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服日本人在凱裡吃狗肉》
如果您從不吃狗肉,先請聽聽我與日本人如何擺弄三寸不爛之舌進行一番唇槍舌劍---
那時候我連張儀蘇秦的鴻鵠之志都有。我慷慨激昂,中心思想如下:
你絕不能因為別人吃狗肉,就以輕蔑或者批鬥甚至極其憤怒的眼神來橫眉冷對。
對於吃狗肉的人來說,狗肉是他們食文化之一。當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你覺得是身邊寵物類很可憐太殘酷。
但是,為什麼就可以吃豬牛雞鴨而不能吃狗肉?狗也是一條生命,豬牛雞鴨也不過是一條命,同樣是肉食用喂養出來的,把狗命與豬命放在天平上,難道狗命就真的特別重?
只不過我們有這吃狗肉的飲食文化,你沒有這飲食文化。不能因為你自己沒文化,就對吃狗肉的民族或個人詆毀中傷橫加指責,你有自己不吃的權利,但沒有因此而鄙視吃的人的權利。
按照你的邏輯,如果中國人也說,你們日本人最喜歡吃生魚片太血腥太野蠻,還沒開化!從此以後不許再吃了!那麼,你們日本人能心悅誠服地說,好!我們錯了。我們不再吃了。
你看你自己也笑了!不可能的對吧?很滑稽可笑對吧!你就是這麼可笑。
如果出於宗教信仰或者狗肉過敏等個人原因,不能吃狗肉,那麼,我尊重你不吃的理由。
如果僅僅屬於上述的偏見,那麼,我可憐你。因為你是井底之蛙,偏狹地把許多生活樂趣與美好的東西排擠出自己的生涯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是!
我的論點總結如上。當然,寫成中文比我當時用日語說這番話時更加令我心潮澎湃,滿腔排山倒海的悲壯。中文就是雄壯!
論爭的地點就是這篇游記要說的貴州凱裡。距離貴陽3個小時車程,票價24元。
本想向您描繪當地風光,被狗肉市場攪亂了。
凱裡的狗肉市場壯觀呀!整個市場清一色大狗,大概有近百條,掏腸去肚除毛後,就這麼一整條原生態地對這你嗤牙咧嘴。面目猙獰態度強硬死不瞑目的狗樣(這個常用詞只有今天用對地方!),連我也覺得脊梁骨陣陣發冷。
要不是日本人大呼小叫讓我覺得丟臉,大概我也不願意面對血淋淋打開著的狗肚子。更不用說站在狗市場上諸葛亮舌戰群儒。其實論爭對手稱不上群儒,只是單挑。但我怎麼總覺得身邊那百來條開膛破肚青面獠牙的惡狗都是我的對手。忘記了先化妝成羽扇綸巾,否則我立馬讓它們灰飛煙滅!
這裡賣的都是附近農家精心喂養的肉用狗,品種有點像黃狗,很凶狠的樣子。當然與您熟悉的藏螯是比不上的。喂的是飼料與糧食,價格比豬牛雞鴨貴多了。
被我說教了一番的同行的日本人,什麼都好就是思路有點慢,缺乏咱中國人隨機應變的靈氣,不明白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道理。我的話他總是要反芻半天。半天後的晚飯時還在一邊反芻一邊風卷殘雲地殘殺和他同樣屬於反芻動物的牛肉。於是,在凱裡時其實我們沒有吃成狗肉。
第二天,來戲了!
從凱裡坐大巴回貴陽,中途經過賓定縣盤江鎮。時近中午,車上有些男女抱在一起,大概和我們一樣也餓了,在那相濡以沫。正想討好問問是否需要讓司機停下來吃飯,可惜我一開口說成:開膳了!把那些相濡以沫的男女嚇一大跳:開騸了?要騸誰呀?!
車也餓了。大巴可能都在那裡停靠吧?我們到時已經有好多豪華大巴與大批桃紅柳綠紅男綠女綠肥紅瘦。店家輕車熟路地騰桌椅接駕。小店收拾得都很干淨,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口號看來像改革的春風深入人心,至少是深入操刀屠狗的專業屠夫們善良的心。
那沿街兩旁,大開眼戒!比湯姆克魯斯夫妻主演的同名電影更石破天驚。清一色(剛才寫狗肉市場也使用到這個詞。大概貴州人喜歡麻將,忒喜歡清一色),狗肉飲食店,數了數眼睛看得到的,竟有43家!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因為我慫恿日本人投資再開一家,湊個44家。44,暗發!好數字,吉祥!
飢腸轆轆的我,面對一只只驕傲地龍蟠虎踞在每家飲食店門口當商標的整條清蒸得熱氣騰騰的大狗,巴普羅夫的原理再次得到實踐檢驗,我也像巴普羅夫的可愛狗流下並不令人惡心的哈拉茲(請允許我適當美化我自己)。
二話不說,我找了家門口狗眼看人高的小店就進去了。進門時老覺得門口蒸得熱氣騰騰的大狗在蹬著眼睛,我淵博的文學修養忍俊不禁地想起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名句:趙家的狗又多看了我倆眼。
坐定後正刻苦鑽研菜單,旁邊響起有點顫抖的日語:點狗肉火鍋吧。
我嚇一跳:你進來干什麼?不是你有中國漢堡(早餐自助餐時他偷偷把油膩膩的油條夾在干巴巴的窩窩頭裡,揣在身上反飢餓反迫害用)嗎?
