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記—風景在路上X.崗仁波齊(一)

作者: ykkshijazhuang

導讀西行記 — 風景在路上 X.崗仁波齊(一) (1) 寫完上一篇瑪旁雍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月,感覺卻好像沒幾天。緊張而疲憊的忙碌中,時光真的像火箭一樣溜得飛快。太累太累了,真想好好地休息,可是手頭的活兒老是堆積如山。我那可敬可愛又可恨的上司卻總是說:你現在應該是正清閑的時候,因為所有的項目都沒有正式運轉;以後你會更忙。說得我一點兒脾氣 ...

西行記 — 風景在路上 X.崗仁波齊(一) (1)

寫完上一篇瑪旁雍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月,感覺卻好像沒幾天。緊張而疲憊的忙碌中,時光真的像火箭一樣溜得飛快。太累太累了,真想好好地休息,可是手頭的活兒老是堆積如山。我那可敬可愛又可恨的上司卻總是說:你現在應該是正清閑的時候,因為所有的項目都沒有正式運轉;以後你會更忙。說得我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印度的簽證到手了,本來想年底去一趟,和去年、前年一樣,獨自一人在一個陌生而可愛的地方度過年底的最後一個星期,與一片美麗的山水來一段溫情的邂逅。可是,我們老大軟硬兼施威逼利誘著我,晚上加班陪我一起吃盒飯、給我講笑話、擠出一大段他的寶貴時間一邊看著我一粒米一粒米細嚼慢咽著吃飯一邊和我漫無邊際地神侃,卻就是不給我批年假。無奈,只好在意念中狠狠地暴打了一頓老大,然後心如刀絞地放棄休假的念頭。我的團隊經過五周跨三國的海外培訓凱旋歸來了,我這個做主管的卻只能堅守著後方陣地,每天要面對連年假都不肯批准的上司。郁悶到家了,連借酒澆愁的心氣兒都沒有。Betty從上海發來的郵件總時不時令我暴笑,其中有一個是心理年齡的測試,回答了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問題後,回車,看答案,被告知我的心理年齡是15歲!哈哈哈哈哈哈~~~~~~~! 難怪年近不惑,還只在主管的級別上混。難怪明知道老大在耍賴,還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個15歲的人,和一個最近四年來一直做副總級別的百人以上團隊領導的我們老大,豈敢鬥智鬥勇試圖伯仲其間啊。罷,罷,罷,還是乖乖認命服輸好了。只有我的靈魂與意念,從來都不甘於被束縛在尺方的肉身裡,在疲於奔命的空隙中,一不留神就出溜到了萬裡之外的地方。於是我的游走在繼續,在夜間的夢境裡,在白日的現實中,隨著靈魂的舞蹈自由地穿梭於神州大地,向著西南,再向西南,和著塵土飛揚的越野車轍……(2)在那幾天裡,崗仁波齊始終沒有離開過我們的視野。越走到近處,越讓人覺得神奇,因為方圓幾裡的群山中,只有崗仁波齊是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周圍一片青黃的山峰看起來海拔和崗仁波齊很接近甚至更高,卻獨獨他向著藍天昂起覆雪的頭顱。那時候,我再度相信,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人類的科學所鞭長莫及的自然和超自然的神威。