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到西寧
從西寧火車站出來的時候，已是黃昏。
無數的農民工在我前面湧出車廂，負著沉重的包袱一路飛奔著向售票處。
他們是要去格爾木的。
在見到這場景之前，格爾木在我印像中是個需要作很多准備才可以去的地方，比如說，可能要連續的體能儲備，可能要隨身備足紅景天等等。
然而他們顯然沒有什麼太多的准備，這讓我對一些前輩驢子們的經驗表述產生了些懷疑：或許格爾木其實不過是個普通的城市？或許他們都是“上路新驢”？又或許不過是故意做作的文字？
我來不及去想。
“去拉薩嗎？”幾個看上去並不強壯的人在火車站門口並不殷勤地拉著生意，從他們沒有任何表情的目光中，似乎拉薩也沒有什麼可以覺得神秘的地方，那裡似乎不過是一個可以給他們帶來收入的普通城市。
然而單是這不屑的表情並不能夠讓我充分地信任他們，我仍舊固執地認為，能夠跑青藏公路的司機一定是“生而異相”的。
況且我此行並沒有去拉薩的打算，雖然那也是我長久以來的一個夢想。
二、青藏高原之夜-去與不去拉薩的理由
在黃昏的西寧街頭站了幾分鐘，看看並沒有任何傳說中的高原反應的症狀，於是放心下來。為了盡快地適應，我沒有選擇出租車，從車站到中發源飯店不過是兩站地的路程。
早春三月，成都平原上已經開滿了大片的油菜花，然而青藏高原上依舊荒涼一片，從蘭州到西寧的這一段路程，除了荒涼就是荒涼。
一個人走在西寧的街頭，路邊除了飯店就是藥店：這裡顯然不可能是城市的中心。
--走著走著天就暗下來
這個晚上，要睡在青藏高原的邊上了，我想。
西寧或許已經是個很遙遠的地方，至少相對於我那濱海的家鄉。如果是在古代，一個人走到這麼遠的地方，而且只是為了隨便看看，估計可以載入家史了吧。
然而似乎又很近，至少相對於我那濱海的家鄉。在現在這樣一個時代，一張機票就可以在幾個小時之內把我送回那溫暖的小屋。如果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小方盒子，我立時就可以聽到親人的聲音，這不是很近嗎？我完全有理由認為我並沒有走遠。
--天已經很暗了
中發源的晚餐很精細，但是我沒有吃飽，而且吃過飯不久就開始覺得干，口干、手干。西寧是個很干的地方。
於是決定出去買些水果。
--天已經黑透了
路上很冷，以至於我懷疑我可能什麼也買不到。
然而走了不遠，就有看到有個戴著小白帽子的青年男子在寒風中矗立著，旁邊是一只不大的筐。
我只買了兩只梨子，然後就開始向回走，不久就開始覺得有點內疚，我本可以多買些水果的，因為這夜晚實在太冷，我不知道他在冷風中哈著手耐心地等，究竟一共可以等到幾個顧客。
回到飯店，一邊吃著水果，一邊從窗戶向外望。
這時候我開始回想那幾個在火車站門口招攬生意的司機。
為什麼我不去西藏呢？
而且我其實是那麼地想去西藏，想去拉薩，想走一走青藏線，想看一看布達拉宮。
可是為什麼我在做計劃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把西藏排除在外了呢？
我突然開始覺得不安起來。
那是很久以來的一個夢想啊。
--第一只梨子很快吃完了
我想，我是有些畏懼的：不是畏懼危險，而是害怕失望。
對於我們這些浸泡在城市文明的出生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真驢和假驢來說，抽像的西藏大約是我們可以找到的理想的暫時逃避和平衡的方式吧。
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並不喜歡城市中這種“朝九晚五或者朝九晚無”的生活，我們在厭倦的時候常常會想到西藏，但是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事實上永遠也無法真正離開城市，這使我們並不可能真正如藏民一樣生活在高原之上。
我們會興奮地收拾行囊踏上天路，但是很快我們就手握機票准備回歸。
我們可以為了看一眼布達拉宮吞下大量的紅景天，但是我們都很清楚長期生活在高原我們的大腦會受到實質性損傷。
我們會興奮地舉起鏡頭拍攝那些磕長頭的藏民們，但是我們不會去深入理解他們的信仰。
我們喜歡暫時跑到高原上沒有網絡信號的地方，但是我們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忘記。
我們可以在高原上半個月不洗頭不洗澡，但是我們不得不在有生之年繼續依賴寶潔的產品。
我們可以捐出一兩元錢給藏羚羊的保護工程，但是我們不太可能像索南達傑那樣全身奉獻長眠凍土。
我們可以暫時忍受露天的廁所，但是我們事實上離不開抽水馬桶，我們甚至無法忍受粗糙的手紙。
我們被夾雜在發展程度相差懸殊的兩個文明層面之間，像三明治中間的那片火腿。
現代文明的速度打亂了我們內心的平穩節奏，在某一個時刻它會把我們推到人類文明的邊緣，然而我們不得不依賴這擁有速度的文明，那裡有我們的牛奶和面包。
這一夜，我睡在青藏高原的邊上。
三、塔爾寺印像
早上醒來，西寧開始下雪。
城市裡的雪不大，然而湟中那裡就很不小。
所以我看到了雪落塔爾寺。
去的車上，上來兩個藏族少女，坐在我的後面，我看不見她們，也完全聽不懂她們的話。她們這樣地說了一路，一直到下車。
我們中的很多人，普通話十分標准，家鄉話也可以說，英語完全成為工作語言，同時能夠聽懂滬語或者粵語，或許我們還知道一點法語德語或者西班牙語，但是我們不明白藏語，我甚至沒有把握我聽到的就是藏語，因為我唯一能夠聽懂的“Zha-Xi-De-Le”她們沒有說。
塔爾寺並沒有給我特別深刻的印像，除了那美麗的雪景，我十分喜歡門外的幾座白塔，後來聽導游解釋才知道這寺的得名即源於此塔。
難怪。
堆繡很精美，酥油花很殘酷，如果你知道它的制作過程。
四、西寧印像
我沒有想到西寧如此的繁華，或許是我太孤陋寡聞了罷。
乘車回飯店的時候，看到了清真大寺。
看了一眼而已。
然後要去敦煌了。
想一想就會有一點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