日本人說:你說的太有道理!我昨晚想了一夜,基本明白三分之一了。所以,今天我下決定決心豁出去了!
也太老套了吧,連表決心都沒什麼創意。不過基本上還是屬於好同志。您別誤會,這同志不是那同志。我沒有那麼時髦的癖好。
我說得了吧您!你那數碼閃個不停的,狗肉相片拿回到日本不定嚇死多少日本美眉!還是省省留幾個清純型的給我留著吧。你想吃可以,不許拍照!
等狗肉時順便飽覽祖國的大好河山。窗戶正面對著巍峨的雲貴高原高山,陽光給它鍍上金邊,遠遠地看著那逶迤盤旋的盤山公路,想像著呆一會兒如果前面車輛不幸自由落體的話應該我的F50能連拍得下來。還是用數碼吧,省得攜程網友又叫叫嚷嚷說上傳相片。難道不知道用膠卷用反轉片用負片才是真正的玩主?聽到數碼就來氣,好不容易下決心買了500萬像素的,過不久居然又出來700萬像素,連索尼也跟俺們過不去,干脆改鎖你算了。算了,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正在天馬行空莫名其妙生氣,翠花端著狗肉火鍋上了。我一剎那心花怒放,馬上氣全消了。本來我就是個樂天派精靈古怪冰雪聰明(不過您不要因此叫我古天樂。我還不至於帥成師娘殺手),哪能容讓日本人說:中國人,你為什麼不生氣?!
風蕭蕭兮易水寒。可惜這句我不會翻譯。否則用來形容臨開吃前此時此刻日本人的心情再貼切不過。
我看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搞得我身邊氧氣不夠,我感覺事態嚴重,以為在翻越雪寶頂。
我妥協按日本人的申請點了狗肉火鍋,也算是對他老人家這十余年沒怎麼禍害我的報答。
當然,還有基於中日友好基本框架的意思。
我的妥協歪打正著!原本按我的脾氣一定點辣椒干扁狗肉而且要頂級辣,現在中日妥協為狗肉火鍋,才發現罵日本人井底之蛙的我自己才是井底之蛙。原來貴州凱裡的狗肉火鍋竟然如此美味!順便插一句:井底之蛙拿來做菜的話,一定要選擇辣椒干扁而且要頂級辣!
狗肉與蛙肉就不在本篇比較文學了。花開兩朵,各表一只。單表這狗肉火鍋:嘖嘖!最好吃的部位是狗皮(請聽清楚是狗皮不是狗屁),那脆生生的口感,那若有若無的皮下脂肪冒出來的上流甜味,怎麼傳達給您呢?
這麼說吧:老饕們一定知道羊最好吃的部位是羊臉。比到狗皮來,那簡直就是羊臉貼滿狗的全身。
有不吃羊的朋友說話了:你的比喻狗屁(這時候是狗屁不是狗皮)不通!不懂!
我這專家黔驢技窮了。哦。本來這裡就是黔地,黔驢技窮一把也無妨。
再說那狗肉,估計品種凶狠所以筋筋道道也特別多,但又不像牛筋那麼粗韌豬筋那麼淡泊,有滋有味的筋筋道道與松軟適度的瘦肉恰到好處地結合在一起,演奏出你耕耘來我織布這樣的天仙配來。
再說那湯,仿佛加了牛奶。我本來想建議店家今後應該加狗奶保持統一性,話未出口湯先進口,那叫一個字:鮮!人家哪裡需要加什麼奶,天生麗質,白裡透紅與眾不同!跑題跑到港姐臉上去了!對不起,都是這湯喝的!
您關心我是否挨宰了?起先有點怕,想好對策先讓日本人來一段空手道。他可是黑帶九段哦!再不成咱就操刀自殘。總之不能便宜了這幫屠夫。
沒想到,人家屠夫們金科玉律是:金錢如糞土,朋友值千金!什麼都好就是思路有點慢,缺乏咱中國人隨機應變的靈氣,不明白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道理的日本人怎麼這下子反應出奇地快:按此金科玉律的邏輯,就是說,朋友如糞土,對嗎?!
看他笑得壞壞的,看來還得要提防他。什麼時候反被他賣了我還在幫他數錢。而且要賣也不賣到好點的地方,比如能一夫多妻的阿拉伯世界什麼的。
什麼?在哪家店?店名?偏不告訴你,否則你也去了爽夠了,回頭到攜程苦大仇深地揭露我是這家店的托兒,你說我這專家的臉往那裡擱?
哦?往狗身上擱?我又不是羊,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