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 南 長 征 之 雨 崩
從飛來寺開車一個半小時後至西當溫泉,之後除了騾道就沒路了。在這裡與老熊暫別,老熊幾次欲言又止,但當時我們只顧著興奮了,竟沒細究。最後老熊說祝我們玩得開心,又說雨崩條件較苦,出來玩就圖個高興,一定要互相鼓勵爾爾,我們只當他老人家是例行叮囑,大家都興高采烈地與之揮別。
為保存體力,我們決定騎騾上埡口,該地實行共產主義分配制度,因此即使我們看見有好幾頭騾在那悠閑吃草,也得等輪到的那家牽來騾後大家抽簽決定誰騎誰家的騾上山。老公抽到的那匹較弱,一路上走幾步就停,不停喘粗氣,叫人不忍心趕它走,為激勵它前進,我的那匹只能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可能老公份量超重,把那騾一路上壓得不停放屁,可憐我只能在後面照單全收,還不時看到拉屎撒尿的全過程,哎呀,那可真是沒得話說。
拉騾的兩個藏族婦女一路上嘰哩咕嚕的,我們也就用上海話交流,大家都互相聽“鳥語”。她們普通話不好,但見人就“你好”,見老外就“hello”,有時騾不走了她們就說“走,我的朋友”,說完就對我們大笑,讓我納悶她說的朋友是指騾還是指我們。不好意思她們這麼辛苦,我們把口袋裡的零食不時分給她們吃,她們很大方,說聲“謝謝”就受了,後來我們掏口袋拿相機什麼的她們也停下來對我們微笑,讓我們很窘,於是接下來輕易不敢有何動作。
一路上不停下雨,時小時大,穿梭在原始森林裡,空氣清新,有點冷,但感覺很好。我們真幸運,雨中的雨崩,陽光燦爛的雨崩,我們都見識了,合算!三個半小時後終於到達埡口,和同伴彙合後冒雨下坡往雨崩上村進發。路泥濘濕滑,事後想來,這路和我們後兩天走的路相比已相當於高速公路了。
到了上雨崩,考慮到第二天去神瀑,決定仍往下走去下雨崩投宿。有個村民非常熱情,說給我們帶路到下村,順便幫我們問下神瀑客棧還有否房間。只見他赤腳穿著拖鞋,背上竟還背著個嬰兒,也不打傘就往下走,一會就沒影了,讓我們在余下的叉道口不得不一直做著選擇題。又到一叉口正猶豫時,來了兩小孩,問我們是否來住宿的,他們來領路,真是及時啊!其中一個男孩特別機靈,能說會道,說神瀑客棧的阿青布是他叔叔,只剩三個床了,問我們是否願住阿青布弟弟家的客棧,我們哪還有選擇啊,只能這樣了嘛。
到了那家所謂的客棧,才剛建成,像征性的門和窗,窗是空的,貼著塑料薄膜,沒燈,床單很髒,很懷疑我們是否是第一個入住的游客。到他家烤火,厚著臉皮烤鞋烤襪烤衣服,只當不懂當地人的規矩。問我們晚飯吃什麼,見沒什麼吃的,我們就說弄只雞吧,話音剛落,那小男孩蹦了出來說這雞德欽買的70元一只,在這裡就是100元一只。可憐那雞才一斤多就100元,是“神雞”吧。於是他們就殺雞,把雞往褲襠裡一夾,頭一擰就完事了,然後去毛去內髒切塊,燒法也特別,火堆上放一鍋,倒了很多不知名的油,把雞倒進去炒,加鹽加水燒開後就好了,因此那雞老得一直考驗我們的牙齒,而我們為了那一百元也就只好大塊吞咽著。我們吃完,他們家的小工也回來了,他們也不炒菜,一大家子就吃我們剩下的,我們反倒不好意思沒多剩點給他們。此次旅游發現藏民們都吃的很少,個個身材苗條,但身體素質超棒,人和人是不同的啊!