我的故鄉有一座白頭山,是長白山的主峰,就得名於山頂終年覆蓋著白皚皚的積雪;另外也因為白頭山是一座休眠火山,山體大部分覆蓋著灰白的岩漿岩,加之積雪經年不化,看起來就更加山如其名曰白頭。白頭山頂有一潭天池,是豆滿江、鴨綠江和松花江的源頭;天池的那一端是我的故國朝鮮,天池的這一半是我的故鄉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境內。說起來令人感慨,恰是因為離家太近,長白山我至今都沒有去過。長白山啊長白山的念叨了多少回,都覺得那麼近、反正有的是機會,卻居然是活到三十多歲還沒能去上一回。另外的一個原因是,19歲之前沒離開過家鄉,從離家上大學起,每次回家看見父母、看見自己的家,就哪兒也不想去,懶洋洋地賴在炕頭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極盡奢侈地享受著家的溫暖與親情的濃深,哪怕再近的地方也不願意離家出行,除非到了不得不出行的時刻。白雪覆蓋的崗仁波齊映入視野的一剎那,故鄉的白頭山就浮上心頭,覺得那麼親切、那麼熟悉、那麼有緣。〈2006年1月2日新年假期間於大連家中〉(3)這一停筆,2006年的頭一個月就悄然溜走了。感慨時光流逝之快,更感慨記憶力衰竭的無情。一個月之後想再續這篇文章,發現已無法重覓當時的心境。這一個月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細想想又沒什麼可鄭重記載的。辛苦、疲憊、沮喪、掙扎,獨自的和解與寬容、自我的激勵與安慰,接二連三被上司暴打、間或也被鼓勵與加油。這一個月的某日是陽歷的生日,生日的前夜是公司在凱萊酒店舉辦的周末酒會。大家都坐公司租的大客車出發了,唯獨我因為有些工作沒處理完,就晚於大家半個小時獨自駕車去了。卻由於心事重重,車行至香洲飯店門口,就與一個出租車撞上了。無比沮喪地報案,低頭看到掛在脖子上的手機有個未接電話,是上司打來的。過了一會兒,上司又打來電話,問我是不是不想去參加酒會了。告訴他我創了車,他安慰了我一會兒,就說要趕來看我;我說不用了,可他還是來了,一直陪我等到事故處理完畢,又借給我一些錢幫我墊付了理賠款,然後去買了些零食和飲料給我,再陪我坐在冰冷的車裡聊天、一直等到拖車來把我的車拖走。那天和我往年的陽歷生日或生日前一天一樣,照例是大寒,照例天很冷,我照例由於平常開車上下班而穿得很少,卻不得不站在露天裡應付當事對方和保險公司,所以上司就把他的羽絨外套脫下來給我穿上,他自己只穿著一件毛背心在冰天凍地裡幫我一起和對方難纏的車主應對。如此這番折騰完,等我們再回到酒會上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吃的是西餐自助,我依舊蜷縮在羽絨外套裡,又冷又乏懶得動彈,同事Sarah和Pearl就幫我盛來了我愛吃的幾樣菜品。吃完飯為了慶祝我生日,上司又請我喝了酒。往往被人評價為真誠正直性情中人的我,為人過於實在而簡單,往往會吃辦公室政治的虧。職場生活的細節,注定了與上司同事充滿了千絲萬縷的關聯,有時候也難免有種種的無奈和委屈。 可是無論何時何地何年何月,回首自己舉步維艱的職場生涯,我所想要記取的,都僅僅是這樣一些曾經感動過我的溫暖的瞬間。就憑我的上司曾經這樣待我,在我因為私事需要幫助的時候二話不說趕到我身邊、在我因為公事陷入困境時陪我一同熬夜至凌晨兩點趕制文件,我想我會一直不停地支持他,真心誠意地希望他成功,並努力通過自我的成功而幫助他成功。