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天難熬:熱,還是熱;熱浪一波接一波。熱得人真不想動彈,更沒了外出度假的打算。終於在8月下旬,趁著熱氣兒有所消褪的檔兒,去了溫州一趟,在平陽坐快艇出飛雲江直奔南麂而去。
快艇疾馳,終於,湛藍的東海強有力地吞噬了泥黃混沌的飛雲江水,在東海漸次展開的寬廣的深藍的的袍袖間,“原生態”的南麂島就那麼拙拙地現形了。
中巴車唐突地在窄窄的沿島山路上急急地盤旋著,一個接一個大“S”轉彎,盤得人提心吊膽的。車窗外,不時掠過幾蓬葦草,癟癟的草葉,顯得有些頹喪,進入眼簾的植被幾乎都很矮小,如同那些零星閃過的房屋一樣,每間屋頂都散壓著大小不一的岩塊,昭示著南麂島與台風的密切關系。
我入住的地方叫電力賓館,“賓館”的設施與水准給人有種時光倒流幾十年的感覺。好在賓館就在海崖邊,面海而立,曲曲折折的海灣,岬角叢生的海蝕地貌可以一覽無余。海風拂面,帶來大海鹹腥的、寬闊的氣息,心裡頓時寬慰了些。低首右顧,大沙嶴海濱浴場依偎在在一半圓形海灣裡,它的面積有些小,相貌也很一般,比之於海南與青島的海濱浴場,大沙嶴浴場真算不上有什麼特色。
放下行囊,直奔南麂的主要風景點——三盤尾。南麂島是南麂列島的主島,有居民的島只有南麂及對面的竹嶼島。一路行來,感受著這只孤獨的奔麂(它西至大陸最近點有45公裡),目睹海浪、潮汐的侵蝕與衝擊造就的大片裸露的基岩、陡崖峭壁,不由人生起絲絲憐意。有人說驚艷很銷魂,我的理解是視覺的衝擊力之於人的震憾。在南麂,這種衝擊力好像沒有存在,有的只是很隨意、很不起眼的境頭:靜靜的海灣裡,幾只海鷗在低俯仰飛,毫不起眼的幾只漁船懶懶地聚攏著;錯落、低矮的島民住地顯得有些破舊,屋頂、門窗上還留下了台風的遺跡。假如要觀海景、體味漁民的生活,到舟山、嵊泗列島便可以,在南麂似乎不是最佳地方。
夜幕降臨了,島上電力緊張,路燈屈指可數,南麂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島上夜游已無可能。出游前,了解到南麂島是我國目前惟一納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生物圈保護區網絡的海洋類型自然保護區,本以為此行可以增長對貝藻的感知能力,趕個海拾些海貝,殊不知,保護區是謝絕游人參觀的。有些郁悶,更不甘心整夜傻傻地看著因電力不足而忽明忽暗的電燈與節目少得可憐電視,不如到臨海的崖邊聽聽海。
邁出房門,不經意地一抬頭,我知道我的決定是何等的英明!漆黑的南麂竟有如此美妙的星空!頭頂上是深深的穹隆,完整得就像一頂倒扣的碩大的帽子;“帽子”中布滿了撲閃閃的螢火蟲般的星星,它們大大小小、明明暗暗各不相同,這是我久遠的記憶中夏夜外婆蒲扇風裡、露天的竹塌上女孩頭頂的星空。遠處,海潮聲歆歆傳來,趨步崖邊,摸到一塊平平條石坐定,長長地舒出了心坎裡的一口氣。夜更深了,心更靜了,我聽著海子的各種聲音:近近的拍岸的浪頭是急促的、不遠不近的的波浪是斯文的、遠遠的夾雜著海風逝去的浪頭是那樣的情愫綿綿。聽,屏住氣息地聽,頭頂雖是銀漢迢迢、清輝如灑,大海依然是那樣地深沉,只有濤聲變幻著,令人遐想蹁躚:那是媽媽的聲音喚醒童年的清晨,悠遠的聲音縈繞在記記海洋中那個最真摯的慈愛; 星空下,天邊流星雨無聲地灑向希望的天際,那是心田中希望種子的萌動的胎音;生命裡曾經的一次致命的打擊,急驟而起漸漸平復。看,按住心跳地看,原始狀況的南麂,沒有遮擋視野的高樓大廈,沒有五顏六色的燈市,成就了一個無遮無攔、原汗原味的星空。
感謝南麂完整的星空,成就了我這一夜聽濤好心情。當第二天與南麂揮別時,我對她說:來年我還會來的,星空下,與我的愛人來聽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