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我們去過納木錯

作者: 波希米亞人

導讀其實這就是4人2天的流水帳。一西藏3大聖湖:納木錯,羊卓雍錯,瑪旁雍錯。這是進藏前我就做熟的功課。 一到拉薩,好像不加思索地,便確定了下一個目的地:納木錯。 本想包車的,但是初來乍到,沒摸著門兒。索性直接買了拉薩到當雄的車票,先出發再說。早晨8點多車開,過12點到達當雄。下車午飯,借此又研習了一下地圖:從當雄縣城往納木錯方向,標著一條“一般 ...

其實這就是4人2天的流水帳。一西藏3大聖湖:納木錯,羊卓雍錯,瑪旁雍錯。這是進藏前我就做熟的功課。

一到拉薩,好像不加思索地,便確定了下一個目的地:納木錯。

本想包車的,但是初來乍到,沒摸著門兒。索性直接買了拉薩到當雄的車票,先出發再說。早晨8點多車開,過12點到達當雄。下車午飯,借此又研習了一下地圖:從當雄縣城往納木錯方向,標著一條“一般公路”。我提議說不如步行進去,沒想到師姐、敏露同學、鐵兄均表示贊同——9年後的今天回想這個細節,發覺一段不確定的旅途,那些未知的遭遇與進程,原來對人有如此大的煽動性。

所謂“一般公路”,不過是條土路而已,大概是車子過多了,在草地上碾出一道痕跡來。剛出發是輕松的,走著走著,漸漸領教了高原陽光的威力,脖頸上一種前所未有的灼熱感;4個人的距離亦逐步拉開——鐵兄、敏露在前,師姐落在最後,我因為對師姐久存“賊心”,所以拖拖拉拉等她,以便套瓷。

走得正枯燥,後面上來了幾位藏胞,推著自行車,見我等孜孜不倦前行,問去哪裡?聽說我們要去納木錯,當中一位老哥指點我們:走路今天肯定到不了,路程挺遠,要翻過念青唐古拉山;前面有個村子叫那弄多,可以在那兒住一宿,次日再動身。那弄多,這個階段性目標讓我們一下子有了興奮點,武俠筆法的描述應該是這樣:4人“振衣而起”,頭頂烈日,繼續上路。

下午4點多就到了那弄多。日頭尚高,我讓他們仨歇著,自己再往前探探。走了一段,遠遠地望見前方有幾間房,又折回去叫他們,准備一起進到那片房子投宿。房子沒到呢,一條小河將路斷了。恰巧一個藏族小伙拉著板車,打這兒過,鐵兄三言兩語蹭上車,被拉過去了;敏露好像是穿的高幫防水靴,摸著石頭過了河;我們倆則繞道上游,找了個窄的地兒,我先跳了過去。師姐體力稍遜,唯恐一擊不成,把背包、眼鏡都丟與我,超長助跑,勉力成功。兩人扶著相視而笑呢,忽然間看見一輛解放卡車撒歡而來,我們對視一眼,立馬一起衝上去揮手高呼,車子停了下來。

徒步階段就此終結,咱搭到了車!師姐在駕駛艙,敏露、鐵兄和我在後面。開始我們仨還試圖坐著,結果發現顛得厲害,屢屢被拋起摔下,驚得敏露大叫連連。後來干脆不坐了,站起來扶著擋板。車子蜿蜒而上,開始爬山,風越來越大,不過吹得人精神抖擻。翻越念青唐古拉的時間頗長,然而奇險常在無人境,沿途的景致足以抵消掉一切的不適及勞頓。車子爬到某個高度,開始看到一些山之陰的殘雪,白的亮眼。太陽仍在天上,但是已經覺不出它的熱力了。再隔一會兒,忽然狂風大作,彤雲密布,山上竟飄起了雪花來!這時鐵兄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小瓶張裕白蘭地,哥倆兒不時咪上兩口,痛快之極,令一旁的敏露同學好生羨慕。

不知不覺間,解放在一處山口停下,待定睛遠眺才體會到司機的美意。遠方,一片浩淼的水面展現在我們眼前,幽藍幽藍的,在陽光照耀下泛著閃爍的波光。我全部的世界被上蒼賜予的恬靜充滿了。沉默了好幾秒,我抑制不住地長嘯,放聲大喊:“納木錯!納木錯!”一面從車上跳下,往旁邊的山坡上跑去,越往上越不知足,真想一氣登上山頂,領略整個湖面。無奈這是5000左右的海拔,到了半山腰就氣喘如牛,只得在此留了一張納木錯的倩影。望見了聖湖,每個人都在盡情歡呼,可惜,那一刻純淨到極致的快樂,多年後在城市裡卻怎麼想找都找不回來了。