晚上除了睡覺沒娛樂活動,條件艱苦也不可能洗唰唰了,問廁所在哪,主人往屋外一指說隨便找個地就行,於是只好摸黑到青稞地裡,一人打著手電一人速戰速決,其間有只母雞領著一群小雞從旁邊經過,該不會聞到我們肚裡的雞味來找同伴了吧。
第二天一早就犯了個錯誤,我們以為天還是不好就懶得起來,這是我們此次旅途中起的最晚的一次,直到聽到隔壁房間吳的一聲驚呼我們才發現錯過了日照金山,等我們蓬頭垢面出去拍照時,緬茨姆峰早已金光閃閃地矗立在那,唉,那叫一個悔啊。回到房間發現身上奇癢,一看起了無數個包,個個鮮艷如花生,小金則被咬得如赤豆糕,哎呀呀,中了跳蚤的招了,我們倆癢得哇哇亂叫,在余下的旅程中不斷消耗著我們的體力,因為每次中途休息他們休息我們卻不得不又抓又撓,忍不住啊!奇怪為何老公被咬不多,分析下來是男人比女人臭,肉沒女人嫩,還有就是毛比女人長,跳蚤怎麼跳也跳不到肉上,所以只好放一碼了。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次我們做了一回跳蚤的佛。(那跳蚤著實厲害,至今仍讓我騷癢不止,心情躁動)
在喝了現擠現煮,純厚濃香的犛牛奶後,我們向神瀑進軍。一開始路很好走,天氣又好,藍天白雲,陽光明媚,穿行在原始森林裡,氧氣充足,小鳥歌聲悅耳,處處賞心悅目,我們一路互相取笑,不亦樂乎。快到神瀑時路就開始難走,盡是石頭爛泥的上坡路(但比起之後去大本營的路不知好走多少),終於到達神瀑,欣喜若狂。我和小金決定在神瀑下轉圈,一衝進去,冰冷的水就往身上澆,身邊都是水霧,也看不到路了,只能踩著水塘衝出來,渾身濕透,但心裡著實開心,說明自己是有福之人。在此充分肯定出門在外有雙好鞋的重要性,我整個旅途只一雙防水防滑的登山鞋,果真防水性能超群,從水裡溏過裡面絲毫未濕,而小金帶過去的兩雙鞋都裡外濕透,在晚上烤火的過程中有一雙不幸被烤焦,基本上全部報廢。
從神瀑回來按計劃是要住上雨崩以便第二天去大本營,但還是那句話,計劃不如變化快,我們准備立馬出發到大本營住一晚以爭取第二天有時間回溫泉,主要是怕了雨崩的跳蚤,怕多住一晚會抓狂,還有最主要就是受了客棧主人的蠱惑,他說這裡有條小路通大本營,兩小時就到。這句話讓我們蠢蠢欲動,畢竟事先的功課說徒步大本營至少四個小時,但最終的事實證明我們太低估了藏民的時間概念,也高估了我們的行走能力,我們果真還是用了差不多四個小時才到,即使我們事先已估計自己腳力不行不能全信藏民的話,以為他說的兩小時我們大概要三小時,但我們還是錯了,不過我們還算行的了,畢竟我們是從下雨崩翻山越嶺地走,也算這把年紀中挺棒的了。(我現在懷疑藏民說的小時其實是時辰吧)
一踏上去大本營的路,就不好意思說後悔了,才爬了一小會人就累,不住地喘,沒幾步就歇歇,那藏民只好不時等我們,他竟然還幫我們背著兩個包吶,竟是沒事人般,兀自憐憫地看著我們這幫城市裡的人。感覺走了很久了我們問他還有多久到,他說你們走得太慢了,十分之一都沒到,oh my god! 那算什麼路啊,是他們平時放牛自己踩出來的路,都在山邊上,不時地跨上跨下,幸好坡下植被豐富,滾下去也不至於丟了小命,但仍走的是戰戰兢兢。路上經一樹,上有一洞,那人說這是熊洞,白天不出來,晚上出來,這裡還有狼,前陣子咬死很多頭騾,聽的人一陣頭皮發麻,問會不會吃人,他說不會。(人是最殘忍的,這是一路上聽藏民說的最多關於動物的話)那人還說中國人比不上外國人,他帶過的幾個老外和他一樣走,根本不用休息,速度和他一樣快,我們極慚愧,不過老外和藏民也都是吃牛肉和奶酪的,身體素質應該差不多吧,回家也多多吃牛肉奶酪,強身健體。
終於走到去大本營的大路上,原本以為曙光就在前面,誰知上面下來的一批人看見我們就說“加油,還有三個多小時就到了”,差點沒讓人昏過去。接下來的路極其難走,據說有幾段是連騾子也走不了的,看來我們還是比騾子厲害。我和小金走的是花容失色,各自的老公也好看不到哪去,不過奇怪的是只要休息一小會就又有力氣往上攀,人的潛力啊,的確不容小視。又是不停地攀登,碰到下來的人都很詫異我們這麼晚還上山,當聽說我們准備投宿大本營後,都用崇敬的眼神看著我們,讓我對上面的狀況更加擔憂。他們鼓勵我們說明天下坡就輕松了,我們不住點頭,先今晚上了再說吧。又是走啊走,奇怪的事不斷發生,我們走了很多路了,可碰到的幾批人都說還有兩個半小時到,其間有中國人,也有韓國人,讓我對當時的時間定義迷糊了好一陣。走啊走,爬啊爬,多虧了那根木頭拐杖,讓我終於到達大本營,咦,感覺一點都不累了,還可以繼續爬呢!
