL逼著面無表情的和這些雕塑合影,後來整理照片時才發現居然拍出了最棒的一張!
在陸家嘴作了短暫停留,超級不舍的離開了雄偉壯觀的東方明珠。乘上全世界第一列商用磁懸浮列車,看著電子屏幕上的速度在3分鐘內快速增加到430公裡/小時,隨即迅速回落至0。還沒來得及好好體會強大的推背感和輕微的眩暈,7分11秒後就已經到達浦東機場。
在飛機上看見初升的滿月,在晴朗的天空映襯下顯的大而明亮,滿月,又見滿月,一切圓滿而滿足。
21:00,深圳機場,時空超完美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