二下山之後,是一馬平川的草原。解放又跑了一陣兒,終於到了一處有人煙的地方,司機說這裡是納木湖鄉——離納木錯最近的村落。看了看時間,晚7點半。

剛下車,有藏民上來,引我們去鄉裡的招待所。一間土坯房,裡面沿四壁搭的通鋪,差不多小板凳那樣的高度,有些陰冷潮濕,不過聊勝於無,記得每人交了10塊的住宿費。

包放下,有人叫我們到隔壁一間坐坐。一進門,裡面人聲鼎沸,喝酥油茶的,打麻將的,聊天吹牛的,感覺有幾分像西部片的酒吧。屋子裡生著火爐,我們各自找地方坐定,開始連說帶比劃地跟周圍的人攀談。沒多久,師姐、鐵兄坐不住了,先後去試著打了會兒酥油茶;敏露同學串來串去,頻頻拉著藏族兄弟姊妹一起留影,得到廣泛的歡迎;最有趣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對師姐穿的毛衣很來電,拉著袖口看了4、5回,後來弄明白,她是想看清楚針法。這其間有人零星離去,走時均付錢給一個老板娘模樣的人,看來這裡確實是間的“酒吧”或“茶館”。

這時候,門口踱進來一個戴眼鏡的,頗為頤指氣使,衝著我和鐵兄說著什麼,用拇指指指自己。沒搞明白,旁邊有人提醒說這位是當地干部,他也想拍張照。於是鐵兄給他拍了幾張,陪他聊了會兒。過了幾分鐘,鐵兄說干部要求我們拿張身份證去登記一下,畢竟也是住在招待所。聽著有理,把我的身份證交了去。

“酒吧”裡陸續走了一些人,剛才的熱鬧勁兒淡了下來。干部開了瓶啤酒,問我們的旅行打算。聽我說想去納木錯,他當即表示可以派車送我們去一個半島,那邊才是旅游常去的點,不過路挺遠,要收600塊。我說,是不是旅游點我們不在乎,能到湖邊就好,最好是騎馬。干部聽罷,說明天給你們每人一匹馬,每匹50塊。接下來的半小時,是敏露同學的出場時間,她從50塊,一直殺到30。我准備同意了,一直沒言語的師姐卻表示30不行!敏露試圖再砍新低,干部男卻不願意再讓一丁點兒了。

如果換作現在,我可能都不主張去談騎馬的價錢。從一開始師姐對干部男的作派就看不慣,所以打心底就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怎奈當時不開竅,還鼓勵敏露一個勁兒地砍啊砍。

談判失敗。干部眼見創收無望,已經是一臉怒氣,斟滿的酒杯端起放下、端起放下,大概是氣息難平,酒倒潑出來不少。哥們黑著臉又說了一通什麼,沒人給我們翻譯,一片冷場。我們起身准備回房,鐵兄提醒我說把身份證拿回來,問干部討,他卻東拉西扯,死活不給。糾纏了十來分鐘,我也惱火了,嗓門大起來,雙方僵在那兒。這時周圍的幾位婦人來打圓場,說了半天,干部把身份證給了我,然後掏出持槍證,在我眼前晃晃,鐵青著臉走了。

說實在的,當時心裡有點怕。別的不說,跑到這偏僻的所在,怒了的干部想揍你一頓那是很easy的。去年敏露同學從加拿大回上海小聚,提到這次旅行,竟道出一些我等不知的內情:干部男那日雖然不痛快,但是他對卻敏露很有意,所以並未有更偏激的舉動;後來逮著一個機會,他甚至向敏露作了表白,問她願不願意留下來。

再說我們4個回到房間,意興索然。晚一些的時候,有藏民來邀我們去跳舞,鐵兄和敏露去了。師姐不願去,我自然留下來陪她。兩人心緒不寧地閑話一會兒,漸漸默然。這是印像裡和師姐難得的一次獨處時光,然而那個多情而木訥的男子,任由時間滴答滴答地跑掉,心裡面打著鼓,卻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語。寫到此,覺得干部男確有幾分真性情,拋開那些不快的印像,這個藏族漢子對愛情敢講敢問,其快意坦蕩,足令我等只有羨慕的份兒。

10點多鐘,另兩人跳舞回來。張羅著讓女生睡下;謹慎起見,我和鐵兄則輪著各守半宿。夜深了,寒氣逼人,昏黃的白熾燈也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歸於一片黑暗。冷冷的空氣裡,或遠或近地傳來狗吠聲。多麼安靜的高原之夜啊。

