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贊美詩此次出門,專門在背包裡塞著一本《福音谷》。沒到怒江時,就知道這裡的居民,多是信基督或天主的。促成此行,是因為看了此書,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聽聽這裡的農民唱贊美詩。
老姆登村也因為這裡有一座教堂而出名,這座教堂是怒江大峽谷中最美的。這是一座基督教教堂,教堂裡的陳設很簡陋,正對著大門的白色牆體上,只畫著一個紅色的大十字。講台上,擺放著一塊黑板和一張桌子。講台下面,分左右整齊地擺滿了木條長凳,暗紅色的。中間是過道。屋頂是用木條做成的天花。周六晚和周日早、午都會有禮拜活動,也就有贊美詩聽,而俺去到時正好是一個月的第一周周末,這是禮拜活動規模最大的一天。
附近的村民聽到教堂的鐘聲響起後,陸陸續續地背起當地特有的繡花挎包,挎包裡裝有傈僳文的《聖經》和《贊美詩集》,往教堂的方向走去。在教堂外面,遇上熟人,都會互相握手問好,彬彬有禮的,如紳士、淑女,要不是他們的衣著提醒俺,還真的忘了他們是這山裡的農民。進入教堂,分男左女右坐好,各自做著祈禱,沒有大聲喧嘩,只有偶爾的低語,就算是小孩子,也規矩了許多,不敢吵鬧了。
終於,聆聽到了這用四聲部唱出的贊美詩。我不由的在心裡感謝當年的傳教士們,雖然他們最初來到這大峽谷的目的不一,但他們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瘴氣彌漫,生存環境極其惡劣的山谷,教會了當地人唱贊美詩,可以說是對大峽谷的最大貢獻。正是學會了唱贊美詩,當地人知道要感恩,吃飯前會感謝主賜予的食物,會珍惜食物;知道上帝要世人潔淨,於是他們知道了要講衛生;知道上帝創造了周末即禮拜日,於是那天他們都會按上帝的旨意放下手中的農活,跟我們公務員一樣,休息,並去教堂做禮拜,感恩、贊美上帝;學會唱贊美詩,也讓他們知道聲音是美的,除了謀生,還知道了用歌聲去娛樂、交際;也正是因為要唱贊美詩,開始有了大峽谷的文字----傈僳文,如今農民的手上,都是這種文字的《聖經》、《贊美詩集》,於是,文明也就在這裡出現了。看著眼前的農民一臉神聖地唱著,我仿佛看到了他們的心靈如這歌聲一樣純淨,他們是用心去贊美上帝。此刻,他們不是農民,而是一群聖潔的教徒。
歌聲先是由一瘦小的相貌平平的男子站在台上起調,然後台下的教徒跟著一起唱。一下子,那歌聲就像是從台下的人群中升起來,直升到教堂的屋頂,再慢慢的罩下來,然後再從教堂打開的窗口飄出去。教堂就像是一個大音箱,把聲音傳出去,很遠很遠------在峽谷中回蕩。我置身於教堂中,感覺歌聲在我身邊來回游動,男聲低沉、渾厚,如這兩座穩重的大山;在這時而像單簧管時而像手風琴般的男聲中,愈顯女聲的清亮、透明,如這濤濤的怒江水。兩種聲音一起唱響,就如這大峽谷在吟唱。忽然,一把華麗而飽滿的女高音從這吟唱中傳出,真想不到這高亢、明亮的女高音,就這樣由這名村婦唱出,輕松得就如她的呼吸一般。這女高音從和聲中輕輕飄出,漸漸上升,仿佛要升上天堂,在到達的那一刻,和聲漸強,混音錯落但統一,歌聲到達了高潮,莫非這一刻就是教徒們與上帝交流的時間?我在這祥和、優美的旋律中,忘了時空,仿佛靈魂隨著那歌聲一起,飄蕩------
我不是教徒,也聽不懂他們用傈僳語唱出的贊美詩,但我還是被他們唱出的歌聲深深地打動了、著迷了。他們在演唱中配合得這樣默契,正規的合唱團也不過如此罷。他們的歌聲,是那樣的自然而又華美,這是學院派的合唱團所無法比擬的,也許這歌聲只有在這大峽谷中的教堂裡唱響,才會如此的美妙、動聽。這是大地之音,這是大峽谷的聲音。
用所有的詞藻來形容這歌聲,都顯得蒼白。當時身處那歌聲中時,真後悔沒帶錄音工具。想把這歌聲傳給遠在家鄉的朋友分享,可惜那時的手機沒有足夠的信號,只能是我獨享了,我是幸福的!我也是幸運的!想到也曾有朋友到過這裡來,但時間上不湊巧,錯過了聽贊美詩的機會。而一些還沒來過的朋友,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聆聽了,因為怒江大壩在一片反對聲中偷偷地在建了,這一工程的建起,影響的不只是生態平衡,還有就是這裡的居民,他們賴以生存的環境遭到破壞後,他們還會在這裡生活、生產嗎?居民的離去,那贊美詩還會唱響嗎?大峽谷的文明還會存在嗎?或許會存在,那只能是在博物館裡讓人們來追憶。據說包括怒江大峽谷的三江並流區域正申請世界自然遺產名錄,不知成功的機率會有多少,若是成功了,或許這裡的贊美詩還會繼續唱下去。美好的東西,總是這麼脆弱、這麼難以保存、這麼容易消失的嗎?
常常在腦海裡,會出現毛姆登教堂,和那繞梁歌聲,卻有了悲情的味道。是啊,悲情的贊美詩,悲情的大峽谷,還有悲情的我——除了慶幸自己見識到美妙的歌聲外,卻不能對大峽谷有絲毫的幫助,只能是讓她繼續悲情下------

(唱贊美詩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