大本營只有一個阿扎客棧,住宿條件比想像的還慘,抬頭能見天,木條縫外到處是犛牛,騾子,豬的身影,小狗可以從房子底下躥進躥出,梁上掛著兩張血腥的動物毛皮,所謂的床就是一個髒髒的墊子,今晚在大本營露宿的除了放牛的就只我們四個了。我們兩兩擠在墊子上,長衣長褲捂得嚴實,一晚上聽到外面各種異樣的聲音,幸好滿天的星星燦爛明亮,是上海見不到的美景。
在雨崩的第三天一大早就起來了(其實根本就不可能睡懶覺),異常寒冷,也沒地方洗臉刷牙,延續著前晚野人的生活方式。晚上星光燦爛,此刻卻是雲霧彌漫,看不到雪山神峰。我有點失望,說看到神山已屬不易更別說日照金山了,話音剛落,突然山頭出現一條紅線,一會兒整個山頭如同火燒般鮮艷明亮,神顯靈了!我當場傻掉。
之後出發去冰湖,小金睡了一晚反而睡出了點高原反應,沒走多久就喘,吳只好陪她一起放棄冰湖而折回大本營。我不知哪來神力,就想著去那,老公其實也想放棄了,見我一個人往上走他不放心只好勉強一直跟著。我們向上爬的時候,山裡的雲霧突然就跟了上來,一會兒就把我們罩住了,我暗自遺憾,看來見不到神山容顏了,但還是繼續,奇怪當時好像不是很吃力。
終於到了埡口,冰湖安靜地躺在眼前,周圍的山頭都雲遮霧擋,那一天我倆是最早來朝聖的。我朝著神山的方向說:“神啊,我們千裡迢迢來看您,請顯露您的容顏對我微笑吧!”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是不抱什麼希望的,可奇跡卻又一次發生了。
突然,雲霧繚繞間出現了神山的山頭,只是山頭,周圍仍被遮著,但我已經驚呆了!過了會,突然間雲開霧散,太陽也出來了,四周的山頭都露了出來對我們微笑,我又一次傻掉,竟然忘記拍照攝影,老公也被震動了,我們倆就在那傻呆呆的,我興奮地只會不停問“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十多分鐘後,老公說時間不早,該回去了,還得趕到西當溫泉。我戀戀不舍,對神山說:“再見了,神,謝謝您,以後有緣還來看您!”拿著登山杖准備下山,一回頭,不知怎的一片雲迅速過來,一下子把神山的山頭遮住了,而且很快前面消失的雲霧突然間又湧了上來,只一會所有的山頭又都被隱沒了,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無法解釋,只能說神對我們太垂愛了,讓人受寵若驚!幸好全過程有老公陪伴,否則說給誰聽都不會相信(在此特別感謝老公堅持陪到冰湖,不至於讓我的描述被看成是高原反應後的胡言亂語)。
回到大本營彙合了吳和金,我們下山回雨崩,一路下坡真是輕松,碰到登山的人,又是一臉的詫異,我們這時可是“神抖抖”的,過來人般不停鼓勵著他們。從雨崩又是騎騾上埡口,這次老公又是抽到最瘦的馬,可偏偏最有騾脾氣,一路領先小跑,害的牽騾的那個藏族婦女氣喘吁吁,不停地追。給我牽騾的小伙很喜歡唱歌,從兩只蝴蝶到你是我的玫瑰花,還會粵語歌,只是每句句尾他都會發個向上的短音,撓的我心裡難受,都說藏人天生歌唱家,他大概屬於藏人中五音不全的一個吧。另一個藏族小伙看中了我掛在包上從麗江買的小鈴鐺,問我要,我當時猶豫了一下,因為那是准備討我女兒歡心的,後來考慮到要搞好民族大團結,我就給他了(後來我在香格裡拉古城索性買了四個)。
從埡口到溫泉都是下坡路,路是好走,但有點剎不了車,腿肚子都有點軟了還往前衝,好渴望能走一小段平路啊!我們只用了兩小時就到了溫泉,見到老熊猶如見到親人,因為那意味著今晚上有好吃好喝好睡的了,還可以徹底洗個澡。當時我們的小資產階級思想的確非常嚴重!
拉薩的酒吧裡啊
什麼酒都有
就是沒有我的青稞酒
因為我是個大酒鬼
拉薩的街頭啊
什麼歌都有
就是沒有屬於我的歌
因為我是個流浪歌手
那晚,我們每個人都有點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