就憑我的同事Sarah和另一個老板Lucy曾經在我初入公司的階段裡以及後來都給過我許多切實的幫助和鼓勵,我會打心底裡一直為自己加入這一家公司而慶幸並感恩,也從而無怨無悔地加班加點拼命苦干。是的,我願意、也只能,一如既往地憑我簡單而真實的心態去應對陷阱四伏的辦公室政治。這是我目前的真實生活,像穿上了紅舞鞋似的在擁擠的職場舞台上精疲力竭地旋轉,仿佛被慣性支配著永遠也停不下來。在這種已經持續了很久的朝九晚九無周末的生活節奏中,在被過分透支精力和體力的工作束縛得手足無措的種種瞬間,我會在心底回味這樣一句話:有一種鳥兒是永遠都關不住的,因為他們的每一片羽翼都沾滿了自由的光輝。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能做這樣一種鳥兒。(4)此刻,顛簸的列車正載著我駛向臨近終點的故鄉。由於暴風雪的來臨,我的汽車只能停放在沈陽朋友家的院子裡,自駕車回家的計劃在履行了涵蓋大約單程的三分之一的大連-沈陽-本溪-沈陽之旅後,被迫中途流產了。我的思緒,起初回味著白天從本溪到沈陽的路途,那不停地掠過車窗外的夕陽西下的寒林原野、白雪茫茫的叢山峻嶺;繼而仿佛很自然地,陷入了對阿裡的回憶,因為那與阿裡的北線回程相似的白皚皚的雪景。這一段時間來思緒在現實與遐想中的隨時切換,仿佛都習慣了圍繞著阿裡。崗仁波齊那高高昂起的覆雪的頭顱,像夢中的白頭山一樣,感召著我繼續那尚未完成的隨筆紀行和那永無休止的心情之旅。謝謝你使我的2005年充滿了絢麗而繽紛的回憶。從不曾有那麼多的淚水與歡笑在夢和現實間不停不停地輪回,以至於我的時空盈滿了對生命的感恩與贊美。(5)那天到達崗仁波齊腳下的時候,歡迎著我們的是一群可愛的藏羚羊。不知為什麼,從那天見到藏羚羊的第一眼起就認定,他們其實是鹿的一種,那玲瓏敏捷的身形、那黃褐間白的毛色,必然與盛產於我的故鄉長白山地的諸多鹿的種群有著親密的血緣;那靈活迅速的躍動、那惹人憐愛的機警,更是讓我懷念很小很小的時候家裡養過的一頭鹿。於是更加覺得,崗仁波齊是與我有緣的,因為他和養育了我的長白山有著很近很近的血緣。那天是2005年9月8日晴朗的清晨,我們從瑪旁雍錯邊的小鎮巴嘎出發,大約兩個小時後就遠遠地望到了崗仁波齊腳下的塔爾欽。依舊是朗朗的日頭照耀著白得炫目的崗仁波齊,依舊是藍藍的天空下舒展著青草泛黃的藏地原野,那樣子坐在越野車中的飛馳原本就是生命的恩賜,已足夠讓我無比地陶醉,哪曾想那天會得到意外的驚喜 — 藏羚羊,大約二十幾只的一群,就在越野車軋出的車轍附近吃草、悠然自得地游玩,厥著一圈圈桃形的白白的屁股。哇恰恰,可愛死了!那就是傳說中的藏羚羊也!終於見到了! 噓 — , 別驚動他們!他們對人的警惕性可是非常高的。趕緊停車,盡量放輕了手腳下車,可惜,說時遲那時快,藏羚羊早聽到了越野車的聲響、察覺到了人類的逼近,開始疾速飛奔,只幾秒鐘的功夫就留得我們望“羊”興嘆,拍下來洗成6寸的照片裡是僅五六毫米大小的影像。不過對於我而言,從發現藏羚羊起到望著他們奔馳而去的背影的幾分鐘,已經是崗仁波齊送給我的額外禮物了,至今回想起來仍然閃爍著快樂、激動與美妙。照片上有一只膽大的藏羚羊,正對著我站立,直直地盯著我的方向,在別的羊兒都急於奔跑、把白白的一圈兒屁股留給鏡頭時,只有他正對著我四肢直直、一動不動地站立著,那架勢絲毫沒有想逃跑的意思。呵呵,有個性!他不怕我,他和我有緣,沒准兒他還認識我小時候家裡養過的那頭小幼鹿,聽家裡人講起過那個在東北的親戚呢。