三第二天。我們的目標是徒步到湖邊。納木湖鄉在湖東,大家一早便向西去。

走了三、四十分鐘,歇息。前面似乎不遠就是湖岸,湖水的蕩漾好像都能感覺得出。於是卸下背包,我和鐵兄先過去,說好回頭再換她們。豈知這一走,才發現遠非我們想得那麼輕松。這荒原初一看平坦得很,其實前頭卻有凹下去的一道溝,而且這道溝寬得可以,走了蠻久才穿過去。一轉眼已近11點,納木錯還是不遠不近地在前方,和鐵兄商量了一下,繼續走!腳底下踩著踩著開始潮濕起來,出現了水草,一蓬蓬的,扎腳。心下暗喜。哪知再走不多遠,水窪成片,往前沒邁幾步,雙腳竟一點點陷到泥裡去,連忙奮力拔腳,退後定神看了看,污泥竟已沒到腳踝。或許湖邊真的是不遠了,可面前的這片沼澤地,硬生生把我們給擋住了。我的意思,是再從兩側繞一繞,找干點的地方繼續前進;鐵兄卻建議回頭,說兩個女生恐怕等得太久了。

依鐵兄言,掉頭。途中遠遠見師姐往我們方向來,叫住她,說了前面的情況。師姐說她倆等了一會兒,又返到納木湖鄉,發現了那裡的馬場,管事的很友善,讓她們騎了幾圈馬,然後她獨自先來找我們。3個人正想接下去怎麼辦呢,敏露也過來了,所有的包裹全擔在一匹馬上,旁邊一個藏族小伙牽著。看她這幅模樣我們忍不住大笑,儼然是“西游記”的某畫面!和敏露說了無法走到湖邊這一節,她聽罷卻起了騎馬去的念頭,依舊由藏族小伙陪著,興衝衝策馬西向。

我們3個便在草甸子上坐等。可能是被日頭曬的,師姐忽然煩躁起來,叨叨著要回鄉裡等車撤退,說走真就背包而去。我趕緊去追,一面和鐵兄約了在當雄某橋頭碰面。趕上師姐,一起在正午的烈日下一通走,都累得一頭汗,不過師姐的心情卻好了起來。她問我,沒到湖邊是不是不甘心啊?我說那當然。她於是淺淺地笑著,問我,不如我們再去馬場牽2匹馬,一起騎到湖邊去?我歡喜還來不及,哪有不贊成的道理,精神振奮地往鄉裡趕。正走著,卻見前面一輛吉普車飛馳過來,奔著聖湖的方向。師姐立即趕上去,拼命揮手,看來是又起了搭車的心。也巧,車子沒走多遠停下來散熱,被我們攆上,請求搭車,人家答應了,上路。往前開了一段,望見鐵兄在草原上游蕩,停車又叫上他,怎知一停下來,車子又發動不了,大家只得干等閑聊。

隔不多久,敏露騎馬返回,告訴我等那片沼澤太大,騎馬也過不去。開車的聽的興致全無,不願再帶我們。眼見大半日已經過去,4個人只得一同回頭,返回納木湖鄉,等著搭車回當雄。

在草地上躺著,似困非困,腦子裡想著這一天的活動,其實就是在這片草原上東奔西突,來回了幾趟。有一刻總覺得我們的旅程似乎存在著什麼問題,不過自己也說不上來;現在想來,大概是隨心所欲的散漫太多地支配了我們的行動,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所以最後的收獲,只是一天的游蕩而已。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樣的隨意與散漫依然支配著我的生活,而我也懶得改變,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周圍許多人走上了發家致富的金光大道而我依然在月底不得不縮衣節食的原因。

躺著後來就睡著了。迷糊中鐵兄把我搖醒,說終於等到了車。爬起來發現高原終於留給了我一點兒紀念:陽光把我的耳朵灼傷了,火辣辣的疼。一時也顧不上,大家忙著上車,兩個女生在駕駛室,我、鐵兄還有一個藏族兄弟呆在後面。這輛販羊毛、羊絨的車,滿滿裝著貨呢,我奮力在一堆羊毛中刨出一個坑,剛把自己放進去,車開了。這時我忍不住探出身,再望向聖湖,快到傍晚的天光下,是寧靜的湖面,南面,聳立著白雪覆蓋的念青唐古拉群峰,真得很美。我心裡有些悵然,再見,納木錯。



兩、三年以後,終於弄清楚,驢友們去納木錯,一般都是往扎西半島那個方向,也即干部男所說的那個旅游點。可惜我們那時並不知曉這些,搭著車陰差陽錯地就到了納木湖鄉。

後來,跟一些喜歡旅行的朋友在一起,常會聊起關於西藏出游的一些東西,談到納木錯,有時暗地裡會想:是否我們去過那裡?嚴格地說,恐怕是沒有吧。不過,我並不後悔前往納木錯那兩日的旅程,收獲的那些意料中和意料外的經歷,皆歷歷在目,很耐咀嚼……是的,對於納木錯,在念青唐古拉山口的驚鴻一瞥,已足令我震撼與沉醉——只不過,聖湖的那片美麗,連同那顆萌芽卻未破土的愛情,到最後終究是看得見,卻觸不著。

我來了,我看見了,我錯過了。想必,凡世的生活就是這樣子吧,永遠留給你一些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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