或許是受了這頭特立獨行的羚羊的影響,還是跑著跑著發現身後絲毫沒有任何危險的跡像,他旁邊的幾只羚羊也停了下來,依舊是把白白的一圈桃形屁股對著我們,卻把頭扭了過來向我們張望,仿佛在觀察我們幾個人會不會對他們有什麼不良舉動。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藏羚羊。後來在回程的阿裡北線上,我們有幸又邂逅了三只藏羚羊。北線的那三天,從日土到改則到錯勤再重新經過22道班回到桑桑的途中,我們有幸連續三天行走在積雪皚皚的高原雪地中,並在積雪的山中腹地和三只藏羚羊近距離地打了個照面,恍惚如在東北老家的林海雪原中遇見幾頭梅花鹿一樣,很親近很熟悉的感覺讓我那麼留戀。可惜那三只羚羊也是怕人的,起初我們遇見他們時,他們在離車轍僅十幾米處巡游,可是一聽到人的動靜就仿佛遇到天敵般飛奔而去。倒也是,人類早都成了包括他自身的天下所有物種的第一天敵。從此在我的意識裡,崗仁波齊養育了藏羚羊,和長白山養育了梅花鹿一樣,是自然而然毋庸置疑的;也篤信了崗仁波齊和長白山是親戚,藏羚羊與梅花鹿也是親戚,所以我和生我養我的白頭山有緣,當然也就和崗仁波齊有緣,盡管這兩座山一個在中國的最東北、一個在中國的最西南。崗仁波齊和我有緣,這在後來幾天的轉山過程中也得到了驗證。 〈2006年1月30日正月初二,於本溪-沈陽-延吉的移動中〉 (6)現在時刻是2006年9月23日,距離我去年9月18日離開拉孜抵達樟木、結束阿裡之行,已經整整一年又一周。距離我停筆寫到上一段游記為止,也幾近八個月。仿佛硝煙散去塵埃落定一般,當我的心經過了八個月的紛繁忙亂浮躁荒蕪,終於能夠悄然地歸於平靜時,又想起了我未完待續的游記,當然還有生命不息則無從停止的我的游走。前天肯尼亞的簽證終於到手了,稍後我將開始下一段行程。謝天謝地,今年又可以出行。在那之前,我繼續瘋狂地懷念去年的阿裡之行,懷念高昂著覆雪的頭顱的崗仁波齊,有如滲透到潛意識中的對故鄉、對長白山的熱愛與懷念。職場即戰場,所有與利益無關的追求都必然止於奢望,而我總是對戰場投入太多的感情,所以有時候會受傷害,卻終歸無怨無悔。魔鬼詞典裡對和平的解釋是兩段戰爭之間的短暫間歇。謝天謝地,我擁有短暫的和平。謝天謝地,我擁有一顆懂得感恩並知足的心。曾幾何時我的詞典裡對生活的解釋變成了游走,而實際上占據生活的絕大部分時空的職場生涯則變成了兩段游走的漫長間隙;但即使是在這漫長的間隔裡,我的精神世界依然持續著忘情的游走。一度以為,游走和游記變成了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此刻驀然明白,不僅僅是一部分,而是我生命的全部。昨天晚上愛人很晚才回家,我當時已朦朦朧朧地入睡,愛人脫衣上床時,我迷迷糊糊地念叨了一句:有蚊子,咬了我一口。於是愛人二話沒說又翻身起床,開燈逮蚊子,大約折騰了十多分鐘,終於打死了一只蚊子,才重新上床。一邊上床一邊說了一句:好像有兩只,可是另一只怎麼也找不著了,但願是只有一只。而我相信肯定是只有一只蚊子,並且已經被我的愛人打死,於是安然地入睡,直到清晨醒來也沒有被打擾。在心情歸於徹底平靜的此刻,我希望能記下生活中這些溫馨的細節。有朝一日,當我的生命到了彌留之際,但願我所能記得的,也只有這些溫馨的美好,以及那曾經令我的時空真正光輝燦爛的游走。海女斷斷續續於2006年1月2 日星期一至9月23日星期六


精選遊記: 阿裡

評論